【京城城樓上】
話說那老皇帝離開梧雅苑後,並未回自己的寢殿安歇,而是獨自一人走到了那皇宮裡最高的城樓前,站在城下的老皇帝望着那臺階,一種力不從心油然而生,可是他還是撩起了下衣襬,一步一步緩慢的走上了城樓,當老皇帝登上城樓,他用衣袖擦拭着額間的汗珠,喘息着站在那寒風中,居高臨下的望着那京城中零星的燈火時,原本蒼老的他更顯得有一絲哀傷,那一刻,只見那雙手負於背後的老皇帝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那時他微微的嘆息着,伸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披風,其實他心中十分明白,這就是作爲帝王的悲哀,作爲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無奈。就如此刻一般,被寒冷孤寂所籠罩着,而身邊沒有一個人能爲自己分擔。就在皇帝感嘆之際,只見在其背後的黑暗裡走出一個身影,只見那黑影單膝跪地,低着頭,用那低沉的聲音說道:“屬下,參見陛下。”
那一刻,只見那老皇帝聽得身後之人的言語聲,心中已然知曉來者是何人,所以在那一刻他放鬆了警惕,依舊站在原地並未轉身,而是背對着那人,嘆了一口氣,擡頭望着那半空中懸着而被烏雲遮擋的月亮,愣了一會神後,冷冷的開口對那人言語道:“你來了,平身吧,朕這麼晚召你前來,是有一事要差你去辦,明日李兆庭會以欽差之名帶人前往益州城,處理戰後的事宜,依照他們前行的速度,會在六日後會到達益州城內,朕要你先他一步趕到城中,尋找駙馬馮紹民,尋到馮紹民後,你什麼都不用跟他多說,只需交給他一味當歸就便可,到時候他自然回明白朕的意思,記住這件事要秘密行事,要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朕知,不許讓第三人知曉,你明白了嗎?”
那人聽得老皇帝那般吩咐,站起身來,但依舊低着頭,那一刻,沒有人察覺到他此刻的嘴角有一些微微上揚,只聽得那人沉着的應對道:“請陛下放心,屬下明白該如何行事。”說完那話,本想轉身離去,怎奈在此時,只聽得老皇帝又言語道:“對了,最近怎麼沒有在內衛署見到辰逸?”聽得老皇帝的詢問,那人的肢體不免變的有一些僵硬了,失去剛纔的沉着,只是猶豫的抱拳回答道:“屬下不知簡指揮使下落,只知曉數日前他帶着數名內衛離開了衙署,之後就在也沒有回來過,各地也未發現他留下的暗號,屬下還以爲是陛下差其處理什麼重要的事宜了。”說完此話,那人擡起頭,望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老皇帝,那一刻,藉着依稀的月光纔看清,來人便是內衛署副指揮使陳邦,不,在此刻,確切的說他的身份應該是祈地閣閣主隨雲軒。
“額,朕知道了,你去辦差事吧!”老皇帝聽得陳邦的那一番說辭,心中便有了一絲疑慮,皇帝深知簡辰逸的爲人,知曉他做事一項沉穩,這次怎麼會,那瞬間,皇帝的心中被一絲不祥的感覺縈繞着,可是他沒有表露出來,依舊很淡定的朝着陳邦揮了揮手,言語着示意的讓其離開,當他聽到身後之人遠去的腳步聲時,他拖着有一些疲憊的身軀,伸出手搭在城牆上,以此來支撐他那虛弱的身軀,那一刻,老皇帝側着身,望着陳邦遠去的身影,腦海裡不斷的在回放着陳邦剛纔的話語,不免覺得有一絲驚恐,心中暗思着:辰逸呀辰逸,你怎麼好似人間蒸發一般,朕現在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你了,你到底是誰的人,是毓兒,還是國師,哎,難道那內衛署的人朕也不能夠相信了嗎,陳邦,陳邦,朕能相信你嗎?念及此,老皇帝無力的俯下身,坐在那城牆邊的臺階上,嘆息着,那一刻,他真的很希望馮紹民能儘快回到自己的身邊,因爲在此時此刻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他了。
【瀟然軒】
話說那東方毓經過幾日來的馬不停蹄,終於趕回了自己的封地,回到封地的那一刻,他並未直徑回到南晨王府,而是甩開那一些原本跟隨其後的衆人,獨自一人騎着馬悄然的趕回了瀟然軒。當他駕馬趕到瀟然軒的後門之時,只見德海帶着一個人早已站在門邊恭候着自己的到來。見如此,在馬背上的東方毓便猛地拉緊了繮繩,“籲”的叫喚了一聲,剎那間,那馬兒邊乖乖的停止了前行,但還是有一些不安分的在原地打轉着,直到那跟在德海身後的隨從上前拉住套在馬頭上的繮繩,它才漸漸的安分了下來,乖乖地呆在原地。那一刻,只見馬背上的東方毓從容的縱身一跳,便穩穩的落在了地上,他伸手解下了披在身上的披風,連同手中的馬鞭子一齊遞給了德海,爾後便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裝,之後便撩起下衣襬走上臺階,推開那半掩着的門,跨過門檻,進入其內,一直跟在東方毓身後的德海見如此情景,便也匆匆跟在東方毓身後入苑而去。
只見那瀟然軒內有長一百六十餘米、貫連五十餘間的兩層後罩樓環抱,東邊懸“瞻櫟樓”、西邊懸“寶越閣”匾額;樓前檐出廊,後檐牆上每間上下各開一窗,下層窗長方形,上層爲形式各異的會錦窗,窗口磚雕精細,樓梯原爲木假山形。樓中間偏西原有一間下層是過道門,通向府後的花園。而門內左右都有青石假山,正面迎門聳立一座柱形太湖石,上面雕刻着一個“悟”字;在那太湖石後爲一蝙蝠形小水池,而水池後面是一座五開間的正廳,名“安善堂”,而在東邊的配房則名爲“明道閣”,西邊的配房則名爲“棣華閣”。 那安善堂後面有一方形水池,池後一組疊成龕形的假山。假山上一座盝頂敞廳,名曰“邀月”。敞廳的兩側都由爬山廊通向東西配房:西配房名“韻花舍”,而東配房名曰“衡蕪舍”,在這整個瀟然軒的園藝佈局的中軸的最後則爲“集賢閣”,而在集賢舍的兩側各接出折曲形的耳房,屋頂形式特殊多變,形如蝠之兩翼,因此兩側房舍也被叫做“福舍”。再往裡走,東路第一進院前有一座垂花門,右前方有一座流杯亭,名曰“沁芳亭”。門內東房一排八間和西房三間,靠西邊的三間名“香雪塢”,西房即明道閣之後卷。院北即爲神閣,其形狀爲圓形攢尖頂式,而門上懸掛的匾額上只是簡簡單單的寫着“魂歸”二字。
那一刻,只見的東方毓主僕二人先後走入瀟然軒,在這一路上,他二人都默不作聲,直到他們穿過那通往府後的花園時,才見得走在前頭的東方毓突然停止了腳步,望着那迎門聳立的柱形太湖石上所刻的“悟”字,就那樣呆呆的站在原地,略有所思一般,的確,在那一瞬間,在東方毓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舊時的畫面,憶往昔,在那庭院裡他和凌宇等人一起習字練劍,一起玩耍,是何等的逍遙自在,只可惜了,現如今那往昔的歡聲笑語早已不復存在,唯一殘留下的只有那一些在腦海裡閃過的零碎的畫面而已,念及此,東方毓嘆息的,擡起頭,仰望着那破曉前灰色的天空,那一刻,東方毓的眼睛有一些泛紅,有一絲哽咽,於是乎他握緊了拳頭,極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情緒,那時的東方毓並未轉身,而是將自己的握緊拳頭的雙手負於背後,繼而對身後的德海言語道:“德海,本王讓準備的東西,都弄妥當了嗎?”
“少主,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已然在神閣裡,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站在東方毓身後的德海雖然察覺到了跟前之人有一絲異樣,但還是彎着腰,謙卑的對其言語着。說完那話語,只見的那德海擡起頭望着東方毓瘦弱的背影,心中不免多一絲擔憂,念及此,他便猶豫的開口言語道:“少主,一路旅途勞頓,要不,要不先去西廂休息一會吧,晚些時候再去神閣吧。”
東方毓並未有理會德海的話語,而是走到那塊太湖石前,顫抖的伸出手去觸摸着往昔練劍時留在那太湖石上的痕跡,嘆息着,淡淡的說道:“德海,你還記得這兩道劍痕嗎?”站在其身後的德海聽得東方毓那般說,看了一眼那太湖石上的痕跡,先是楞了一會神,復爾嘆息着低下了頭,小心翼翼的回道:“少主,屬下當然記得,這兩道劍痕,是當日少主和辰逸練劍之時留下的,少主,你還在爲辰逸之事耿耿於懷嗎?那不能怪您,若非辰逸被感情矇蔽了雙眼,犯下這不可饒恕的罪責,少主,你也不會……”說道此間,德海停頓了下來,不敢再多言,只是戰戰兢兢的擡起頭,那一刻,他倆的目光正好不期而遇,剎那間德海察覺到了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眼裡充滿着疲憊外,還暗藏着一絲殺機,念及此,德海復爾低下了頭,猶豫的言語道:“少主,我……”
東方毓察覺到了德海那一份膽怯,那一份猶豫,於是乎,他便無奈的微微一笑,繼而言語道:“德海,還是你瞭解我,本王知曉你想說什麼,我做的那一切瞞的了凌宇他們,卻瞞不過你,嘿嘿……罷了,德海,我們先去神閣吧。”說完此話,便朝着神閣走去。
不多時,只見他們主僕二人先後趕到了神閣之前,東方毓擡起頭,望着匾額上書寫的魂歸二字,不由自主的取下手腕上的念珠,握在手中,還不停的轉動着,之後便走入其內,當跟在身後入內的德海將門關上時神閣內變得有一些昏暗,直到德海利用火摺子點亮燭臺時,纔看清這神閣內的佈置,只見一個高臺上擺放着很多牌位,而那一些牌位上,有的刻着名字,有的卻空無一字,那個高臺的前面供奉着四時的蔬果,還有香燭。那時的東方毓呆呆的站在神閣的中央,望着高臺上的牌位,不時的轉動着手中的念珠,爾後便淡淡的開口對站在身後的德海說道:“德海,爲本王更衣吧。”
“諾。”德海聽得東方毓那般吩咐,便應聲道,那一刻,只見德海爲東方毓褪去了原本穿着的衣衫,放在一邊,爾後又捧出預備好的素服,爲其換上,只見德海將一件雪白的窄袖蟒袍套在東方毓的身上,那衣衫的垂感看上去極好,袖口處還鑲繡金線祥雲,換好衣服後,德海又將一根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束在其腰間,最後又褪去東方毓頭頂上的玉冠,用一根銀絲帶綁住了他的烏髮,這一切讓此刻的東方毓看上去顯得頗爲輕盈。
換好裝束後,東方毓走到案臺前,伸手揭開了跟前一個牌位上遮擋的錦帕,只見上面並未刻寫一字一句,他一邊用手中的錦帕擦拭着那牌位,一邊對德海說道:“德海,你去外面等候吧,本王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德海聽得東方毓那般吩咐,便躬身抱拳應了一聲“諾”後,就轉身離開了。
當神閣的門再一次關上後,那神閣內便只剩下了東方毓一人,只見其將手中的牌位放到了高臺之上,爾後走到一個蒲團前便坐了下來,東方毓呆呆的望着那個專屬於辰逸的牌位,那一刻,他的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充滿了猶豫,充滿了無奈,充滿了愧疚,東方毓轉動着手中的念珠,心中暗思着:辰逸,對不起,我深知你的性情,只要稍許給你一些恩惠,你便會爲我赴湯蹈火,哪怕是要你付出生命的代價,你也甘願付出,所以我纔會讓雲軒送那一封信給你,我也知曉就是那一封信把你送上了鬼門關,辰逸呀辰逸,你應該知曉我最恨得就是有人背叛我,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你偏偏觸及到了我的底線,所以我纔會忍痛做下那個決定,辰逸呀,爲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背棄我們之間的兄弟情誼,這樣做真的值得嗎?辰逸呀辰逸,你別怪我了,我也是實屬無奈。念及此,他支撐着起身,轉身打算離開,當他走到門邊時,他回首望了一眼那個牌位,嘴角微微上揚,那笑容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之後,只見那東方毓便頭也不回的打開木門,當他走出神閣的那一瞬間,刺眼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這讓東方毓不知覺的伸出手去遮擋,只見那陽光透過他的指縫,那一刻,東方毓呆呆的望着那陽光,就在此時,一隻白鴿飛到了東方毓的跟前,停留了一會後,便展翅飛起,盤旋在神閣的上空,過了一會就飛走了,見此情景,微微一笑,暗思着:走吧,去找尋你的自由吧。之後東方毓便帶着德海離開了神閣,朝着安善堂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