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回城
這說的什麼話?梅牽衣微微皺眉,回頭看了那守城老將一眼。www.譚中柳一隻胳膊攬上她肩頭,極具保護姿態地笑道:“老將軍放心,這金陵城再不安全,也沒敢來尋家牽牽的晦氣。”
守城老兵坐一張矮凳上,敞着老瘦的胸膛,一把蒲扇無力地搖了一下,耷拉着頭,唉聲嘆氣道:“小姑娘生的這麼俏,說不得就是來尋她晦氣的。”
梅牽衣聽他說話奇怪,不記得幾時和這守城的老兵有什麼關係。細看了他一會,那老兵像是很久沒被年青姑娘這麼看了,大方地擡頭也看過來,滿布皺紋的臉,渾濁發黃的眼。
她眨眨眼,那老兵也跟着眨了眨。梅牽衣忽然笑了笑,道:“生得俏就有危險?難道是那個採花賊戚尋樂城中作案?”
守城老兵道:“小姑娘此言差矣。戚爺憐香惜玉之輩,若看中了哪家的俏姑娘,那是去疼愛的,怎麼說是尋晦氣?”
梅牽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譚中柳也指尖旋筆。展涼顏轉頭望了望羣熙攘的金陵城街,看似一切照常,並無異狀。他們三個對戚尋樂都是有所瞭解的,他話說到這份上了,若還不知曉這守城老兵就是那無孔不入的戚尋樂,也枉自白活一場了。雖然好奇他不扮瀟灑郎君反倒扮成了這麼一個所有俏姑娘都絕對會退避三舍的守城老兵,但重要的事,該問的,還是得先問清楚。戚尋樂獵豔成癖,除去風月場所,最喜出沒各犄角旮旯裡,窺女與情郎的各種**,然後多假扮其情郎,成其好事。江湖大多隻知道他採花好色,卻不知,他其實是個地地道道的江湖百事通,任何江湖秘辛隱聞,都逃不過他的耳朵。畢竟,誰背後無說,誰背後不說。
“那倒說說,誰要尋晦氣?”
戚尋樂擠擠眼,將原本老皺一起的眼皮擠得更加不見影蹤了,曖昧地道:“若信戚爺的話,今日就先別進城。晚上陪戚爺一晚,戚爺把該告訴的都告訴。”
雖然場幾個都知道他絕對不敢對梅牽衣還有什麼非分之想,但對他這曖昧挑逗的話也仍是相當不悅。戚尋樂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一般,眯着那老皺的眼皮,一雙色迷迷的精光透出來,上下打量着梅牽衣。
梅牽衣倒沒覺得怎樣,戚尋樂這種眼光,她看來就是好玩,心情好時便大意縱他,心情不好時,他那一雙眼睛八成就得吃不少虧了。今日趕上她心情好,就不與他計較了。倒是譚中柳護着將她擋身後。展涼顏未靠近,那眼神一冷,戚尋樂就不自覺地瑟縮了下。咧嘴乾笑兩聲,搖了兩下扇子,然後慢吞吞地道:“姑娘生的俏,天下多有情郎喜歡。但有了情郎後,可不就是要被尋晦氣了?”
難得這三雙眼睛直刷刷地一直看着他,戚尋樂頓時覺得價值存感直線上升,打啞謎打得越發上癮了。
梅牽衣與譚中柳對視一眼,二眼中情意分明。譚中柳便笑了,道:“戚兄這話可怪了。與牽牽兩情相悅,江湖早不是秘密。如今親事已定,牽牽自是譚家的,還有何敢來尋她晦氣?”
戚尋樂扯了扯眼皮,朝展涼顏看了一眼。展涼顏面色沉靜,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於是又扯開臉部皺巴巴的麪皮,笑了一笑,道:“別說姑娘沒嫁可以有情郎,就是姑娘嫁了,有情郎的也不少哇。”比如說他戚爺自己,就是多少姑娘家或已知或未知的情郎啊。戚尋樂自得地咧開黃的發黑的一口破牙,將眼前三個的表情全部忽視得徹底,繼續道:“梅姑娘未嫁,有情郎很正常。說的對吧?”
戚尋樂自是知道譚中柳與梅牽衣算是兩情相悅,終於快“有情早成眷屬”,但他的前任東家對姑娘家好像也情意不少。尤其是鐘山之後,相救梅家,冒死混進狂谷,最後還捨身助療毒,鬧得江湖皆知。這梅姑娘,他當初一見就知道是個勾魂的,這可好了,不光他的魂兒勾了,譚家這個風流畫癡的魂兒勾了,現連這個素來玉面冷容的前任樓主也被勾了魂兒。只可惜,最後這個魂勾得,可真是不巧啊,勾上大麻煩了喲。
對於展涼顏對梅牽衣的殷勤,如今這三幾乎都是心照不宣了。譚中柳美懷,別的男根本不放心上,對於“情郎”二字,他只當是說自己,樂着呢。梅牽衣一心要嫁譚中柳,展涼顏與她前世有糾葛,今世除了奇怪,再無其他,聽到戚尋樂說自己的情郎,有些麪皮發熱,但也並不多羞。而展涼顏呢,心中愧疚,就算掏心掏肺了,也不敢索她半滴回報,此刻聽到這兩個字,還意猶未盡地舍間繾綣兩下,細細回味着,情,郎。
但那情感過去,聯想到正事,便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處去。
展涼顏對梅牽衣如此喜愛,連性命都不顧,那爲她說一兩句假話,甚至做些什麼損己利她的事,又有什麼不可能?當初鐘山之上,他一句話把自己與靈嬰樓推了江湖的刀口劍尖,一轉眼,又與梅家姑娘言好如初。那他當初明顯是爲保護梅家姑娘的話,又還有誰能當真?衆不會看最初陷害梅牽衣的是他,只會看最後他替她說話了。
那話,自然全都做不得數了。
這就是爲什麼明明追捕展涼顏的,忽然將眼光也放了梅牽衣身上的原因。因爲事情回到了最初的原點,靈嬰樓時空穿梭,梅牽衣是那試驗之。
戚尋樂道:“自鐘山一役,江湖羣豪嫉恨上了靈嬰樓。結果展樓主只愛美,不要江山,比戚爺還戚爺。如今靈嬰樓已江湖羣豪的掌握之中,展樓主仍然遲遲不現身。靈嬰樓如今就跟戚爺看上的美兒一樣,**淪陷是遲早的事。這靈嬰樓要了結了,剩下來怎樣?首當其衝可不就是俏姑娘了。”
他這話說完,譚中柳還好,展涼顏和梅牽衣是吃了一驚,視線齊齊掃向了他。
靈嬰樓隱東海海島,幾百年來無論是官兵還是江湖都無法將它徹底消滅,怎會沒有一點壓箱底兒的活計?若是那麼容易被殲滅,早幾十年前就該被慕老莊主滅了。之所以還能休養生息蓄足實力至今,就是因爲它隱藏東海,生勿進,就跟狂谷隱匿廬山一樣,靈嬰樓東海海島之上,水勢佈陣,導致那一整片海水氤氳,海浪翻滾,靈嬰島便如蓬萊一般,時隱時現,靠近的船隻無不船毀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外能真正找上靈嬰樓去。如今,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別控制了?
“靈嬰樓出什麼事了?”梅牽衣與展涼顏同時問着。不是擔憂靈嬰樓會被消滅,而是這此際,他們都同時想到了靈嬰樓有江湖內應,又聯想到二十年前“飛樑鎖燕”的遇害,既然不止是靈嬰樓,那就一定還有江湖士。
戚尋樂嘿嘿一笑,真有幾分行將就木的老從乾枯的肺腑裡擠出幾口濁氣的意味,道:“戚爺當初離開金陵,一時興起想要去看看老東家。晃盪幾天到東海,卻發現伯父真是厲害啊!”他話到此處,朝譚中柳望了一眼,意指他伯父譚笑書,繼而又道:“竟然帶着江湖羣雄找上靈嬰島去了。江湖羣雄圍攻五天五夜,靈嬰島周邊小島都已淪陷,就剩下最後的主島搖搖欲墜,排布水關的徐副使也只能勉力支撐,如今仍舊僵持不下。不過以戚爺對付女的經驗來看,身體都是戚爺的了,那一方禁地,不是遲早的事了。”他邊說着,又嘿嘿□兩聲,不知想到了哪個曾經他身下承歡的女,那老皺的臉,乾瘦的身子,配上這樣一副表情,看起來着實欠揍。
譚中柳最直接,把梅牽衣顧身後,一腳作勢踹了上去。“閉上的臭嘴!少家牽牽面前說這等葷話。”
梅牽衣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聽他講的是葷話還是素話,戚尋樂嘴裡能聽到的,多是要“去其精華,留其糟粕”的。忽略過他“精華”的部分,剩下的“糟粕”聽說是譚笑書,她心中一驚,回頭望了展涼顏一眼。
展涼顏也是與戚尋樂打交道打慣了的,任他說什麼勁爆的話,他向來是只讓有用的信息流入耳朵,這會流入耳朵的解讀成“譚笑書”三個字,他心中也驚了一驚。
若是譚笑書,那這事情可就大了。
只聽戚尋樂裝模做樣地拿起腰間的葫蘆,對着嘴喝了一口,咂咂嘴,又道:“所以俏姑娘要當心啊!當初湖莊有愛美不要江山,把靈嬰樓曝露江湖之下了,又拍拍屁股走。譚家的大伯也厲害咧,一方面穩着靈嬰樓討回了小公子,小公子一討,之前的和解就都成了浮雲。靈嬰樓馬浩浩蕩蕩地回返東海,卻不知後面早被綴上啦。靈嬰樓吃了這虧,又聽聞背叛的展樓主沒死,這恨可就重了。前任樓主當然是死罪難逃,那個俏生生的小姑娘,也落脫不了干係。”
就是說,現無論是正派邪派,都找梅牽衣。她前段時間江湖眼中消失了,衆尋她不着,於是守金陵,只等她自投羅網。羣雄與靈嬰樓對峙東海,雖兩方都不至於要立刻置她於死地,但卻可以派眼線盯着她,掌握她的行蹤。
梅牽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無奈。譚笑書能摸清靈嬰樓的地址是因爲當初派跟着靈嬰樓了,不存與之“勾結”的說法,但爲什麼江湖這些非盯着她不可?就算她真的是從“未來”而來,又怎樣呢?能窺見未來嗎?“未來”已經變了。能回去嗎?回去是死了。那這個“未來”不“未來”,還有什麼意思,不過就是做了一個看起來極其真實的夢而已。
——誰又能否認說這不是做夢呢?
譚笑書見她神色凝重,以爲她擔憂自身處境,出言柔聲安慰道:“牽牽不必擔憂。江湖宵小下作之心思多着,那時空穿梭之術空口無憑,做不得數,時間長了自然而然消了。當日鐘山之上被他們鬧過一次,如今再想鬧,就沒那麼容易了。”
梅牽衣卻不這麼想,先前是爲爹孃需要藉助江湖之勢才能抵禦狂谷,如今楚鳳歌已經化敵爲親,那所謂的“江湖之勢”對梅家而言也都可有可無了。這話說起來雖然有“過河拆橋”的嫌疑,但惹到她家裡來了,別說是橋,就是牆她也拆了!況且,就算他們現鬧不出什麼來,若是縱容着,爹孃擔心,她也煩,難保不會將來留下什麼禍根。躲起來可是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的。
當下便朝譚中柳笑了笑,道:“譚二哥說的是。江湖,哪能不惹是非呀?但既然這事情已經攤上了,縱使戚大爺說金陵城危險,但不是不進城就可以避免的。說不得們現這裡,就早被知道了呢。”
這兩個都把他的話沒放心上,看展涼顏也沒有任何意見。玉面冷容,玉面冷容,對着別時,老是這麼一副冷沉沉的模樣,跟那副銀月面具沒什麼兩樣。
唉——戚尋樂暗歎一聲,扯着眼角看了看他們,也不再多說什麼。他這裡等着,也就是想告訴他們如今的態勢,至於他們怎麼做,他就不關心了,他自瀟灑尋樂去。
作者有話要說:嗷嗚,早晨一來公司就被拉去開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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