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的三生是早已經註定了啊,她杜舞陽要生成誰,杜芯兒生成誰,又豈是自己的人力和意願可以改變和控制的麼?若真說到底的話,所有的種種藉口,也只不過是杜芯兒自私自利到了極點之後,所給自己找的託辭罷了!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藉口和託辭,卻被杜芯兒說得冠冕堂皇,理直氣壯!
現在,杜舞陽真的不知道,是氣杜芯兒的冠冕堂皇好,還是氣她的恬不知恥好了!
杜芯兒站在正廳之中,看着杜舞陽,眼神波光瀲灩的流轉,漸漸堆霜。
貴女們都看着這一對姐妹,有的,甚至開始思索杜芯兒話裡的意思——是的,門第森嚴,身份實在是最大的無奈,卻也是最大的羈絆。就如此時的杜芯兒和杜舞陽一般,雖然同是杜府嫡女,錦花團秀,雖然同是一氏血脈,原本相親,可是,卻因爲父母的不同,而有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因爲杜舞陽的人生裡,是可以看得到的康陽大道,而杜芯兒的人生則充滿了黑暗齷齪,所以,這才讓人覺得,上天是如此的不分,人生是如此的不公,爲什麼,只不過是因爲父母的不同,就從而導致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所以,杜芯兒不服,她是大大的不服!
但是,人世間的流程,豈是你一個不服就可以概括的麼?充其量只不過是惹人笑料的笑話而已的吧?
大家都看着杜舞陽,也都看着杜芯兒,只不過,在看她們兩個的時候,每個人的心裡所想的,都是自己的人生,甚至是上天給予自己的種種不平!
是的,就是不平!
杜芯兒擡起高傲的下巴,巴掌大的小臉上,流露着凜然的姿態,她就那樣看着杜舞陽,似乎要從杜舞陽的心裡,看出讓人捉摸不透的什麼東西一般@!
杜舞陽看着杜芯兒搖頭!
人之不幸,就在於人之不爭!
此時的杜芯兒,無論她心裡如何的不服,無論她的心裡,如何的不忿,上天已經註定的東西,卻已經註定,是她要承受的,則一分都不能少!
杜芯兒不是杜舞陽,所以,杜芯兒根本沒有辦法知道,在杜舞陽的心裡,又有着怎樣屬於杜舞陽的掙扎!
只不過,杜舞陽並不想說這些,她非常清楚,對於杜芯兒來說,任何的道理,都是枉然的!
杜舞陽緩緩轉過身去,淡淡地說道:“杜芯兒,你如是想,就如是想吧,我不想多說你什麼,只不過,從此以後,我杜舞陽再沒有你這樣妹妹……我們,從此以後,勢不兩立!”
不是不想辯駁,不是不想爭執,若這爭執換來的只是一個人的憤怒,那麼,又何苦去和一個不值得的人,做一件完全不值得的事?
杜舞陽放棄了爭執,也就放棄了和杜芯兒最後面對面的機會。從此以後,她只是她,杜芯兒,就只是杜芯兒!
看到杜舞陽居然是這種態度,杜芯兒不由地冷嗤一聲:“杜舞陽,我也不稀罕你做我的姐姐,勢不兩立就勢不兩立……”
杜芯兒居然是如此的果斷,又是如此的涼薄,似乎,之前的所有的杜舞陽對她的好,都已經隨着昨日的風雪而去,今日剩下的兩個杜氏女,就這樣以這滿京城的貴女面前,許下了永不修好的誓言!
貴女之中,又有人開始議論紛紛——似乎,這個杜芯兒做得無懈可擊。似乎,這個杜舞陽始終沒有給出大家想要的答案,似乎,在杜舞陽的心裡,有着太多的見不得光的東西!
貴女們議論紛紛,衆說紛紜,就連拿着東珠的藍小珠的心裡,都浮上一抹說不出來的惆悵的感覺——是的啊,若是如此聽來的話,這個杜芯兒嫁禍杜舞陽,居然是真的有其他的意思的麼?
然而,這些話,終是說不出來的,藍小珠有些惶然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兩位郡主。似乎想從兩們的身上,找到一絲怎麼處理這事的痕跡!
然而,出乎藍小珠意料的是,坐在上首的和睦郡主只是抱着懷裡的靈兒,低聲地說着什麼。而一側的湘汀郡主則眯起眼來看,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的人獸親熱圖,她原本含着淺笑的眸子裡,居然驀地掠過一抹說不出的冷酷之意!
藍小珠被湘汀郡主的眼神給驚住,她怔怔地看着,似乎什麼都不想說了!
偌大的暖閣之中,低聲的議論此起彼落。就象那不斷投入靜秋湖裡的漣漪一般,雖然沒有造成更大的影響,但是,這些聲音聽在耳裡,卻是十二分的難受!
杜舞陽垂着頭,有些難過的絞着自己的衣襟,看那神情,這做錯事,還有說錯話的,似乎不是杜芯兒,而是她一般!
商雪玉垂下頭來,看着杜舞陽的眼睛,最後,終於微微地嘆了口氣!
杜芯兒看着商雪玉的眼神,同樣充滿了挑戰,只不過,這挑戰在商雪玉的心裡,卻是一文不值!
商雪玉並不是杜舞陽,她也不是那種寧願狠下心來,切斷姐妹親情,都不願意爲自己解釋上一句的主兒!
商雪玉擡起眸子,看了一臉驕傲凜然的杜芯兒一眼,忽然說道:“人若是犯了錯,殺了人,是不是可以無條件的荻釋?”
杜芯兒用一種幾乎是看白癡的眼神看了商雪玉一眼,她嗤笑一聲,說道:“殺人越貨,刑罰自和處置,難道說你不聞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言麼?”
商雪玉聽了,沉思片刻,終是緩緩說道:“哦……原來如此啊,我道人若是犯了滔天大罪,只要巧舌如簧,將那刑官說服,但可以不問其罪,不誅其過了呢……”
商雪玉的話,說得杜芯兒的臉陡然一紅。她怒問一聲:“商雪玉,你這是什麼意思?”
商雪玉這明明就是在諷刺杜芯兒,明明犯下了不可饒恕之罪,可是,卻偏偏將一切推得乾乾淨淨,將這一切,都說得冠冕堂皇!
商雪玉看着杜芯兒漸漸漲紅的臉,微微笑道:“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不是的麼?”
明明做下了如此齷齪的事情,卻還恬不知恥,商雪玉忽然覺得,她現在都有些佩服杜芯兒了!
杜芯兒想反駁商雪玉的話,張了張口,卻忽然覺得理屈詞窮,她狠狠地一甩手,擺出一副不和商雪玉一般見識的樣子!
商雪玉看着杜芯兒,卻是悠悠然地說道:“每個人的出身,是沒法子選擇,但是,你可以選擇做一個怎樣的人。每個人的父母,同樣無法選擇,但是,你卻可以選擇走好你自己的路,不要重蹈那些不良習性的覆轍……”
杜芯兒從小到大,最是聽不得教訓的話,此時一聽商雪玉的話,她不由怒從心起:“商雪玉,你居然敢教訓我?”
商雪玉淡淡地看了一眼額頭青筋暴-露的杜芯兒一眼,話鋒一轉,說道:“杜芯兒,你能忍受你來自姐妹的欺凌,十多年來一言不發麼?”
杜芯兒飛快地看了杜舞陽一眼,大聲說道:“我不會,寧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若是誰敢欺負我的話,我定十倍還之!”
商雪玉點點頭,淡笑:“那麼,你會不會在面對咄咄逼人的對手的時候,一言不發,用沉默代替一切?”
杜芯兒傲然答道:“我之有理,言之無盡……我怎麼會怕,我怎麼會沉默?”
商雪玉點點頭,朝杜芯兒說道:“但是,你欺負了你的姐姐十幾年,無論到什麼時候,她總是維護你的那一個……你如此高談闊論,她並非說你不贏,只不過不想和你一般見識!”
杜芯兒一聽,又再怒氣勃-發,然而不等她說什麼,商雪玉已經飛快地說道:“杜芯兒,問心一句,論及學識,你比表姐如何?”
杜芯兒雙眼已經見赤,她看着商雪玉,冷道:“自是不如……”
杜芯兒的志向,從來都不是在於讀那些無用的書。在她的心裡,最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爭得上位,如何得盡衆人寵,如何的將她看不順眼的人,全部都踩在腳下!
所以,杜芯兒不要說是從來沒有接受過好好的教導,其實即使真有人教導了,她仍然不值一提!
商雪玉仍然淡淡地說道:“表姐生是長女,自然有着長女所擔負的責任——她雖然看似沉默,卻其實睿智無比,她不和你理論,只不過不想和你一般見識!”
商雪玉眸光一轉,忽然冷冷地說道:“難道你不聞之,君子沉默,莽夫巧舌,上言爲書,中言爲舌,下言爲辱?”
杜芯兒的臉,“騰”地紅了起來——這個該死的商雪玉,居然敢罵她?
商雪玉轉過身來,看向了身側的杜舞陽,她又指了指暖閣中的貴女們,聲音也略微大了一些:“杜芯兒,這滿屋子的貴女們,個個都是家中嫡女,有許多,還是家中的嫡長女,你且可以問問,身爲一個家族的嫡長女,她們從小接受的教導是什麼,她們從小必須忍受的又是什麼——”
商雪玉前生的時候,也是嫡長女一枚,而隨之吃盡了苦頭的她,自然知道,身爲一家的嫡長女,隨之要負擔的責任,究竟有多麼的重,而那在衆人眼神之下的生存,又是多麼的艱難!
天要予其命,必要負其重!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得來的東西,你若是得到一分,便要努力地付出下一分!
聽了商雪玉的放,滿屋子的貴女們都相望了一眼!
是的,能入席葉含笑花宴的,全部都是京城之中的貴女。這些貴女們,要麼是重臣之女,要麼是王候之貴,這些女子,只一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而剛剛商雪玉所說的話,怕這些貴女們只要一聽,就立刻明白了!
杜芯兒在埋怨命運的不公,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如果以她的心性,站在杜舞陽的立場之上的話,怕她做得沒有十分之一的杜舞陽好呢!
人羣之中,貴女們又開始議論紛紛,只不過,這一次,她們所說的,卻是杜芯兒並不關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