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放手

最終倒是慕容看不下去上前來將江哲瀚拉開, 小心地提醒他:“瀚,你弄疼她了!”不過,不管怎麼說, 這丫頭的忍耐力倒是一級的好, 手腕都被人弄得一大片青紫了, 卻還是咬牙忍着, 不吭一聲。

江哲瀚微微低首望見自己發怒之後的成果, 到底是抽回手去。

林辰無謂的將手放回背後,不清不淡的說道:“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不是不疼, 不是不感念他對她的好,只是, 再好也不是愛情。再好, 也無法改變她的決定。一個將死之人, 還有什麼是好爭搶的呢?

當初她手術後醒來,就知道了所有的事。卻原來每天晚上將她抱在懷裡的人都是江哲瀚。她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強烈的反抗起來, 不知道是不能原諒自己對鐘意的不忠,還是,不能容忍他們對她的欺騙。可結果卻是明顯的,她固執的拒絕江哲瀚每天守在她身邊爲她仔細調配藥湯溫度的做法,第一天, 她用沉默來拒絕, 第二天亦是。只是不知道多少天以後, 她纔開口和他說話。

“江哲瀚……”她叫他的全名, 不是刻意生疏。是真的彷彿陌生人。江哲瀚坐在她的旁邊, 一時怔住,呆呆的像個傻子。

“你不用這樣, 我們之間已經回不去了,我已經是鐘意的未婚妻,而且……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乾乾淨淨的林辰了。你放手吧!這樣的我配不上你。”

當時的狀況,林辰不是記得很清晰,他彷彿什麼都沒說。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介意。無論如何始終清醒的彷彿只有她自己。江哲瀚倔強的義無反顧,什麼都不在乎的姿態,慕容難得苦口婆心的勸說,他讓她給他們彼此一個機會。甚至於陳曉雅,都感動於江哲瀚所做的每一件事。

她告訴她說,如果那些事,她的慕容哥哥肯爲她做那麼一件的話,她估計就感動得哭了。林辰微笑着的樣子,表示無語。卻沒有反駁。

曉雅還是一個單純乾淨的女孩子,她卻不是,所以思想上,自然無法苟同。

只是他們似乎都忘了,在這個世界上,她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做決策。現在讓她來聽從別人的勸說,是那麼荒謬的一件事。她很少會聽別人的建議。她自己,總一意孤行,無論對錯。

林辰意欲離開的身子,手指卻還是被人輕易地拉住,她的力氣自然是比他要小得多,所以掙脫,不過是白白浪費了力氣。林辰轉過身去看他,安寧的模樣像是面對任何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

江哲瀚輕而易舉的就與她十指相握,曖昧不明的像是最親近的戀人,姿態熟悉的像是有過千百萬遍的預習。

熟悉的溫暖透過掌心傳來,林辰忽然就熱淚盈眶了,淚水不停地在眼眶裡打轉,如果不是背對着,她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一直站下去。

身子忽然就被人從背後環住,林辰甚至還來不及掙扎,他的下巴就已經擱在了她的頸窩,貪婪的嗅着她的氣息。

林辰緊緊地閉上雙眼,許多時候,對待別人的殘忍,常常會一同傷害到自己。那劍,握在手中,就已經鮮血淋漓。無可避免的先傷了自己纔有資格傷害那個愛你的人。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即使是她再抗拒,也無法阻攔那味道透過神經腐蝕她的靈魂,她的堅韌。安全的,沒有傷害的意味。

江哲瀚輕易地就能夠給她鐘意不一樣的感覺。通常鐘意,因爲愛情,總是伴隨着傷害。而江哲瀚卻沒有。只有溫潤的目光,適度的溫暖。他們雖然並不是特別瞭解,卻可以相處的最和諧,最溫暖。

那是她最需要的東西,只是,沒有了退路而已。所以,別無選擇。

林辰緊緊地閉上雙眼,無論她願不願意承認,這一刻的她都是無比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知道想要的是什麼東西。可是,愈是如此,才愈是不想睜開眼睛,寧願時光從此停駐。就這樣,有她想要的溫暖,不用懼怕未來。

“小辰,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江哲瀚輕聲呢喃着。卻是渾然未覺,這一聲呼喚,卻是將林辰所有的清明瞬間抽回。

林辰猛地掙開他,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江哲瀚伸了手想要去拉她,卻是被慕容攔了下來。眸中的含義再明顯不過,這件事,急不得。

只是,怎麼可能不急?只有不到幾天的時間就到聖誕節了,他不敢賭。難道……讓他到那個時候再去搶婚嗎?

林辰出了那間咖啡店,急急忙忙打了車就離開。連思維都還不曾準確的轉動起來。只知道逃跑,彷彿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着。

林辰深吸一口氣,根本沒注意有閃光燈頻繁閃耀的痕跡。唯一清醒的不過是,自從她回來那一天以後,鐘意再也沒有回過家。甚至一個理由都沒有。她問過魏傑,答案不過是最簡單的加班,工作忙。

婚期終究是沒有推遲。她明白緣由,推遲是因爲要仔細的準備,不必推遲,是因爲這樣一場婚期根本就不需要多麼隆重的舉辦。只要拿得出那個小紅本,能夠說明問題就夠了。

十二月二十號那天,鐘意的助手虛情然突然打來電話讓她自己去婚紗店試試婚紗看看是否合身,不行的話就讓設計師再修改一下尺寸。在這一點上,辰意國際是絕對不缺那幾個錢的。

林辰說好。乖巧的也不拒絕。他不回來睡,她一個人倒也不覺得孤單。偶爾看看書,玩會兒電腦,實在無聊了,就研究菜譜,學了幾樣新鮮的菜式。倒也不曾特別的閒。

婚紗店裡的店員服務態度極好,大抵是看她要試的婚紗價格不菲的緣故,林辰也不多想,任由她們擺弄,直到看見鏡中那個一襲白紗裙的女子才微微驚訝的張大了嘴。

店員小姐在一旁由衷的讚歎,誇她漂亮,彷彿這婚紗就是爲她量身定做的一般。每一處,都是合適到完美的程度。

林辰闔下眼,突然就覺得無比悲涼起來。那店員小姐絲毫未察覺,依舊是自顧自的說着,並不曾發覺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林辰卻是突然就清楚了,這婚紗原本就不是什麼量身定做,虧她還一度以爲之前良好的尺寸就是爲了量身定做,不過就是隨意扯了一件昂貴而又漂亮的婚紗給她穿而已,難得她竟然還會有幻想,幻想那一份的獨一無二。

離開的時候,店員小姐小心翼翼的追問用不用修改,林辰撇過眼,微笑着說不用了,這樣就很好。餘光卻是清澈的看見另一邊那一對即將結婚的情侶,男人眼中驚豔的目光,和眸中無限的寵溺。還有那個女子眼中溢滿的幸福。

林辰兀自搖搖頭,自己怎麼好像一個怪物似的,竟然連試婚紗這種事都可以自己一個人來,還真是小強!

遇見宛瑩的時候,林辰正坐在出租車裡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的風景。那個身着銀白色風衣蹬着高跟鞋的女子不經意的闖入她的視線。她一個人在街道上行走,看起來不緩不慢的姿態,看不出情緒如何。

“師傅停車!”彷彿是鬼使神差的一般,林辰讓司機在路邊停下車子,定定的看着宛瑩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姐!”

“小姐,你要下車嗎?”司機反覆的叫她,林辰終於是回過神來,淡淡的說道:“不了,我們走吧!”

只不過視線仍舊停留在宛瑩身上,她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來,似乎呆滯的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然後,有一個男人將她擁在懷裡。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就是鐘意的大哥任辰。林辰回過頭來,不自覺的撇撇嘴,不屑一般,輕輕的嘲弄。

司機先生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倒是什麼都沒有多問。

林辰倚着靠椅,暗暗盤算着最後的路應該怎樣走。鐘意的牌從來都不按照常理,那麼,最初的設想彷彿是不可能的。她又怎麼會不清楚,有時候死去雖然會是一種解脫,卻未必是最好的辦法。

依照鐘意的性格,那麼冷漠不近人情,其實極有可能因爲她的死而遷怒於其他人。那麼,林志國呢?

林辰暗想,她終究是不能夠像他對待自己那樣來對待他。無論如何,血濃於水的事實是她改變不了的。

林志國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不可能不在乎,即使那一聲爸爸終究不會說出口,卻無法改變事實。

也許,她可以安排好林志國以後的生活,然後再設計好一場有關自己的出逃。有關自由,和他沒有一丁點關係的生活。全新的生活,全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