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已以加急的訊報方式送往巴蛇森林,那一頭的反應也很快捷,基本是接到了訊報之後就派出使節前往稀樹大草原,準備和新晉大牧首簽下協議。
長天和寧小閒知道,赤兀惕這一次會帶給奇楠宗一個驚喜。隱流得長天授意,每年會劃撥給奇楠宗十枚龍象果,由其自行分配。
龍象果對巨力型妖怪的力量提升之大,寧小閒和塗盡都有親身體會的。奇楠巨象本身就力大無窮,若服下果子後能多出龍象之力,簡直不要太bug。當然這都會是使節抵達奇楠宗,與赤兀惕展開“商議”之後的事。相信這會增加他在奇楠宗內的聲望,尤其日後長天將神魔獄當中的腓烈遺骨和另一把開陽斧送還時,赤兀惕勢必聲望更隆。不過這傢伙的水準能不能趕上多木固,連長天都不敢打包票。
至於奇楠巨象所需的紅泥,來人用隱流特有的海納袋攜帶而來,免去了百千輛大車翻山越嶺的麻煩。
其實除了奇楠巨象日常所需之外,紅泥在其他地方並不是稀罕貨色,隱流大門口的紅雲臺地當中就盛產這種泥巴,甚至附近居民的房屋,都使用紅泥燒成的瓦。
隱流上回吃了個虧,這一次就要赤兀惕以全族名義簽下血契:但凡隱流派軍征伐,奇楠族也要遣妖兵入伍,不得推諉延誤!
接下來的事,幾乎是鐵板釘釘了,寧小閒參加了赤兀惕的繼典儀式。這儀式和多木固繼任時並沒甚變化。同樣很順利,只是少了那一樁變故也少了許多外來的賓客觀禮而已。
並且奇楠宗這回是一朝被蛇咬,惟恐赤兀惕這個黃金血脈的最後一人再出甚意外。所以出入都有大量護衛跟隨。赤兀惕要和寧小閒單獨談話,都要費許多功夫才能將身邊的人支走。
望着那羣彪悍肥壯的護衛一步三回頭,似是擔心她將奇楠宗新晉大牧首活吞下去的模樣,寧小閒忍笑道:“你可是打算將她接來?”
這個“她”,自然是指鳳埠縣的閔玉兒了。赤兀惕摸了摸已被扎作辮子的頭髮,嘿嘿道:“那是自然,她就算不來。我扛也把她扛來!”隨後改爲傳音道,“廣成宮之役,可需要我族出動?”
她搖頭道:“那裡地形並不適合象騎發揮。你趕緊將奇楠宗掌控在手。總有你們大展拳腳之時。”
天空中銀蛇亂舞,隨後落雷如滾珠,炸得人耳鳴不已。
幾道霹靂打下來,天地間一片透亮。藉助這剎那之間的閃光。坐在閒雲居中的衆多客人都能看到窗外雨點滂沱。如針如梭。
閒雲居是唐寧鎮最好、最氣派的客棧,平時一間上房都要半兩銀子(約合一百五十人民幣),若是大手筆的客人想包下單門獨院的小樓,那麼一天就要三兩銀子。
寧小閒和長天已經恢復了原貌,此刻就坐在閒雲居的大堂裡頭用茶。這時離赤兀惕的繼任大典已經過去了近六天,兩人改往西南方向而行。玉舟在長天操縱下,那速度比她馭使要快出許多,就這麼幾天功夫。駛過了十七個大州。
惟一的問題是,兩人之間幾乎不說話了。寧小閒自不必言。心頭鬱結難消,連開口都覺得興致缺缺;反觀長天更是滿面寒霜,薄脣都抿出了嚴厲的線條。
兩人各有心結,也就無心言語。在玉舟上,她只管背對他閉眼修行,時間倒也過得挺快。可是這一次老天爺徒然變臉,就連長天也不願在這等電閃雷鳴的惡劣天氣裡繼續前進了,這才落下雲端,隨便找了個小鎮歇着。
這裡早已遠離了稀樹大草原,不用忍受草原上極端天氣的影響。越往南走,天氣就越是暖和,如今已到四月上旬,人們褪下冬裝換上面料輕爽的春衫,不過夜裡還有幾分料峭的春寒,起身需添衣。
寧小閒換上了一襲淺紫色的束腰半袖襦裙,訶子純白如雪,初得玉頸弧度優美如天鵝,寬大的腰封勒顯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當真是透出了無限青春美好的味道,怎奈坐在她身邊的長天滿身生人勿近的氣息,硬生生將這廳堂裡的溫度都拉低了三四度,誰也不敢多瞅她幾眼,否則那人很快就體會到芒刺在背的壓迫感了。
有不少剛坐下來的客人都奇道:“噫,怎麼比外邊兒還冷!”
這外頭一下雨,趕來落腳的客人就多了。閒雲居不止做住宿生意,這裡的臘汁肉夾饃和烤兔頭都是遠近聞名。夥計剛纔來獻殷勤時就介紹過,閒雲居制的臘肉汁用的是陳年老湯,已經十年不曾關過火了,裡頭少說有三十多種調料,選料精細,火功到家,所以才能做出來肉質軟糯,糜而不爛的內餡,再配上剛剛起爐的白饃,佐以香菜、糖蒜,一口咬下去就是濃郁醇香,說不盡的甘美暢快。
作爲一枚合格的吃貨,她只品了一個就覺得心情立刻都好了起來,可惜現在辣椒還未在南贍部洲全面推廣開,否則這餅子再佐上辣椒醬,那纔是天下少有的好料。她也深諳美味不可多用的道理,只吃了一個就停住了。
坐在她身旁的長天自然沒胃口進食,只要了一杯麥茶慢慢品啜。他對女子喜歡的花果茶無感,惟有這種茶還覺得可以入口。
此時真正的茶葉仍是貴人飲,富貴人家也只在款待重量級貴客纔拿一點出來沖泡,以顯示自家逼格很高,一家小小的客棧自然是用不起的,所以閒雲居的麥茶是將大麥焙煎,再磨成粉末而製成,帶有溫厚的焦炭香氣,也是許多人喜愛的閒飲,並且它本身味甘性平,有平胃止渴、消積進食的作用。
寧小閒沒打算嘗試兔頭,只是文雅地吃掉了餅子,揩了揩手,才舉箸去夾夥計剛端上來的“賽螃蟹”。以“賽”字開頭的菜餚,多半就是以素仿葷,這道卻例外。春季的螃蟹並不肥美,這唐寧鎮也不出產,所以閒雲居此時提供的這道賽螃蟹卻是以蛋白仿蟹肉、以蛋黃仿蟹黃,再拆了小河魚肉來提其鮮味,要生生做出肥蟹的味道來。
這道菜工序簡單,不過大道至簡,廚藝也是一樣,越是簡易的菜餚越是考驗廚子的功力。至少擺在她面前的這道賽螃蟹,無論是劃炒蛋白蛋黃的火候,還是姜醋汁的比例,都令她比較滿意,並且材料也家養土雞今兒開春才下的蛋,鮮得很。尤其在這樣春寒潮溼的天氣裡,姜醋都是護肝養陽之物,多食有益。
長天雖不看她,神念卻將她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見她吃得一臉滿足,實是不解。多數修仙者過了金丹期就鮮少進食人間煙火,到了渡劫期還要想方設法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的,普天之下只有他家這一位了吧?
此時大堂內十一、二張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人,隔着兩桌外的房客聊起最近見聞,突然有人神秘兮兮道:“你們可知道,最近咱這幾個鎮出了採花大盜?”
“採花”是個高危職業,所有人對這兩個字都極敏感,所以他這麼一說,附近的人紛紛豎起了耳。和他同一桌的夥伴吃了顆花生笑道:“扯淡,若真有此事,府衙早貼出了通緝告示。我今兒才從那裡路過,板子上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那漢子不服氣道:“若是一般採花賊也就算了,官家會貼公告,這一個若是貼了公告嘛,卻實在是……實在是有些尷尬了。”
夥伴興趣更大了:“這採花賊有甚特別之處,三頭六臂,還是長了兩根話兒?”說罷,一桌子人都笑開了。不過人人都知道他說的不純是笑話,有些妖怪的確,咳,天賦異稟。
那漢子左右瞅了瞅,故意壓低音量道:“這採花大盜在咱附近這幾個縣鎮神出鬼沒就算了,偏偏,偏偏他採的還是陽!”
夥伴一時沒聽明白:“啥?”
“他採的是男人!”
驟聞這麼聳動的一句話,連長天舉杯的手都是一頓,那漢子周圍幾桌剎時一片噗哧聲,客人紛紛噴出茶水。這廂寧小閒吃了一驚,一口“賽螃蟹”頓時卡在嗓子眼裡,上不來也下不去,偏又不敢大聲咳嗽,憋得小臉通紅。
長天雖然惱她,卻也看不下去,伸掌在她後背拂過,柔和的勁道在她氣管裡遊走,那一小口罪魁禍首就自動跑了出來。
呼,得救了!她長吁一口氣,乾脆停箸不食,客棧內其他人也抱着和她同樣的心思,連交談的聲音都小了許多,若非戶外的雨聲噼哩啪啦可作伴奏,這廳裡頭的氛圍簡直要靜謐得詭異了。
那一桌客人恍然道:“哦,這採花賊居然是女人,這倒是少見得很,莫非是傳說中的採陽補陰?”
漢子嘿嘿道:“誰說是女人了!”他看着衆人驟然變得精彩的臉色,有兩分得意道,“就因爲這樣,府衙聽了幾個苦主的報案纔沒貼出公告來,畢竟……畢竟男人遇上這等事兒,不知道算不算……咳……並且有膽子去報官的苦主也不多,哪個男人丟得起這臉面,自己私下認倒黴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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