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死在這裡,也好過伏屍荒野啊。
書僮方纔並沒有跟出去,白玉樓瞪眼正想罵他,忽然發現他手臂上裹着白布,走路的姿勢也不大對勁。
“你怎回事,留在屋裡也能受傷?”
書僮一低頭,小聲道:“方纔給秦仙子送茶,仙長回來誤會了,我就跌了。莊姑娘替我紮好了傷口。”
白玉樓明白了,這孩子方纔遞了一杯熱茶給秦漱玉,兩人大概站得太近,恰好被趕回來的佐天泉看到。這孩子也是命大,看這樣子是被摜出去了,不過只是受了些輕傷。
“虧得你皮糙肉厚。”白玉樓也只能唸叨一句,這小子看起來瘦瘦弱弱彷彿風一吹就倒,可他知道自己這書僮的身子骨其實特別硬朗。佐天泉對他當然不會手下留情,這小鬼沒死,一定是自己命硬。
誤傷一個凡人少年,佐天泉當然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白玉樓問自己書僮:“那個替你包紮的小姑娘呢?”
他一怔,左右看了看:“咦,方纔她還在這裡。”
商隊正在白柳山莊後院忙碌。這裡人人都是熟練工,就這麼會兒功夫,騾馬已經上好轡繩,貨物也正在裝填,只要再有半刻鐘的準備就是整裝待發了。
王陽右正要下令,卻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你們想去哪兒?”
衆人一驚回頭,恰見佐天泉立在門口,面無表情。
他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商隊成員心裡暗叫一聲“苦也”,王陽右滿面堆笑道:“仙爺,眼看雨小了,我們這就要上路。”
佐天泉眉角微挑:“哦?我怎記得河上的橋斷了,你們無處可去?”
時間緊迫,王陽右也知道多拖時間無益,咬了咬牙:“仙爺,這地方我們不能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們一條生路。我等回鄉之後,一定月月供香,祈願您身體康健、修爲一日千里!”
佐天泉微微側頭:“我等不吃生祭。”他不是地方守護神,更不是神境,受不得凡人香火。
衆人都覺體表微微刺痛,如同小針輕扎,這卻不是風雨帶來的,而是眼前這男人凝得如有實質的殺氣導致!王陽右急促道:“您也看過了,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具沙漏吃人性命。您留在這裡又有何益?不若一同離去,不殺人命,不傷天和。”
佐天泉嘴角微撇,腰間神劍感受到主人殺意,頓時顫出一陣輕鳴。那是對痛飲人血的渴望。
對這些凡人,他懶得多說,索性就要取其性命了。對他而言,這一個個人頭就是時間的砝碼,可以爲他爭取在白柳山莊中停留更長時間。
三十多個凡人,可以換取至少九個時辰了。
不過未等他長劍出鞘,秦漱玉的聲音已從樹後的陰影中傳了出來:“你到這裡,到底要找什麼?”
風雨的確是減小了,她立在一棵梨樹底下,面色蒼白、紫衣翻飛,身形依舊柔弱得似要隨風而去。佐天泉望着她,眼中閃過一絲憐惜,柔聲道:“你休息罷,我即刻就來。”
秦漱玉怔怔望着他,忽然長嘆一聲:“你怎會變成這樣?”
她許久許久都沒有這樣對他說過軟話了。估天泉微微動容,殺氣終於斂伏下去,卻拍了拍長劍。
“錚——”神劍離鞘飛出,化作寒光遊離在白柳山莊上方。
他望了王陽右等人一眼,緩緩道:“誰敢擅離山莊,小心自己腦袋。”
他仍然不肯放這些凡人離開,卻也沒有立刻取了他們的性命,算是死刑改判成了死緩。
望着天上飛舞的寒光,衆人微鬆一口氣,眼底卻仍有憂色。
他們該如何是好,就在這裡等死嗎?
佐天泉走到樹下,卻聽她道:“我還道你出去大開殺戒了。”這人心狠如鐵,怎會放着外人不殺?在他看來,那都是可以兌換時間的籌碼。
“那是瓊南宗和三才劍派的人。”
他說得沒頭沒尾,秦漱玉微微一怔,卻已經聽懂,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
佐天泉挽起秦漱玉的手,她咬了咬脣,這回沒有掙開。
佐天泉心中歡喜,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牽着她往前宅走去。
直到兩人背影都已消失不見,莊渙兒才低聲道:“領隊,我們該怎辦?”
王陽右臉色鐵青,一聲不吭。
這時書僮已經遞了水,開始給自家老爺處理額上的傷口,可是縱使擦淨了雨水,也有絲絲鮮血不停流出——白玉樓腦門上的破口還真不小,金創藥敷上去,不一會兒就被血流衝開了。
書僮正覺爲難,邊上有隻手遞了過來,白玉般的掌心躺着一盒膏藥:“試試用這個。”
這是青衣少女拿出的藥物。他感激地接過。
同樣也是止血的藥物,可是顆粒細膩,入手溫涼,比起白玉樓自己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書僮趕緊給老爺換了藥,其芳香沁人肺腑,聞之都覺得神清氣爽。
不出幾息,藥物就起效了,白玉樓只覺頭上傷口一陣麻癢,神經陣陣抽搐,傷口邊緣有收縮之感。這是康愈的跡象,仙家的藥物果然不同凡想。
他趕緊向青衣少女道謝,她也大大方方受了,一雙明眸裡含着笑意:“若想謝我,就將這宅子裡的古怪說與我知。”說罷小嘴朝着主廳內的沙漏一呶。
以她眼力,當然能看出這玩意兒很不對勁。
白玉樓三言兩語將這宅子裡發生的古怪說了,而後苦笑道:“再不解決這裡的怪事,我們都要玩完。”這裡的修仙者越來越多,他的地位直線下滑,現在也不以天師自傲了,只望衆位大仙別忙着耍帥殺人,還得儘快解謎,他纔有活着出去的希望。
他話說完,佐天泉也帶着秦漱玉回來了,望了望青衣少女兩人:“客從何來?”對方修爲深厚,他的態度自然不像對待凡人那般隨意。
青衣少女找張椅子坐下來,笑道:“我乃樂音宮角殿主使白素素,這是我同門師兄殷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