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女子,心思靈慧的也咬着脣迎上了慶忌的目光,希望他選中自己。她們被送去奴營之後,也不知要接受怎樣的折磨,日後服侍什麼樣的主人,或許是某個腦滿腸肥的中年商賈,或許是哪個妖宗的恐怖妖怪,與其如此,不如就跟了眼前這個年少俊美的公子哥。
慶忌的目光在衆女子身上來回瞟了一圈,正要說話,眼角的餘光卻看到前頭停着另一輛大車,安安靜靜地,彷彿隔絕了人氣。他凝神細聽,裡面還有兩個人呼吸聲,一輕一重。他伸手一指:“那車中,所坐何人?”
鍾離皓的面色一僵,趕緊笑道:“也只是另兩名使女,身上有恙會傳染,這才隔開來乘坐。”車裡的雙胞胎的確漂亮,呼連敏敏手臂脫臼在休養,另一個麼,眼神看起來總是有些古怪。
這幫鳴水宗的人精會千里迢迢載兩個病人回去?鍾離皓越是吞吐遮掩,慶忌就越是感興趣,他揚了揚長眉,起身走了過去。
自有下人殷勤地掀開了車簾子,於是場內衆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到這輛青銅車內。
車內果然也有一對兒面容極其相似的雙姝,正因外頭的光線突然射進而惶惶失措。兩個女子抱在一起簌簌發抖,其中一個偎在另一個懷裡,一對兒小臉同樣煞白,又添了幾分弱不驚風。
慶忌的瞳孔卻驟然一縮。
他的記性過目不忘,這兩張相似的面孔。他如何能忘得了?那一日汨羅布局圍攻他,陰九幽的分身帶着他逃跑時,就和這張面孔的主人打過一架了。以陰九幽分身之能,居然還被打斷了一隻胳膊!
那時他若喪家之犬一樣惶急逃命,簡直便是此生最大的恥辱。那張面孔的主人,就被他連同這份恥辱感一起死死地記住了,後來手下多方打探,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寧小閒!
偏偏在那一刻,慶忌公子身中劇毒。只能萎頓地躺在草叢中自下而上地仰望她,午後的陽光爲她渾身都鍍上了一層金光,凜然不可侵犯。
那時她的紅脣邊噙着冷笑。只有他巴掌大的面龐上卻是英氣勃發,只掃過了他一眼,那眸子極亮極亮,有如寒日裡的晨星。其中盛滿了勝過冰雪的冷漠。那是他從來沒在女人身上看過的。對他毫不掩飾的、赤果果的冷漠,比起鄙視和不屑還要可怕,彷彿她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彷彿她看的不是手握重權的奉天府大公子,而是路邊的一條土狗、草叢裡的一隻蟋蟀,不值得她再瞄上第二眼。
她還是汨羅的心愛之人。這樣的一張面孔,屢屢在他夢中出現,總跟在汨羅嘲笑他的身形之後。他回府之後養好了傷。又找過不少女人侍寢,但無論身下女子的嬌軀有多甜美。他在最歡暢的那一秒中,腦海裡卻總是浮起那面孔上的冷漠,那令他頹敗無比的時刻。
他事後派出手下四處搜尋,結果發現她躲進了隱流再也沒有出來。那個妖宗是天下所有走投無路妖怪的庇護所,連慶忌也不能從那裡再揪出人來。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不假思索,左手向前一伸,就有一股無形的勁力將其中一個女子凌空抓了過來,另一人驟然失了支撐,差點兒摔下來。
他眼中神光閃動,將手中的女子上下打量個不停。這面龐、這眉眼,的確就如他記憶裡的寧小閒,可是眼前佳人被他驚得渾身都輕微顫抖,眼中淚光漣漣,哪有半點當日的英銳?並且他也看得出,這只是個凡人女子而已。再看車裡那名女子,比他手中的還不堪,面色發白,幾乎就要暈過去。
他心中的火,頓時就熄滅下去。
“那是你姐姐,還是妹妹?”他問手裡的姑娘。
呼連敏敏嚥了一下口水,顫慄道:“是我……妹妹。”
此時長天正在對寧小閒道:“丫頭,你裝得太過火了吧?”
她一邊窩在車裡簌簌發抖,一邊回道:“慶忌必定是起疑了,我們能拖過一時是一時。否則他們有了準備,再說奇襲豈非是個笑話?”她耳力好,聽聞場中的對答之後就轉身撲進了呼連敏敏懷中,令後者大吃一驚,不明白仙姑爲什麼反而需要她的慰藉。不過她雖然膽小卻也聰慧,慶忌掀開車簾之後,她就知道仙姑有意要躲着這人了。自己能不能脫困而出,全系在仙姑手裡,肯定要好好配合着演出一場。
就算神魔獄裡住着一個神仙,也決計想不到與陰九幽分身打鬥的那幾息功夫,躲在草叢中的慶忌公子,對寧小閒的印象居然如此之深。
天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慶忌皺着眉,心中驚疑不定。明明眉眼相似,韻味卻全然不同,若說寧小閒在這二人之中,她連陰九幽都能打傷,爲什麼要屈蹲在採豔團的車中,這個車隊裡有誰能是她的對手?莫非,她在與陰九幽分身那一戰中受了暗傷,至今未愈,而後被擄來?
身爲奉天府大公子,他自是知道世上有些功法能夠在短時間內驟然大幅度提升修爲,只是後遺症也十分驚人。雖說事隔數月,但這世上的神通法門千千萬,寧小閒若學過這樣的本事,說不定便因傷而暫時伏在這車中呢?
而如果不是她,只是一對普通的雙胞胎姐妹的話……不,天下決無這般巧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走了她們。慶忌目光在兩名女子臉上來回掃視了一會兒,令她們都覺得面前的俊美男子眼神卻似刀鋒,這才轉頭,對鍾離皓似笑非笑道:“不是說染恙在身麼?我怎麼沒看出她們身上有病?”
“這個……”鍾離皓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慶忌指着車上兩女:“我就要這一對雙胞胎了。”
就知道會這樣。鍾離皓輕輕咳了一聲,才小心道:“這個,慶忌公子,請您換過一對可否?車上這對兒,是宗門特別指定要帶回的。您就別爲難我啦。”
“哦?”慶忌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趣,“這對姊妹花有何特別之處,讓鳴水宗一定要讓你帶回去不可?”
這個,讓鍾離皓如何直言?若說出其中之一有內媚體質,恐怕慶忌會更增必得之心。他嚅囁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他的一臉愁苦落在慶忌眼裡,令後者對雙姝更是志在必得:“鍾豔使,此事就這樣定了吧。你若覺得爲難,我便發個口訊給令宗主解說好了。”
鍾離皓肉疼得不行。早在呼連部落發現這對兒姑娘的時候,他貪圖業績表功,就已經將這一趟擷到擁有內媚體質使女的消息,第一時間發往鳴水宗。若是最後帶不回去,上頭怎會給他好果子吃?思來想去,他居然咬牙道:“慶忌公子,請從場中再多選一對雙胞胎帶走吧,只求您給我留下這兩個!”
這傢伙居然想以四換二。慶忌的眼眯了起來,森然道:“鍾豔使可是覺得我慶忌說出來的話,可以當作耳旁風來聽?”他陡然翻臉,場中的氣溫就突然降了下來,青甲護衛齊唰唰站起,默不作聲地往前站了一步。
營地上,驟然間殺氣瀰漫。
採豔團車隊的衆修士,也紛紛取出自己的法器,和對方成對峙之勢,可是兩方的戰力不在一個等級上,人人心裡都有些發虛,哪怕人數上遠比對方爲多。
鍾離皓苦喪着臉道:“都住手,住手!唉,慶忌公子若喜歡這對雙胞胎,那是她們的福氣,您只管拿去就是。就是她們還沒有送去奴營調|教,怕是伺候得不夠妥貼啊。”
慶忌微笑道:“日後我自會送她們去平青州奴營。”奴營經手過的女子,對男人來說妙不可言,所以許多奴營對外還接訓練女奴的生意,許多達官顯貴會將手中的女子送進去調|教,待得馴好之後,再帶回享用。“現在你總該告訴我,爲什麼鳴水宗一定要帶回這對姐妹了吧?”
反正這對姑娘已經歸對方所有了,鍾離皓也就痛快說了出來:“她們不僅相貌相仿,其中一個還是萬里無一的礫中金,若是能帶回去好生調|教,來年天上居的發賣會上,保準能賣個好價錢。”
慶忌的眼睛亮了:“哦?內媚之體,是哪一個?”
鍾離皓瞅了瞅車內的女子,擡手一指:“她。”兩個姑娘雖然長得很像,但在他這等識女馴女的大行家手裡,卻是能一眼就分辨出不同來。
慶忌笑了,雙目中閃過興奮的光:“有意思,我居然揀到寶了。”他御|女無數,卻從沒嘗過內媚之體的滋味。再說帶這一對姐妹花回去,可以氣死汨羅,何樂而不爲?兩張一模一樣的美麗面龐,足以令正常男人的欲|火高漲,更何況其中還有一個礫中金?真是想想都令他覺得興奮。
此時寧小閒蜷在車裡,正好接到長天傳來的消息:“陰九幽的分身不曾跟來。塗盡已經隱在營地四周看過了一遍。”
她“嗯”了一聲,敏感地發覺慶忌投在她和呼連敏敏身上的目光,略微帶上了一點兒跳動的火光。她現在已明白男人在想什麼,所以更覺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