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破這兩名大妖的結界,當世也許還有些人能辦到,但相應的修爲就要匹配相應的心境,他們哪會自降身份潛入畢方寶庫?
寧小閒突然道:“這庫房裡頭,除了畢方、玄武和你之外,還有誰能自由出入?”
羊總管低哼道:“自由出入?我每取一物都要至第一層籤記入冊,談何自由?畢方大人手下還有另外兩名大總管,都可以進入。”
寧小閒笑道:“這一路你都愁眉不展,可是擔心畢方事後的責怪?”
這還用說?羊總管憋悶,乾脆沉默不語,卻聽這小姑娘道:“這擔心真是無謂。玄武已經佩掛了一顆,剩下的蟒珠只當作聘禮收起來壓箱底,於她並無實質性用處。而你知道壓箱底的東西,一定不會時常被翻出來查看。你只要籤記入冊時不將蟒珠寫進去就好。過段時間你家兩位大人發覺異常時,也不一定懷疑到你頭上。”
若在此時的南贍部洲,這一招多半行不通,因爲多數仙宗在庫房重地都安放了分光鏡或者照影璧,可以事後攝取影像來分辨,比華夏的監控錄像還好用。不過這好歹是幾萬年前呢,這種用於監控的法器還沒被髮明出來。所以庫房這類重地,妖王只能交給死忠和心腹來管理。
饒是如此,羊總管頂多也只有進入第二層庫房的權限。後面兩層,那是除了畢方和玄武之外,都是擅入者死。
羊總管微張開口。卻不知要說什麼好。他對畢方的確是忠貞不貳,一想起要背叛主人,心境都極痛苦。果然一度想到利用寶庫的禁制和這兩個凡人同歸於盡。不過現在壽命延長了,寧小閒又爲他指明瞭一條出路。這辦法也曾在他心中隱約閃過,一朝被她捅動,他頓時都有種心思被人赤果果看穿的心虛感。
他分明地知道寧小閒的用意,可又不得不按她的意思走,因爲他捨不得死了,這即是所謂“陽謀”。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寧小閒還是使了個小伎倆的,從他屋中到房庫裡頭這一路上,她都有意無意地暗示剩餘的蟒珠對玄武來說已經無用。對羊總管來說。倘若他們要偷的是玄武的本命法器山河陣或者玄武盾,那他是拼死也要阻攔的;可是若他認爲這兩個凡人想拿走的,不過是對玄武大人來說已經無用,只不過留下來當作紀念的沸焰蟒珠。那麼他良心上還能得到一點小小的安慰。畢竟只放在庫房第二層的,真算不上頂級的寶物啊。
所以羊總管終於吁了口氣道:“跟緊我,不要東張西望,更不要去碰任何東西。第一層有陷阱三十七處,誤踩其中任何一處,巡衛的大妖都會得到警兆;從第二層開始,若有陷阱被觸動,趕來的一定是畢方大人或者玄武大人本人了。”
結果這兩個凡人莫說去碰其他物事了。簡直就是目不斜視,只緊緊跟在他後頭。顯然目的性十分明確,也不爲其他外物分心。羊總管不知這兩人執掌後世的隱流和神魔獄,寶貝不曉得見過多少,只覺這兩個凡人處處怪異,進入普通人從未有機緣能夠一遊的寶庫,居然不像劉姥姥逛大觀園那樣滿心好奇,真真不可理解。
轉眼第一層已經走完,羊總管在石壁盡頭輕輕一按,牆面悄然滑開,露出來一條幽深的甬道。
庫房從第二層開始都是深入地底,三人沿途而下,就覺得越走越悶熱,不僅是四壁散發出來絲絲熱氣,連腳底下也像踏着燒紅的鐵板,和汗蒸房的熱度相差無幾。寧小閒想起羊總管說過,這底下是流動的熔岩,熱成這樣也不奇怪,想必畢方利用地勢做了些佈置。
莫約行了二百餘步,三人眼前豁然開朗,居然來到一個相對寬闊的石室,高約六丈(二十米),寬度則在二十丈(六十多米)左右,並且顯然是人力擴張的,因爲壁上滿是刀削斧鑿的痕跡。不過寧小閒對地形的觀察也就到此爲止了,因爲這裡有更值得觀看的生物——一頭身形龐大的怪物。
這東西至少有五丈高(十六米),四肢着地,身體極度粗壯,像犬、像熊,又像猩猩,然而四爪上都長有尖銳的棱刺。最引人注目的是,這生物居然長有兩個腦袋,每一個腦門兒上都長有獨角,大嘴咧到耳根後頭,裡面犬齒交錯,好不駭人,從它嘴裡滴出來的涎水是鮮紅色,落到地面上發出嗤嗤的輕響,顯然溫度極高,若非這裡的地面被神通特意加固過,怕不已經千瘡百孔了。
它的體表並未覆蓋皮膚,而是像地底的熔岩那樣大塊大塊皸裂,每一塊裂紋當中都有暗紅色的光透出,顯然體|內的溫度也是高得嚇人。不過這頭巨熊一般的生物脖子上戴着水桶粗細的銀白色枷鎖,鎖頭另外兩端深深扣在石壁上。
聽到腳步聲傳進,原本正在呼呼大睡的怪物立刻站起來發出一聲咆哮,聲音在石室中反覆折射,震得人耳朵疼痛異常。
羊總管顯然經常和它打交道,此刻面色如常地道:“這是玄武大人從熔火煉獄中偶然逮到的妖怪,稱爲熔火惡犬,見它脾氣惡劣不服管教,於是扔在這裡當第二層庫房的守護獸,已經二百餘載。”說罷伸手一指,寧小閒纔看到惡犬身後有一個小小的石門。嗯,所謂“小小的”當然是相對惡犬龐大的身軀而言了,這傢伙方纔趴下的時候,就將這扇門堵得嚴嚴實實地。
可想而知,打算從這門裡過,非得先過熔火惡犬這一關不可。玄武既將它扔在這裡守門,想必無論是妖怪還是蠻人,要打敗它都並不容易。
幸好羊總管從來不用和它力敵,只取出自己的令牌,口裡喃喃唸了幾句口訣,隨後往牆壁上一塊青色方石按下,這牌子就毫無障礙地“沉”入青石中,像是浸入了水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