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蓮眸光閃爍,過了半晌,又問了一下:“突三,你說說,他們這是打算去南疆麼?”
突三聽了,再低頭,答道:“恐怕是的……”
微微頓了一下,突三繼續說道:“前些日子,國主收到消息,說是天朝的佑安郡主將去南疆祭典,以慰南王府三百多口的在天之靈……眼下,這個佑安郡主,估計就是爲此行而來的了!”
段青蓮點點頭,說道:“嗯,突三,你說得不錯,要知道,他們這些中原人,最是興什麼節日之類的,過年尤其隆重,而現在,這個什麼郡主和皇子的,連年都不在家裡過,卻要直奔南疆,你說說,他們是不是還有別的企圖?”
突三擡起頭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忽然低沉下下來的聲音,居然有刀兵在之間交錯——只聽突三冷冷地說道:“怕是的……因爲,距離那個日子,已經不遠了!”
距離那個日子?
段青蓮扔下手裡的筷子,拍拍手,說道:“突三,我突然想到要去什麼地方玩了——我要去南疆……%”
南疆,那個位於一天朝之南,最最詭異,也最最可怕的地方??
段青蓮居然要去那裡?
然而,突三卻一個字的異議都沒有,他只是將腰穿得更深,說道:“屬下當盡力保護公主的安全!”
段青蓮微微挑了挑眉,薄薄的嘴脣噘起,只聽她說道:“我還以爲,你會擋着我呢……”
“臣下是不會擋着你的……”
突三直起的身體,似乎怎麼站都站不直一般。他沒有去看段青蓮,只是看向了窗口的方向,眼神淡淡地說道:“臣下以爲,公主即將成年,離那個日子,也不遠了,所以,是時候承擔起一個尊貴的皇女所承擔的責任的時候了!”
突三的神情,由原先的沉默,一下子變得謹恭起來,似乎,就在方纔的一語之間,兩個截然不同的自稱,就喚醒了他的某種沉睡的職責一般!
突三的眼神,從原先的低垂到現在的突然瞪大。那裡面,居然是光芒四射!
聽到這個字眼,段青蓮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責任?
段青蓮忽然冷笑起來——責任是什麼東西?能吃麼?能用麼?能將那麼多死去的人,都給救回來麼?
要知道,責任可是這世上最最輕薄,最最不值錢的東西的啊!
然而,這責任,又象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她的頭上——十四年,甚至,是這十四年之後的,長長久久的一生!
似乎在猛然之間,興味索然。
段青蓮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我累了,要睡覺,你去和店家說,給我一間上房,我要好好睡上一覺,這纔有力氣跟得上他們啊!”
剛剛,段青蓮已經遭遇了一生之中的幾次拒絕!
和子寅爭餅子吃的時候,被拒絕!
說要聘兒提條件的時候,被拒絕!
想和商雪玉做朋友,甚至是想買商雪玉的丫頭的時候,全部都被毫不猶豫地拒絕!
可是,現在的段青蓮,卻要跟着這些人,去到那個地方去,因爲,段青青蓮實在是非常想知道,那個南疆,可否是她印象裡的南疆,而商雪玉,又是否就是那個血脈幾乎已經斷絕了之後,重又在這個世界上,重新出現的地主的,新的主人!
有些事,你不去看,就永遠都不知道結果。所以,段青蓮決定了,她就是要跟着商雪玉她們,去看看那個南疆,去看看,那個南王府!
突三隻應下段青蓮的話,卻沒有動,只見他的手,朝着身後,漠然地招了一下,黑暗之中,人影涌動,就有人,直奔樓下去了!
段青蓮倒揹着雙手,望着夜慕楓和商雪玉消失的方向,忽然微微地抿了抿脣!
九皇子是吧?
佑安郡主是吧?
從今天開始,我,段青蓮,將與你等同行!
商雪玉回到屋裡,並沒有立即睡下,她是很困,她是很沒有力氣,但是,首先她要確定的是,自己究竟是身體有事了,還是真的覺得累了,如若不然的話,這睡一個晚上,都會象現在一般的,精疲力盡,沒有半分的力氣?
商雪玉走進房間之後,緋衣和聘兒緊跟着走了進來!
聘兒趕緊幫商雪玉拉了椅子,而緋衣則走到一邊的小爐子上端起煮沸的水,幫商雪玉沖茶!
商雪玉拈着手裡的茶杯,忽然輕聲地問聘兒:“爲什麼來的是你?”
按照商雪玉的設想,這來的人,應該不是聘兒,而應該是紅珊,又或者是紅雨吧?
其實,也並不是商雪玉偏心或者什麼的,而實在是聘兒是個家生子,她的整個家人,都在商府之中,眼下,已經近年關,按照道理,如果不是不得已的話,聘兒應該不會主動遠行纔是啊!
可是,這來的,既不是舉目無親的紅珊,也不是那個還未找到家人的紅雨,而偏偏就是聘兒!
聘兒一聽商雪玉的話,臉色立時白了一下!
難道說,自己這剛剛一來,就讓商雪玉不悅了麼?如若不然的話,她是不會說出如此傷人心的話的好不好?
爲什麼來的是你?
又或者說,在主子的眼裡,自己不是那個最貼心的一個麼?
聘兒“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商雪玉的面前,她微微顫抖着聲音說道:“回小姐的話……實在是……實在是……”
聘兒結結巴巴的說了兩個“實在是”,但實在是什麼呢?她卻似乎不知道怎麼說了!
商雪玉看到聘兒跪下了,眉頭緊緊地蹙了一下,她一伸手,將聘兒拉了起來,嗔怪道:“你這是做什麼呢?我只是隨便問問你而已啊!”
聘兒順着商雪玉的手,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可是,她仍舊低着頭,什麼都不敢說!
緋衣衝了茶過來,看到聘兒的神情,不由笑了一下,她一邊幫商雪玉斟上茶,遞到商雪玉的手上,另外一邊說道:“傻聘兒啊,你怎麼回事?一看到小姐就跪啊跪的……是不是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了?”
緋衣看了看外面,繼續笑道:“又或者說,你是不是想着,想和那個公主走啊!”
緋衣這一說,聘兒連忙胡亂搖手,連連否認道:“沒有的事……真沒有的事……小姐您不要聽緋衣亂說啊!”
緋衣卻是走上前去,將聘兒往一側的椅子上一按,說道:“好了,好了,沒有就沒有嘛,看你的樣子,怎麼那麼緊張的……”
聘兒用力吞了一下口水,一手攢着衣角,訥訥地說道:“那個……我怕小姐把我給賣了……”
商雪玉啼笑皆非地搖搖頭:“你覺得,在你家小姐的眼裡,你就值一千兩銀子……笨蛋!”
聘兒一聽,霎時眼大眼瞪,說道:“可是,一千兩銀子已經很多,很多很多了啊……”
聘兒有些誇張地比劃着,說道:“奴婢長到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呢!”
商雪玉聽了,苦笑着搖搖頭,然後,正色地說道:“我說聘兒啊,你不要妄自菲薄好不好?你和緋衣幾個,都是我的人,以後,我還指望着幫你們指個好人家,然後,過上好日子呢……銀子,銀子有你們幾個貼心麼?別說是區區的一千兩了,就是一萬兩、三萬兩,我都不會賣的!”
段青蓮自然不會出三萬兩銀子去買一個丫頭,商雪玉如此說,只不過是代表她的決心,和對這幾人的看重而已!
以後,南王府何其的大,她一旦立勢,又會有多少的人都趨之若鶩?那些人,忠心難辨,哪裡有她艱難之時的貼心之人可靠呢?
所以,不但是聘兒,就是紅雨,甚至是緋衣,還有紅珊,她都會悉心栽培,以求讓這些人,個個都獨當一面的!
商雪玉的話,把聘兒嚇得半天嘴巴都沒有合上——主子說什麼了?她居然說,一萬兩,三萬兩銀子都不賣麼?
一萬兩……三萬兩,那得買多少座莊子了啊……
好吧,在聘兒的心裡,就只剩下買莊子,還有就是買莊子了。從來沒有見過大把銀子的聘兒,算帳的方式,也只這一個了!
緋衣拉着聘兒,說道:“你現在明白了吧?小姐的意思怕是說,你的家裡人都在府裡,你這麼出來了,不陪着她們過年?而紅珊和紅雨都是沒有家的,所以,小姐才問,怎麼是你……”
聘兒一聽,心立刻就放下了,她苦着臉,朝商雪玉說道:“小姐您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奴婢們幾個,都擔心得不得了,恨不得插上翅膀跑到京城裡去呢!所以,子寅少爺一說您這邊要人侍候,於是,奴婢們幾個,都爭着,搶着來呢!”
商雪玉笑着看了一眼聘兒——那意思是說,你最威武,所以就爭贏了麼?
聘兒看出了商雪玉的意思,她臉一紅,說道:“其實,奴婢可沒有爭的,只不過呢,是運氣好而已!”
商雪玉搖搖頭,沒有說話——運氣好?長途跋涉得自己都快吃不消了,這個小丫頭居然說來這裡是運氣好?
聘兒並不知道商雪玉在想什麼,她接着說道:“原本,夫人和七小姐商量的結果是,讓紅珊和紅雨來的,可沒想到的是,就在要出發的時候,卻出了一點亂子!”
商雪玉皺皺眉,緋衣卻趕緊問道:“出了什麼亂子了?”、、
聘兒一看商雪玉一臉的擔心和緋衣的警覺,她連忙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呢,只不過,紅雨的腳給葳了一下,腫得走不成路,而紅雨卻拉肚子,拉了半夜之後,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緋衣一聽,不由吃了一驚:“居然有這樣的事?”
聘兒點點頭,說道:“是的啊,夫人和七小姐聽了,也很無奈,最後,就讓奴婢一個人跟着來了。原本,夫人是想再派上一、兩個丫頭跟上的,但是,子寅少爺說了,不用,只要帶上一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