濢悅客棧廂房裡兄弟倆合計對策 , 禪寺內東方

【濢悅客棧】

話說那隨雲軒離開京城後,一路上,馬不停蹄地的朝着益州城趕去,除了中途在驛站裡換馬匹的時候稍作了休息外,一路上並未敢多加停留,更未曾去投棧休整,可是當他駕馬離開西懷安王東方燁的封地的那個夜晚,當他趕到一家客棧門前時,只見得他收起了馬鞭子,雙手勒緊了繮繩,爾後“籲”的叫喚了一聲,縱身一躍,便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只見一個店小二摸樣打扮的人,殷勤的上前接過隨雲軒手中的繮繩,牽過馬兒,大聲的說道:“小的給這位爺請安了,你是打尖還是住店呀,您裡面請。”說完此話,那店小二做了一個相請的姿勢,爾後還朝裡面嚷道:“掌櫃的,貴客臨門嘍。”

見其如此,隨雲軒一邊抖了抖衣袍上沾染的灰塵,一邊對身邊的店小二言語道:“小二,好生照料我的馬兒。”說完就從衣袖裡掏出了一錠銀元寶,扔給了他,爾後擡頭看了一下匾額,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微微一笑,還未等那店小二說感謝之語,就撩起下衣襬跨上臺階,朝着客棧內堂走去。那店小二見隨雲軒走進了客棧裡,於是乎滿心歡喜的將那錠銀元寶揣進了懷裡,爾後便牽着馬兒走到了後院,將其拴在了馬圈裡,還在馬槽裡放上了草料,之後,他便回到了前院,坐在石獅子旁,等候着下一個客人的到來。

說了也巧了,就在店小二坐下後沒有過多久,他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噠噠噠”的馬蹄聲,過了一會,他便看到兩個身着黑色斗篷之人駕馬朝着自己這個方向而來,當他倆趕到客棧不遠處時停下了馬兒前行的步伐,那一刻,只見得他二人在馬背上嘀咕了,雖然聲音不大,但在旁的店小二卻聽着真真的,只聽得其中一人對另一個人言語道:“額,大哥,奇怪了,我明明看見他朝着這個方向走的,怎麼,怎麼就一會功夫就不見了?大哥,現在怎麼辦,主上讓我們一直暗中跟隨他,現在跟丟了,回去怎麼交代呀?”那人的話音剛一落,便看見那個被喚作大哥的人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俯身在地,將自己的耳朵貼在地面上,好似在聽一些什麼一般,過了許久,只見他站起身,一邊用手指着客棧,一邊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對馬背上的人言語道:“二弟,莫急,不是我們跟丟了,我想副指揮使他應該是在此處投棧了,咱們先進去看看吧。”那馬背上的人聽的話語,便也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小的給二位爺請安了,二位爺,您看這天色已晚,要不,您二位就先到我們客棧裡歇息一晚吧,明早再趕路也不遲呀?”店小二見兩人下了馬兒,在他倆人交談之際,便滿臉笑容的殷勤的上前,伸手牽住了那倆人套在馬頭上繮繩,用那謙卑的言語請安道。那二人聽得店小二的話,一邊將馬兒交給了他,一邊伸手褪去了頭上戴着的那黑斗篷連着的帽子,在那一刻,店小二纔看清他們的容貌,那個被喚作大哥之人看上去稍微年長一些,臉色有一些泛白,留着八字鬍,看上就是一個幹練的主兒,而他身邊的那一位則顯得有一些稚嫩,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貴公子,就在店小二打量他倆之時,只見那年長之人從懷裡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銀子,走到了店小二的身旁詢問道:“小二哥,我向你打探一件事情,剛纔是不是有一個穿着灰色錦袍之人投棧呀,至於這一些嘛,你留着喝茶。”說完此話,就把自己手中的那一些散碎銀兩放在他的手中。

“這個嘛。”那個店小二一手牽着那兩匹馬兒,一手接過那人手中的散碎銀兩,低着頭看了看手中的銀兩,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言語了一句。見他如此,站在一旁的那位貴公子有一些不耐煩的嚷道:“我說你沒聽到我大哥問的嗎?什麼這個那個的,你倒是說呀,耽誤爺的事,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到這裡,那人便想舉手朝着那店小二打去。

“鄧通,休要胡鬧,你如此魯莽行事會壞了主上的大事。”年長之人見他如此,便一把抓住了他高高擡起的手,用力一甩,狠狠得瞪了他一眼,爾後厲聲斥責道。“大哥,我……”那人見兄長如此這般,便尷尬的叫喚了一聲,之後便一臉不高興的走到了一旁,在走開之前他還不忘狠狠得瞪了那個店小二一眼,以示警告之意。“回……回爺的話,剛剛……剛剛確實……確實有一位爺入住了我們濢悅客棧,就……就比二位爺早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店小二本就是一個膽小怕事之人,見那被喚作鄧通之人那般舉動心中便開始有一些發慌,又見他惡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便吞嚥了一下口水,低下頭刻意的迴避着鄧通那惡狠狠的目光,之後便斷斷續續的小聲的膽怯的言語道。

那年長之人聽得店小二這般言語,沒有在言語,便朝着客棧的大門走去,當他撩起下衣襬剛要跨上臺階之時,只聽得背後傳來鄧通的聲音:“小子,過來。”於是乎他便轉身望去,只見那鄧通一手抓着那店小二的衣襟,一手舉着拳頭在那店小二的面前來回的晃盪,惡狠狠的對那店小二言語道:“小子,我告訴你,好生照料爺這兩匹馬,要是它們有什麼事,小心爺的拳頭饒不過你。”那店小二見他如此這般,慌忙伸手擋着鄧通的拳頭,哆哆嗦嗦的對其言道:“爺……爺,小的不……不……不敢。”

“咳咳……二弟休得在胡鬧了,還不快過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呢!”那年長之人站在臺階上,見鄧通如此那般,不覺的有一些好笑,只見其嘴角微微上揚,帶着嗔怪的語氣言語道。“大哥,我這不是和他鬧着玩嘛!”那鄧通聽得自己大哥那般言語,便客氣的鬆開了原本抓着店小二的手,一邊微笑的言語道,一邊幫那店小二整理着衣襟,爾後便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了那年長之人的身邊,只留的那店小二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他倆進入客棧內堂的背影,長長的噓了一口氣,之後便牽着那兩匹馬兒來到了後院,將它們拴在了馬圈裡,又在馬槽裡添了一些草料,然後只見其用力拍了一下鄧通的馬兒,嘴裡還嘀咕着:“有什麼了不起,我讓你在囂張,我看你在囂張。”一邊說着一邊還不停的抽打着馬兒出氣,過了許久,他才停手,好似解氣了些許,拍了拍手的沾染的塵土,哼着小曲兒離開了馬廄,回到了那石獅子的旁邊,拉了拉衣襟倚靠着坐了下來,繼續守候着。

而就在鄧通等人在客棧門外吵鬧之時,隨雲軒已然弄好一切,當他來到了天字三號房門口時,只見其支退了送自己上樓的店小二,爾後伸手推開了屋門,獨自一人走進了屋內,當他將房門合上之時,原本漆黑的屋子瞬間便的敞亮,只聽得背後傳來:“隨兄,比我預計的快了一些,嘿嘿……”聽得這話語,只見隨雲軒微微一笑,轉過身去,雙手抱拳,言語道:“德海兄,別來無恙呀。”原來這個濢悅客棧亦屬於瀟然軒理黃閣旗下的產業,而這天字三號房也是德海和隨雲軒事先約好見面的地方。

“隨兄,我想你應該察覺到了你身後那兩個尾巴了吧?”就在隨雲軒說話之際,只見那德海將旁邊的窗子打開了一道,微笑的看着剛從外間走入的鄧通兩兄弟,淡淡的對站在身邊的隨雲軒言語道。“呵呵,其實在出京城的時候,我就發現他倆兄弟跟在我身後,要不是怕壞了少主的事情,我真想甩了這兩個尾巴,德海,你是不知道,這日夜被人監視的滋味,哎,可以用渾身不自這四個字來形容。”在那一刻,只見隨雲軒一邊說着,一邊湊到了德海的身邊,透過那道縫隙,看着了一眼樓下的情景,然後漫不經心地走到桌案旁言語道,而他的手則是拿起了桌案上擺放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當茶水順着茶壺的嘴口子倒茶盞之時,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又開口詢問道:“德海,少主是不是在老地方,我……我什麼時候可以去見少主?”

“恩,是的,少主正在在湛興禪寺等着你,不過現在你身後多了兩個尾巴,貌似不好打發呀?”德海聽到了隨雲軒的詢問,便將那扇窗門合上了,轉身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隨雲軒,淡淡的言語道,接着走到桌案邊上,撩起衣襬坐在旁邊的椅榻之上,繼而又言語道:“隨兄,你也看到了,老頭子這樣做,擺明了連內衛也開始不信任了,所以我們行事就要倍加小心了。”

“嘿嘿,德海,你忘了我最擅長的是什麼了嗎,想要擺脫鄧通他們還不簡單,隨便找一個人,把我臉上的人皮面具套上,在房間假裝我,這樣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這濢悅客棧了,完事以後,我在回到這裡,我保管神不知鬼不覺。”隨雲軒聽了德海的話語,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的茶盞,盯着茶盞中的茶水,平靜的言語道。“雲軒,你這辦法是好,雖然能瞞過鄧通,可是我怕瞞不過他身邊的葛鋒,我聽少主說過此人心思縝密,是皇帝身邊較爲得力之人,咱們還是不要大意爲好,萬一出了什麼紕漏,少主那麼久的苦心就白費了。”聽得德海的話語後,隨雲軒沉思了一會,爾後便俯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那一刻,只聽得德海言語道:“如此甚好!”

【湛興禪寺】

天上微弱的月光,灑向了湛興禪寺的每一個角落,四周種植的常青樹上依舊殘留着積雪,在那一刻,東方毓屏退了身後跟隨之人,獨自一人走到了佛堂裡,當他望着釋迦摩尼的佛像之時,心中不知道爲何充滿了愧疚之意,他將套在手腕上的佛珠取下,緊緊地握在手心裡,不由自主的跪倒在了蒲團之上,他慢慢的閉上了雙眼,不停地轉動着手中的念珠,口中還反覆着念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訶。可是不知道爲何今夜,東方毓的心是那樣的不平靜,在平日裡,只要他誦經,原本煩躁的心會慢慢的平靜下來,可是今夜,在他誦經的同時,他的腦海裡閃過的都是戰場上那一些浴血奮戰的將領面孔,漸漸的只見得東方毓緊皺眉頭,額頭上還滲出了一些細的汗珠。

“王爺,爲何深夜還在佛主跟前唸誦《往生咒》呀,您這是在爲何人超度?”就在東方毓誦經之時,從殿外走來了一個和尚,他看到東方毓那般痛苦的模樣,便出言打斷了東方毓。

“禮禪,原來是你呀!”東方毓聽得那人的話語,聽着了誦經,但是是不停地轉動的手中的念珠,睜開雙眼,擡頭看了一眼,復爾言語道。那一刻,只見他從蒲團上站起了身,朝着釋迦摩尼佛像拜了三拜,爾後有對那和尚言語道:“禮禪,如今這天下,君主昏聵,民不聊生,戰火隨時都會再起,你說這佛法爲什麼沒有普照這衆生,不是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嗎,還是說眼下的這一切都是百姓該承受的劫數磨礪?”

“王爺,其實這一些在你心裡不是早已經有了答案嗎,爲何還要問貧僧呢?”禮禪並未沒有明言,只是朝着東方毓起手行禮,繼而言語道。

“禮禪,你說的對,那一些道理本王心裡都明白,可是……哎, 佛陀曾說這萬般事物,都是假象,可是爲什麼,那一些入了眼,進了耳,甚至於那空氣之中瀰漫的氣息,都是那樣的真實。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由五蘊六塵所萌生的虛妄,那麼本王又是否是虛妄的,那些流離的靈魂是不是也是虛妄的,是不是那一切的一切,到末了,只不過是一場如夢的畫像全然不存在的?”

“王爺,其實您看得比誰都透徹,可爲何,其實人生事正是如此,天有不測風雲,此時也是物是人非,那益州城中的那一道‘美景’和幼時的遭遇已然成爲您心靈上的累贅。貧僧再次懇請王爺,放下所有的束縛着你心靈的過往,難道活的輕鬆一些不好嗎,或許在那個時候,你會看到更爲美麗的風景,或許那時你得到會遠遠比現在來的多。”

“禮禪,本王在剛剛纔領悟了那《往生咒》的深意,在出益州城的時候,這一路上有多少悲歡離合催人淚下的故事,當本王見那一些生靈塗炭之時,不禁自問,如果真如佛所說,不過是場輪迴劫數,那麼是不是這大千世界萬般生靈都種下了孽的因,才結出了報應的果。其實眼下的一切,讓本王處於兩難之中,本王不知道自己那顆佛心是否被這塵世的塵埃所遮掩,其實本王心中也曾閃過了一個念頭,要清君側,拯救蒼生於水火之中,但忽然又嘲笑自己,爲何要用自己手中握有的一柄長劍,去幫自己的仇人去扭轉眼下的這一切?禮禪,本王也想放下,可是現在爲時已晚,本王再難放不下那些了,真的……仇恨的怒火時時刻刻在自己的心中燃燒着……那一種滋味,那一種煎熬,誰也無法瞭解。”說道這裡,東方毓僅僅的攥着念珠,滿臉的怒氣,眼裡充滿了仇恨,就那樣站在禮禪的對面,注視着他,倆人沉寂了許久之後,只見東方毓拂袖而去。

“王爺……”禮禪望着東方毓遠去疲憊的背影,站在原處,無奈的低聲的叫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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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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