侈畫第一眼看見這艘船就覺得端是異樣,一般的船,船身上寬下窄,線型瘦尖底,樑拱小,甲板脊弧不高。船體的橫向結構用緊密的肋骨跟隔艙板構成,縱向強度依靠龍骨和大擸維持。
而這艘船甲板面寬敞,型深小,幹舷低;採用大梁拱,使甲板能迅速排浪;有";出艄";便於安裝升降舵,有";虛艄";便於操縱艄篷。船上裝有多桅多帆,料想航速應當比較快,舵面積大又能升降,出海時部分舵葉降到船底以下,能增加舵的效應,減少橫漂,遇淺水可以把舵升上。
畫眉道:“方頭、方梢、平底、淺吃水,這是沙船,具有寬、大、扁、淺的特點,底平能坐灘,不怕擱淺,吃水淺,受潮水影響比較小;沙船上多桅多帆,桅高帆高,加上吃水淺,阻力小,能在海上快速航行,適航性能好;載重量大,一般記載說沙船載重量是四千石到六千石。”
雖然畫眉如此說,但是侈畫還是有些不安,遠遠的看去,它似乎和碼頭內海上其他海船沒什麼兩樣,但是,你只要看到它,就立即會覺得有一股奇怪的感覺。而且侈畫環顧四周,岸邊排隊的很多人,看着這艘船的時候,臉色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在陰鬱的天空之下,這艘古舊的沙船漆黑的船身,安靜的浮在海上,散發着一種濃濃的不詳氣息,到處都是人,周圍的人擠得緊緊的,身爲亂世賤民,有財路,不論真假,還是願意搏一搏,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亂世人命根本不值錢。
不用力劃拉根本不動,情急之下,侈畫也顧不得那麼多,嘴裡念着得罪了,一路使勁推開前面的人,侈畫對守住舷梯的水手出示了手裡印有特殊印記的錢幣,水手拿過翻來覆去檢查了半天,樣子恭敬的一拜,和對其他人只是不耐煩的揮揮手形成鮮明對比。
侈畫三人順着舷梯爬上了船,上到甲板之後,來到船舷,侈畫終於開始發現有些不尋常。高,是侈畫的第一個感覺,這艘沙船,明顯高過其他停留在碼頭的船,按道理說,船身太高有個要命的地方,如果開到外海,風浪一打就會因爲頭重腳輕而不停搖晃甚至翻船。
遠處還是人羣熙攘,這些人都和三人一樣,很快就會踏上前途未卜的海上旅程。侈畫還沒上船的時候,其實很是羨慕過出海的水手,現在世道動盪,反而他們的生活纔是最安全簡單的,但等真正置身到陌生的海船上時,卻莫名有些不安起來。
侈畫定了定神,決定不去想這些沒有結果的事情,定了定神対二女道:“這些人龍蛇混雜,這艘船又透着古怪,這一趟必然不會順利。”生活在這個亂世,提高警惕性幾乎成了必備的覺悟。
畫眉左思右想將古琴“繞樑”抱在懷裡,才覺得妥當一點,弄完這一切聽有人朗聲笑道:“恭候大駕多時,朋友還是來了”。
侈畫拱了拱手道:“到處得罪人,這不沒了容身之處嘛,這個…”
話沒說完,擁擠在碼頭上的人羣依然黑壓壓地向船擁來,原來踏板已經開始收回了,後面的人看不到踏板已經被收了回去,直往前推,前面的人又有人被擠下去好幾個。爲了不掉下海,在船邊上的人竟然開始抓住纜繩,往船上爬去。
老儒忽然覺得有點奇怪,侈畫這兩句話不太對勁,但來不及細想,人已經被拉上了船,老儒擡頭去看侈畫,見侈畫依舊是笑呵呵的,老儒的面容有些古怪,但還是沒有多言。
“開船了纔有飯吃”,侈畫咬了幾口乾糧道,就發現畫眉不在身邊,紅袖也是一臉茫然,探頭出窗口,哪兒也見不着,侈畫不由就有些着急,難道昨晚在進船艙的時候拐丟了。思索之間就聽到畫眉的聲音從一邊傳了過來。
侈畫二人出了艙,天色倒是出奇的好,簡直可以說是晴空萬里。侈畫又聽畫眉又叫着自己的名字,侈畫循聲過去看,畫眉站在上船踏板的地方,走過去後侈畫便看到她正在和一個魔神否認撕扯着什麼。
一個面色兇惡的壯漢正手抓着纜梯一手搶着畫眉懷裡的古琴“繞樑”,許多人在驚呼,大聲喊讓畫眉鬆開手裡的古琴,其中兇惡大漢的聲音特別響亮:“幹你,要錢不要命。”
侈畫看在眼裡,覺得這漢子實在太過分,對待一個弱女子隨意辱罵,畫眉像是紅眼了了,不光沒丟掉古琴,反而應該是手上使了力,咔嚓一聲,纜梯折成了兩段。與此同時,漢子發出一聲尖利的怪叫,一頭栽了下去,撲通一聲沉進了海里。
頓時所有人都伸長脖子張大嘴往海里看,海水渾濁地翻涌着,什麼也看不清。“救命啊,誰救救老子啊!”和畫眉搶奪古琴的兇惡漢子喊叫起來,聲音軟弱無力,透露着悽惶和絕望。
“救人啊,快點救人!”兩聲吼叫在侈畫的耳邊響起,正覺得耳朵要被震聾了,侈畫身體卻突然騰空被舉了起來,斜着腦袋往下一看,卻是被兩個黑衣漢子猙獰地託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突然就出現在侈畫背後。
侈畫剛想有所反應,又聽一人大吼叫道:“這裡有一個會水的,他要下去救人……”之後,侈畫瞬間被拋出了船外,迎面砸在了海面上。
直到這一刻,侈畫才憤怒地反應過來,外八行的人並沒有放過侈畫,但侈畫沒料到,他們竟然就敢真的明目張膽的,光天化日下做出這種殺人謀命的事,絲毫不把船主放在眼裡。
侈畫明白這時候憤怒已經沒有任何作用,漂在水裡侈畫感覺海水冷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海流的原因,還是時辰的關係。侈畫只覺得身體開始變得僵硬,手腳完全不聽使喚,簡直像要抽筋。但侈畫深知,遇到這種事情不能太過慌張,亂了陣腳,咬牙活動身體,過了一會兒總算踩住了水,緊蹬幾下纔算游到船邊,手立即死死地扣住船板抓了上去。
這時水裡還不時傳來救命的聲音,侈畫轉頭看去,那個落水的生意人好像不通水性,正在拼命掙扎,已經被海浪拍出去好一段距離,他好像已經堅持不住,喊聲低了下去。侈畫絲毫沒動惻隱之心,見活人一個活人在我眼前被淹死,侈畫絲毫不覺得心裡有什麼異樣。那漢子見沒人搭理自己,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拼命踩着水,心想不管怎麼說,既然這回走空了,還是先自己上去了再說吧。
遠遠地,船舷邊上的乘客們揮着手在喊些什麼,但漢子在水中聽不清,也沒有時間去理會。一片海浪打過來把漢子壓了下去,等浮出水面漢子恨恨的抹了把臉,就看到在不遠處的海面上下翻騰,接着漢子腳下一陣血光,翻滾過後,已經聽不到兇惡漢子的叫喊聲,只能看到漢子半個殘軀在水裡忽沉忽現,面色已經扭曲得可怕,嘴裡不停地往外冒着氣泡。
只見侈畫一臉失望:“他孃的,禍害不長命,好人留千年,我這個小白臉死不了……”聽侈畫幸災樂禍的口氣,那三個漢子心裡涌起一股怒意,不禁心裡犯嘀咕:“這個可惡的小白臉,命怎麼這麼硬?”
侈畫接過過紅袖遞來的帕子擦着水,勉強笑道:“是外八行的幾個王八蛋。”說着心中暗罵道:“這次是擡我下水企圖淹死我,下次會不會就是半夜摸過來直接拿刀捅死我?”
幾乎就在侈畫產生這個念頭的同時。畫眉扶侈畫站起來,卻發現腳下不太對勁,猛然間,聽到船下傳來一大片淒涼的哭泣聲,撕心裂肺,緊接着腳下猛地一抖,岸邊的景色開始緩緩移動起來。接着,聽到一連串的吆喝聲。
侈畫發現船竟然開了,船帆全部正在一個一個立起來,船舷慢慢的離開岸邊。下面那些沒能上船的人,哭喊着癱倒在地上的有之,張嘴罵孃的有之,一股看透世間百態的心境油然而生。
這艘詭異的船,即將帶着漂洋船上的人飄洋過海,從此之後,一羣視金錢如命的亡命之徒,到達千里之外的異域,探索傳說中的寶藏。
船離開岸邊已經一個時辰,岸邊的景色早已經看不到,雖然還在內海,但是四處望去,已經是汪洋一片,只有海水的顏色還能告訴三人,這裡並不是風浪不可測的外海。只要船老大願意,掉頭不久我們還是可以回到岸上,此時侈畫心中又涌現出一股回頭的想法,侈畫搖了搖頭,將心裡這股不安嚥了下去。
天漸漸的黑了,侈畫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剛纔那種想下船的衝動,現在想來也是十分的可笑,與此同時,身體也恢復了感覺,侈畫我檢視了一圈,才發現不知怎的身上竟然有幾道淤青,畫眉看見了侈畫的傷,眉頭立刻蹙了起來,但沒有說什麼,紅袖將侈畫拉到一邊,給侈畫受傷的胳膊擦起了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