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開二度等人帶着人去處理新食材的時候,顧池也去到甲板角落,處理陳醫生等人。
巨淵一死,人當然也都救了出來。
但和楚暮沉說的一樣,只救到一小半。
性感大叔和老阿姨這些今天才中招的玩家沒什麼事,但上次登船被替換掉的人,身體已經有一半以上成爲了巨淵的養料,像一塊塊融化的雪糕。
偏偏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還沒死。
明明大半截身體都沒了,呼吸還異常平穩。
說實話這畫面有點慘烈,運氣好的人腦袋和胸部還留着,運氣差的人被觸鬚捆住時是頭朝下,先從腦袋開始腐化,他們也是最先死掉的一批,救出來後只剩下兩條腿。
顧池都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替剩下還活着的玩家清理毒素,把人叫醒了。
這狀態,醒過來貌似也沒什麼用,不如給他們個痛快?
早點解脫,一天之後又是一條好漢。
於是,一雙嶄新的扇形統計眸就此誕生。
說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掏心掏肺了。
而地上的陳醫生似是心有所感,腦袋扭動了兩下,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陳醫生:“我也不知道啊……”
包括現在,他依然沒感覺到任何疼痛和不適,似乎這就是他完整的身體。
陳醫生腦袋還有點發暈,“嗯”了一聲。
陳醫生翻了個白眼:“我還認炒的呢。”
陳醫生:“沒有!”
不止是腿沒了,是胸部以下,整個下半身都沒了!
截斷處的身體血肉模糊,還在淌血。
進本前又大部分時間都在掛機,爲了獲取神性經驗,她遊戲庫都沒怎麼刷。
你也是魔鬼!
顧池蹲下身子,讓陳醫生的視角好受些,好奇道:“所以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陳醫生:“?”
誰能告訴他,他爲什麼會變成這幅彷彿被鄧氏魚咬了一口的鬼樣?
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日,真沒了?!”
夏泠和橙橙等人都沒過來,女孩子大多都會對這種血腥的場面感到不適,但她不會,她就喜歡帶血的東西,不少玩家的心臟都還在,可以全部掏出來,挨個雕花。
陳醫生:“?????”
陳醫生:“?”
主要這海洋裡的怪物個頭都太大,防禦又高,她掏不動。
陳醫生:“?”
顧池:“不信你自己看。”
然後便看到了一張令他分外眼熟的臉。
“什麼陳年老梗,換點新鮮點的詞行不?”
顧池也不介意滿足一下少女的嗜好。
而且她今年基本一直在家待着,當預言家先生的乖寶寶,算一算,起碼有大半年沒碰過心臟了,現在有機會,幽幽子便躍躍欲試,像條看見魚的小饞貓,小爪子都伸了出來。
顧池:“誰跟你玩梗,我是認真的。”
顧池好笑道:“你自己都沒感覺的嗎?”
顧池祝賀道:“恭喜你,手術很成功,你下面已經沒了。”
陳醫生原本還帶着幾縷昏迷太久之後醒來的特有迷茫的眼睛,一瞬間被驚恐充斥。
“預言家先生要是下不了手,可以讓我來。”幽幽子略微期待地道。
而在這驚恐之中,還有三分無法理解,兩分難以置信,以及一分不知所措。
消個屁啊!
“看來你中毒不輕啊,甜甜。”顧池樂道,“要不要我幫你把毒消了,伱再重新感受一下?”
幽幽子偷笑,預言家先生老是這麼壞,她衝陳醫生揮揮尖銳的爪子:“或者我來替你解脫?”
陳醫生目光往下。
你是魔鬼嗎?
以他這種被什麼東西攔腰咬斷的狀態,真要有知覺,天知道有多痛!
反正不影響什麼,真要殺的話,誰殺都一樣。
他這體質也算得上是頑強了,體內毒素還沒清理,硬是自己醒了過來。
只聽顧池親切地道:“你醒啦?”
看就看。
陳醫生吐槽道。
他之前和黃芽帶隊去幽靈船探索,時間一到便返回了天帝號。
這裡的幻覺和泡菜戰神是一致的,不同的是,陳醫生並沒有碰上像艾芙蕾雅對泡菜戰神改變態度那樣的特殊事件——也或許有,但是他沒發現。
他就像往常一樣休息睡覺,也沒做夢,睡得很香,一覺便睡到了現在。
陳醫生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觸鬚捆了,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
“哦。”顧池道,“那我懂了。”
陳醫生:“懂什麼?”
顧池:“你太菜。”
陳醫生:“?”
你才菜!
顧池樂呵呵地道:“誰讓你自己沒察覺出端倪?虧你還是俱樂部的夢境高手呢。”
巨淵釋放的毒素中影響神經部分的最初效果應該和夢境差不多,只要能及時識破,便有機會自救,可如果沒發現,不小心睡了過去,那隻要巨淵不死,便永遠醒不過來。
它會持續爲獵物注入毒液,直到玩家們被完全消化。
說簡單點,這就是一個有時限的死亡機制,時間就是從中毒產生幻覺開始到玩家在幻覺中睡覺之前,聽上去不難,但真中招了,估計也不好清醒,畢竟七百名玩家,只有泡菜戰神一個人成功自殺下線,其他都被困得死死的。
顧池將幽靈船本身就是深海巨物的事簡略給陳醫生說了一遍。
給陳醫生氣得破口大罵:“什麼陰間設定!”
顧池安慰道:“沒事,我已經幫你報仇了。”
他指着甲板中央道:“你看,都在那,等會你可以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陳醫生咬牙切齒:“我還要啃它的骨頭,吸它的骨髓!”
要只是栽在巨淵手上陳醫生都認了,大不了一死,被吃掉就被吃掉,又不是沒被吃過。
可偏偏這鬼東西進食的方式還與衆不同,講究細嚼慢嚥,一點點消化,害他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如果傷殘等級評定標準有特級,他這就是妥妥的特級殘疾,還不如干脆點弄死他。
罵完罵着,陳醫生又猛然想起,他自己都被啃了一半,他姐妹呢?
呸!
他老婆呢?
“黃芽在哪?”陳醫生問。
“很遺憾,沒救回來。”顧池露出一個惋惜的表情,將旁邊的兩條腿給他,上面還有一雙髒兮兮的淡黃色運動鞋。
陳醫生:“……”
艹!
“狗日的顧淵!”
顧池:“?”
陳醫生:“……對不起,罵錯了,狗日的巨淵。”
他是真的氣!
又氣又自責。
不論從遊戲年齡、個人屬性,還是彼此之間的關係,他都應該將黃芽保護好的,結果他卻讓黃芽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唯一讓他好過點的是黃芽可能也受毒素影響,沒感覺到疼,但看到這僅剩的兩條腿,陳醫生還是有點心痛。
再想到黃芽的身體狀態,陳醫生更是罕見的有些沉默。
以至於讓顧池從他身上感到了一種成熟男人的憂鬱氣質。
“喂,不至於吧?”顧池拍了拍他的肩膀,“黃芽又不是什麼弱女子。”
顧池記得很清楚,當初第一次見到黃芽時,這個喜歡碎碎唸的馬尾少女爲了規避詭則,主動服毒把自己毒啞,從這就可以看出,黃芽也是個狠人,也就是成爲玩家的時間比較短,副本經驗不足,屬性也跟不上,否則她和陳醫生指不定誰帶誰呢。
陳醫生眼神複雜:“可是你要當乾爹了。”
顧池:“?”
乾爹?
什麼意思?
“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把我當爸爸?”
陳醫生:“?”
我特麼是說當我兒子的乾爹!
明明心裡在罵顧池,陳醫生的老臉上卻詭異的一紅,語氣也帶上了些許羞赧。
“她懷孕了。”陳醫生微垂着頭道。
顧池:“啊?” 幽幽子:“啊?”
這一下給顧池整不會了:“什麼時候的事?”
陳醫生小聲道:“就是上一次……”
上一次顧池把他變成女人,把黃芽變成男人,到了晚上,調戲了他一天的黃芽還不過癮,欲對他行不軌之事,陳醫生當然不幹,極力反抗,而他們鬧着鬧着,性別又突然變了回來。
那時候黃芽正好把他衣服扒了。
空氣安靜了一秒。
黃芽心頭一慌。
陳醫生則大喜過望。
他就是知道自己的好兄弟不會光顧着坑他!
這還等什麼呢?
攻守易勢,陳醫生翻身農奴把歌唱,狠狠反打了黃芽一波。
於是,黃芽有了。
一次中標。
這也是陳醫生爲什麼最近老是看不見人影的原因。
他是真的成熟了,有自己的生活了。
說實話這個進展有點快,一年多的時間從認識到當爹,閃婚也不過如此,但陳醫生不會逃避,該負責到底一定會負責到底。
他本來打算打完這個本,挑個好日子辦個酒席,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顧池,他自己也好多些準備,男人就是如此,會在許多奇妙的事情上感到不好意思。
但陳醫生沒想到這副本會打這麼久,強度還這麼高。
雖說玩家的身體狀態會復原,可精神記憶還在,經歷也不會消失,要是黃芽的心理情況因此受到影響,陳醫生怕是一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顧池:“你的意思是?”
陳醫生:“可能有生之年我都不能帶你飛了。”
這次他和黃芽出事算是一個引子吧。
本身陳醫生的生活重心是沒有重心,現實和遊戲各半,但男人一旦有了家庭,心態就會發生變化,之前決定研究生活職業其實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他和黃芽遲早是會成家的,黃芽意外懷孕只是加快了進度。
“所以算了。”陳醫生輕輕嘆了口氣,望着船外沉謐的大海,笑道:“這個本我就不打了吧,我和黃芽在家給你們搞後勤,你可以讓夏泠把紅塔公會的事情交給我,以後我來負責這一塊。”
人人都向往星辰,嚮往大海,陳醫生也不例外。
但人嘛,有得就有舍。
在黃芽與副本之間,陳醫生更想要前者。
他選擇暫時退出遊戲。
“行。”
顧池心裡雖略有不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和陳醫生打本了,但他還是尊重陳醫生的選擇。
陳醫生其實也捨不得。
對於老玩家而言,打本已經成爲生活的一部分,一下子戒掉,多少會讓人有些不習慣。
但沒辦法,誰讓他自己不知道注意安全呢?
子有應得了屬於是。
“那我送你出去?”顧池問。
“不着急。”說起出本,陳醫生目光又挪到正在被玩家們切割的巨淵上,惡狠狠地道:“我要先吃它一頓再走!”
“哦對,你不是有言靈嗎?”
“來,給我修復一下,隨便安個下半身,我要親自給它來兩刀!”
顧池:“沒問題。”
換個人他懶得麻煩,死出去正好休息,但陳醫生是好兄弟,待遇自然不同。
本着減少道韻消耗,不隨意浪費的習慣,顧池直接把黃芽的腿給陳醫生接了上去,再一次幫助兩人達成了一次親密無間的負距離接觸。
這下是真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陳醫生:“?”
“不是,你什麼時候能少騷幾個度?”
“你自己說隨便的。”顧池一臉無辜,“難道你還嫌棄人家黃芽的腿?”
陳醫生:“……”
還將我軍是吧?
算了,他都是要當父親的人了,不跟這騷東西一般見識,哼。
陳醫生瞪了顧池一眼,隨後從揹包裡抄出一把大刀,邁着性感的步伐走向甲板中央:“停一下,放着讓老孃來!”
幽幽子一邊笑一邊吐槽:“他帶入感好強。”
顧池看着陳醫生的背影道:“也許他是故意的。”
陳醫生本身就是個樂子玩家,這就和許多人結婚前一天要來場單身派對一樣,這聲“老孃”,或許就是陳醫生想在副本中最後爲大家提供一點歡樂。
幽幽子不免感慨:“陳醫生這麼好啊?”
顧池打趣道:“可能這就是孩子帶給男人的成長吧。”
聽見“孩子”兩個字,幽幽子又把頭轉回來看向顧池,“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別問。”顧池不用動腦子都知道少女想問什麼。
“我偏要問。”幽幽子故作叛逆,俏皮地眨眨眼,問道:“你和凰姎姐姐成親那麼多年,爲什麼都沒有小孩?”
顧池奇怪道:“你聽誰說的沒有?”
“我自己沒看見啊?”幽幽子道。
顧池:“你不就是嗎?”
幽幽子:“?”
“呸呸呸,我跟你說正經小孩呢。”
“那你要去問凰姎。”
顧池每次都是淨身出戶,也不挑日期,孩子的事是凰姎在控制。
作爲修仙者,想不想都是凰姎一個念頭的事。
幽幽子可惜道:“那應該是凰姎姐姐還沒準備好。”
“你好像很喜歡小孩?”顧池看她一臉遺憾的表情,眨眨眼:“那我們自己生一個?”
幽幽子:“???”
“不要!”
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生什麼生?
幽幽子臉蛋通紅,兇巴巴地道:“別忘了我們只是地下情人,敢讓情人生孩子,小心我威脅你讓我上位!”
說完,便不搭理某個壞傢伙了,走到一旁,背過身去,開始處理那些還沒醒來的玩家,送他們一程。
一顆顆鮮紅的心臟被掏出來,雕出一朵朵玫瑰。
今天的玫瑰還不同以往,上面多了些字。
寫着什麼“顧幽”、“顧小幽”、“顧憐幽”、“顧上幽”……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幾個小時後。
沒醒來的玩家們被幽幽子處理得差不多了,巨淵也被玩家們處理得差不多了。
衆人以燒烤的方式飽餐了一頓,另外燉了一大鍋魚湯,撒上蔥花,味道竟意外的鮮美。
陳醫生還自己做了碗魚血布丁作爲甜點,甜中帶腥,別有一番風味。
然後吃完便一頭栽在地上沒了動靜。
醫療機器人過來鑑定,死因疑似“麻醉劑量過多,導致心臟驟停”。
都不用顧池送。
不過顧池還是跟着回去了一趟。
把千米長度的巨淵的大概強度給將軍說說,讓龍刃有個底。
他是用道韻作爲衡量標準,目前爲止,應該沒人比他對巨淵的認知更清晰。
將軍也給了他個好消息——
“Kα-Ⅴ的合成方式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