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汪嬤嬤的話,汪蔻垂下了眸子,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知道我沒有證據,但我更知道,就算是我有了證據,他們也不會放靜兒出來的……”
既然大家已經撕破了臉的話,那麼,哪裡還會留什麼後路呢?
現在,汪韻寧就在汪蔻的手上,那麼,商靜盈呢?又要什麼樣的條件,纔可以換得她回來呢?
話說到這裡,汪蔻似乎不再願意說話了。她站起身來,準備朝門口走去,才走了兩步,她忽然又站住腳,朝着身後的廢墟一樣的東西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這些個不值錢的東西,燒了就燒了吧,很快,我會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些個東西,實在是不值一提!”
汪蔻說完,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她的腳步聲,踩在平實的路面上,幾乎每一步,都響着讓人感覺不出來的震動!
汪嬤嬤站在那裡,最後朝那一堆東西看了一眼,又微微地搖了搖頭——瘋了,瘋了!這個汪蔻,她一定是瘋了,不但動手做了那樣的事情,現在,居然還要將這些個東西,全部都送回汪府裡去麼?雖然,汪嬤嬤並不知道汪府之人,在看到了這些東西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是,現在能肯定的是,汪蔻如此瘋狂的舉動,一定會令汪府之人,更加的震怒,更加的生氣!
汪嬤嬤想了想,終於擡腳,跨出了門口。她在準備鎖門的時候,又再朝屋裡看了一眼。然後,她鎖好門,這才揣着那一本冊子,轉身,離去了!
汪嬤嬤才走了沒多久的功夫,那個存放着被燒損東西的房門之外,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那個身影瘦小嬌弱,行動敏捷,只見她從院子的那一端走來,先是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然後,只見她輕輕地撬式窗子,然後,躡手躡腳地進了房間之內!
偌大的房間裡,還擺放着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東西,都是被大家從火堆裡搶救出來的,汪蔻的院子裡,被燒得剩下的東西。
至於剩下的那些什麼桌椅檯凳啊,屏風牀榻之類的,全部都在那場大火裡化爲灰燼,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蹤影了!
只見那個黑影看看四下無人,只見他從半開的窗子裡輕巧地翻身進去,然後,她又掩上了窗門,這才輕巧地走到那一大堆的廢墟之中,隨意地亂翻了幾下!
一陣焦糊的味道撲面而來,那人連忙後退半步,然後,拿手扇了一下風。然後,她又走上前去,開始輕輕地翻動着那被收拾了一半,又強行停下的東西!
翻看了半晌,那人的眼角,終於流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啊,原來果真如此……”
那人冷笑了一聲,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汪嬤嬤略微沙啞的聲音:“你們今晚可要看好了,千萬不要讓人隨意進來,驚擾了主子,知道麼?”
只聽門外傳來一個小丫頭的聲音說道:“嬤嬤放心好了,我們的會注意的啊!”
燈籠的光芒,在明亮的月光之下,顯得有些孤伶,那兩個小丫頭似乎是負責巡夜的,此時,正提着個燈籠,在院子裡檢查每一個角落!
在看到堆放燒燬物的屋子裡有扇半開的窗子時,只聽一個小丫頭說道:“咦,這窗子怎麼開了?”
聽那小丫頭的聲音,年紀似乎不大,此時,她一邊關窗子,一邊說道:“這汪嬤嬤也真是的,還讓我們小心呢,她自己走得最晚,卻不記得關窗子了!”
小丫頭還在喃喃低語呢,耳邊,卻傳來另外一個丫頭警告的聲音:“好了,別說了,窗子開了,關了就是了,若是你的話傳到了汪嬤嬤的耳朵裡,怕就只有受罰的份兒啊!”
那個小丫頭走上前去,將窗子關緊,又檢查了一遍,這才小聲嘟囔着說道:“明明就是汪嬤嬤沒記得關窗嘛,我又沒有冤枉她,葉姐姐你怎麼老不讓我說呢?”
耳聽得另外一個小丫頭放低聲音說道:“傻丫頭啊,你不想想看,今晚是我們兩個巡夜,這再巡視一圈,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就可以去休息一下了,可是,你若是讓人知道,這窗子沒有關好,或者有什麼事的話,那些喜歡捕風捉影的人,就會大作文章,叫我們巡上個一整個晚上,你今晚還要睡覺不?”
這個大一點的丫頭,顯然非常的有經驗,她教着那個小丫頭:“所以啊,有什麼事情,我們私底下解決就是了,然後,就當事情沒有發生一樣,你好我也好,豈不是皆大歡喜麼?”
年紀明顯小一些的丫頭,頓時有些佩服地說道:“還是葉姐姐說得對,都怪我太魯莽了!”
燈籠的光芒西移,兩個小丫頭一邊說話,一邊自己離去了。眼看着沒有人再停在這裡,那個黑衣人這才坐伏着的桌子下站了起來。只見他迅速地打開窗子,再看看四下無人,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那一扇剛剛被關閉的窗子,再一次被打開了。只不過,再也沒有人發現就是了。就好象某些事情的真相一般,原本就在那裡,可是,就因爲沒有人發現,所以,大家都根本就不知道!
黑暗的地下,被一種奇特的氛圍,緊緊地籠罩着。那裡,永遠都是平靜,異於地面的平靜,就連人的呼吸聲,走得最被放得很輕,很輕!
隨着盡頭梯級的拾級而下,一陣地底下特有的、溼潤的、潮粘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鼻孔發癢。所以,當那個舉着燈籠的人,拾級而下的時候,她不由地打了個噴嚏“啊嚏……”
空洞的空間,迴盪着那人的噴嚏的聲音,這個原本寂靜的空間,也因爲這個人的進入,而變得氣氛都微妙起來!
只夠兩三個人並肩的通道里,懸掛着壁燈,朦朧的燈光昏黃,照着整個長長的通道,那樣昏暗的燈光,再配上燈籠的亮光,顯得整個空間,是少有的明亮!
腳步聲空洞,一步一步地朝裡!
那個舉着燈籠的人,一直走到長廊的盡頭,越過一個一個的空空如也的小柵欄門,一直到了最裡面的那一間。
那裡,居然放着一張小小的牀,牀上,還鋪着不算厚的稻草,原本有些潮溼的地上,放着一隻爛碗和一個散發着臭氣的小桶。這個空間,也是寂靜的,但是,卻有一些讓人感覺不出的東西正在變化着。
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那小牀一側的地上,居然蜷縮着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個身影,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雙膝之間,似乎是睡着了一般的,一動也不動一下!從那身形,還有頭髮可以看出,那是個女子的影子,此時,她蜷縮成了一團,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被揉得皺皺的,看上去,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可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爲,那些東西,對於一個被囚禁在此,失去自由的人來說的話,是根本就微不足道的。因爲,不曾有人看見,所以,也根本不需要在乎!
腳步聲由遠及近,那個人慢慢地擡起頭來,朝着腳步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個有,披着長長的發,亂糟糟的一團,將臉全部都遮住了,此時,只露出了一雙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這個來人的方向!連眨都不眨一下!
燈籠的光芒,從轉角處走了過來,一雙穿着繡鞋的腳,在柵欄面前停下了。空氣中,傳來一個淡淡的,冷冷的聲音:“怎麼樣,你還好麼?”
被人關在這裡,暗無天日……這能好麼?
那個低頭頭的人,條件反射地想要說話,然而,她才張了張嘴,忽然猛地滯了一下——不對,不是原先那個人的聲音……
原本蜷縮在地上的人,猛地站了起來,她一下子撲倒在門邊,大聲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然而,柵欄外的人,只是朝後退了一步,然後,冷冷地看着柵欄內的人,眸子裡,流露出來的暗色光芒,讓人生生地吃了一驚!
只聽那個聲音嗤笑一聲:“我放你出去……我爲什麼要放你出去呢?”
柵欄內的人,猛地仰起了頭,流露出一張慘白得沒有半分顏色的臉。那赫然就是汪韻寧的臉,只不過,比之幾天前,她的膚色更加慘白,她的神情更加激憤,此時,在劇烈的搖動之下,那柵欄居然開始晃動起來!昏黃的燈光,映着汪韻寧有些扭曲的面容,只聽她歇斯底里地大聲吼道:“我有什麼罪,你們爲什麼要關着我?”
我有什麼錯,你們爲什麼要關着我?
聽了那樣的話,站在柵欄外面的人無聲地冷笑起來——我有什麼錯?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似乎,這句話,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爲了弱者準備的。而在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除了可以詮釋自己絕對的弱勢之外,就是更加的顯現出自己的無力!
汪韻寧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頓,她先是大吼,然後痛哭,直到最後,她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臉龐,哀哀地哭泣起來:“嗚嗚……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籠中的鳥兒,俎上的肉,到了最後的最後,似乎還真的沒有什麼是可以扭轉的吧?
站在柵欄外的人,只是冷眼旁觀着這一邊,她靜靜地看着,什麼話都不說!到了最後,當汪韻寧的最後一聲哭泣消失的聲音,她才緩緩開口了:“汪韻寧,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要愚蠢地問對或者錯,因爲,所謂的對錯,只不過是掌控者遺漏的指尖風而已……而你,已經站在了裡面,就不要再管是誰造成了今日!”
汪韻寧擡起頭來,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曾經如此熟悉的眉眼,此時,卻變得那樣的陌生,那樣的可怕,就如噩夢來襲之時,帶着猙獰笑容的魔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