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尋找狂人谷
撇去仇怨不談,狂人谷其實是個極好的地方寧爲欲碎。金陵正逢炎炎夏日,這裡卻是盛夏如春,青峰秀嵐,銀泉飛瀑,林間草叢裡許多不知名的花兒點綴着,景色獨好。幾處屋舍儼然,是谷中弟子集中居住的地方。
梅牽衣的行動並未受到多少限制,楚鳳歌要拿她當人質引梅青玄夫婦來此,自然不會虧待她。再加上她與梅夫人形貌相似,楚鳳歌通常時候對她還是十分友好,還遣了一個喚作芳晨的侍女照顧着她的起居。不過,到底是照顧還是監視,就另當別論了,反正對她起不了什麼作用。她多數的時候反而是主動跟在楚鳳歌身邊——反正躲不過,不如面對。誰知時間長了,她初始偶爾會起的懊惱,漸漸地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慶幸。慶幸那一刻她的心軟,慶幸那一刻她救了他。
楚鳳歌的生活極其簡單,谷中的大小事務交給了兩個手下在處理,整日除了偶爾看看書,其他的時間全部都用來練功了。現在多了梅牽衣在身邊,有時候,他會撥些時間來跟她說話。好的壞的,好言好語或者暴躁憤怒,但話題總是離不開梅夫人。他說這些年一直都在練功,只有練好了功夫,才能打敗梅莊,才能把小果兒搶回來。
原本志在四方的人啊,爲了心底的那個人,十幾年來都將自己囚禁在這一方小小深谷裡。梅牽衣心中苦澀,其實很能明白他。就像當初,展涼顏離開靈嬰樓之後,她整日也是想着怎麼練好武功才能殺了金雨朵,讓展涼顏重新回來。世界上的一切全部都死了,只有這一處活着。
這樣的人,就算讓她殺,她也下不去手啊。
“就算殺了我爹,就一定能把我娘搶回來嗎?”幾日相處下來,她大致有些摸清了他的脾氣。雖然喜怒無常,但態度好時,偶爾還是能聽一點逆耳的話。
“不殺你爹,小果兒更不會回來了!”說這句話時,楚鳳歌正盤坐在山崖下一塊平板石頭之上,頭上近百米的瀑布跌下落池,濺起水珠,掀出涼氣。“再說,不殺他,難消我心頭怨恨!”
他驟然躍起身,頂着勢敵千軍的急流,在一片瀑布衝擊之下,手舞綠杖,一身白色身姿幾乎與瀑布同色,水珠飛濺,唯見其中一抹綠芒,飛舞亂竄,令人眼花繚亂。
梅牽衣輕嘆一口氣,躺在湖邊,感受着瀑布濺起的涼氣。就算他真氣激起的水珠落到身上,點點化作利刃,在肌膚掃過,留下一道道血痕,但那涼涼的刺痛,並沒有影響她什麼,反而舒服得讓人直想瞌睡。眯着眼睛看着因爲那日在梅莊吃了敗仗,而成天成夜更加辛勤練功的人。
這樣很苦啊,她其實很希望他能放下!對任何人都好。
梅牽衣小憩一覺醒來,他已經不再練功,只是坐在瀑布正下方,一動不動。
梅牽衣知道他這其實是在修煉內功,瀑布落下的衝力極大,實際不亞於十個武功高手同時發力,他端坐其下承受着那衝力,氣運全身抵禦,無形之中也是提高了自身內力。
“楚叔叔,我跟你打個商量,好不好?”看着楚鳳歌手臂畫圈,梅牽衣知道他快結束了,於是又開口來跟他說話。
楚鳳歌引導真氣迴歸丹田,方纔擡眸問道:“何事?”
“我也很想練功。我保證不會逃跑,你就把解藥給我吧。”楚鳳歌給她吃了一種能化掉人內力的藥,除非有解藥,否則任你武功再高,沒有內力也等於無。
楚鳳歌的眼睛重新閉上,梅牽衣不死心地道:“其實你也知道,我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的。”
狂人谷地勢隱蔽,路途複雜,若無人帶路,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同樣出不去。這也是爲什麼她是俘虜人質,楚鳳歌卻並不嚴加看管的原因。再加上她衣衫懸鈴,走到哪都有人聽得到,就算真跑了,也很快就能追回來。
楚鳳歌沒有理她,過了一會,忽然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武功是誰教的?”
梅牽衣的武功比較雜,自小的基礎是梅莊穩紮穩打的沉穩底蘊。醒來後,因爲防備着楚鳳歌找上門的那一天,所以急於求成,修煉的功夫多是能迅速而成的武功,因而更偏向溫習靈嬰樓和狂人谷的武功,導致一身內力失了原先的正氣綿厚,多了一股陰邪與狂躁。當日在梅莊,楚鳳歌探手抓她,扣她脈門,她身體內力自然地抵禦,已叫楚鳳歌探得分明。
梅牽衣心中一驚,掩飾道:“就是我爹教的啊。不過我不大喜歡那樣練功,按部就班,沒什麼效果,很煩,所以有時候就亂練一氣。不過楚叔叔,你的武功很厲害啊,可不可以教我?”
楚鳳歌“哼”了一聲,道:“教你做什麼,教了讓你幫你爹來對付我?”
他言語雖有氣,但說話卻並沒有多少敵意。這也是梅牽衣發現的一點,只要她表示友好,楚鳳歌的脾氣忍耐性會更好,有時候還會不經意地表露出溫柔。或許,就是因爲她長得和梅夫人像吧。
梅牽衣笑了笑,道:“我若要殺楚叔叔,當初就不會救了。”
楚鳳歌從瀑布下一躍而上,早有婢女端着乾淨衣衫過來幫他換上。又有人過來,小聲地在他耳邊說着什麼。
楚鳳歌聞言哈哈笑了起來,順手朝梅牽衣扔過一個物體來,道:“救你的人來了,我叫他們有來無回!”
夜幕降臨,滿天星斗,峰巒疊嶂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嶙峋的怪物,隨時準備撲出吃人寧爲欲碎。突然,一個怪物頭頂長出了一個角,又緩緩伸出。待那影子再往前伸,逐漸暴露在微弱的星光下,依稀可見一個嬌小的人影從窗口鑽出,慢慢爬落。弓着腰,小心地慢慢移動,一步一步地遠離房子。
狂人谷因地理之利,晚上並無人守夜,夜晚極其寧靜,只偶爾幾聲淒厲的鷹叫,或是輕柔的小鳥,抑或還有草叢中的昆蟲,其實聲音不少,但卻更顯安靜。但這個嬌小的人影一直小心翼翼地直到遠離了房屋羣,才稍稍直了身子,輕拍着胸口順氣,擡頭望着前面的密林。星光落在她臉上,暗影反襯得白皙如玉,分明是狂人谷的人質梅牽衣。
她沒有多做猶豫,邁步跑進了那密林。下午的時候,她言語說服了楚鳳歌,並未出谷迎敵,理由正是當初展涼顏在湖莊對付江湖羣豪的手段。梅莊有武林同道幫忙,雖然不多,但也絕不會少,他們乍到梅莊,一心一意要救梅牽衣,人心振奮,這個時候出擊並不是明智之舉。不若在谷中靜待,積蓄力量,等他們在廬山摸不清東南西北地一通亂找尋找狂人谷未果之後,沮喪心焦,意志減弱時,再一擊即中,以逸待勞,省時省力。
楚鳳歌聞言甚覺有理,卻奇怪梅牽衣爲何要反幫外人。梅牽衣笑了笑,直言不諱道:“我不希望我爹孃有事,但也不希望楚叔叔有事,總是盼着可以在你們打起來之前,多爭取些時間,想辦法逃走嘛。”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梅牽衣說了要逃走,反降低了楚鳳歌的疑心,當下真相信了她,並未出谷出擊,而準備以逸待勞。梅牽衣內力被封,根本就不需要怎麼來監視她,再加上她曾經救過楚鳳歌,更加降低了他們的防心。且她每天主動跟着他,從來沒有任何尋路逃離的企圖,誰會想到她會跑?最後,狂人谷無人知其蹤,就算想跑,她也無從跑起。所有這些加起來,他們雖然不盡信她,但卻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懷疑。
只可惜,他們沒料到的是,狂人谷無人能出,那是對別人而言的,她梅牽衣可不在此列。只需要幾天時間,讓芳晨對她也失去了防心,她就大可來去自如了。尋路?呵,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楚鳳歌親自送她離開狂人谷,然後在她帶來梅夫人時,又親自接她進谷,這一來一去,是她整個人生的絕對分水嶺,她豈會忘?
沿着記憶中的路小心地向外跑去,冷不防,伴着她的沙沙腳步聲,原本只有偶爾蟲鳴獸嘶的密林中,突然出現一個不一樣的聲音,那聲音一句輕喚,“牽衣?”
梅牽衣心中一咯,不爭氣地嚇了一跳,險些叫出聲來。但很快又回過神來,這熟悉的聲音是……
回過頭去,依稀能見到一個修長的暗色身影,一雙玄玉晶瞳幽幽閃亮。
“牽衣,真的是你!”
那身影撲了上來,抓着她雙臂,看她似乎完好無損,忽然將她拉入懷中,張臂緊緊抱住。梅牽衣如今內力被封,但比力氣也不會比他大,伸手推沒推開,見他沒有放手之意,不禁惱了,怒道:“展涼顏,你還不放手!”
隔着胸腔,她的聲音悶悶的,沒有什麼威懾力。展涼顏不理會她的反抗,但還是稍稍鬆了手,改變姿勢額頭抵在她肩窩,半晌才長舒了一口氣,將她放開。
“幸好牽衣沒事。”
梅牽衣氣不過,一拳頭錘了過去,怒道:“我有事沒事,關你什麼事?我再跟你說一遍,若有下次,別怪我不客氣!”
展涼顏不躲開,硬生生受了這一拳,聽她言語中氣十足,拳頭打在身上還比較疼,反而開心地笑了。伸手摸了摸被她揍到的下巴,道:“對不起,我……情難自禁。”
梅牽衣“哼”地冷笑一聲,道:“情難自禁?展樓主,我看你看到誰都情難自禁,感情就跟牆頭草一樣,哪邊風吹往哪倒,難自禁!哼!”
展涼顏理虧啞口,跟在她身後外谷外走去。
“牽衣,你……怎麼出來的?”
梅牽衣聽着他言語中的小心翼翼,不由納悶了,忽然想起一個疑點,反問道:“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還是……你跟狂人谷是一夥的了?”
展涼顏愣了愣,解釋道:“你爹他們也都來了,大家都在四處尋你。”
聽展涼顏說起,梅牽衣才知道自她被帶入狂人谷後,他們都在後面跟着追來了。一路上,追殺展涼顏的那夥人並沒有放棄,因此他們在中途耽擱了些時日。從今天下午終於追到廬山後,所有人都分散着尋找狂人谷的入口,他運氣比較好,好不容易找到谷口來,竟然正好就遇到了梅牽衣。
“你爹他們看到你,一定很開心。”
梅牽衣可以想象到她爹孃一定又急白了頭髮,這也是爲什麼她冒險也一定要先出谷一次的原因。讓爹孃知道她安然無恙,她再要去做什麼,也就心安了。但是,不知爲何,她老有一種感覺,展涼顏好像極其擔心她,不是擔心她的安危,倒像是……
想不清楚那種感覺,甩甩頭當自己是多想了,繼續往外走着。
運氣好就能找到狂人谷的入口麼?還是展涼顏果真是太聰明瞭?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收到一個紅色炸彈,驚悚的紅色炸彈。過年時還單身着,帶着步步這裡那裡同學跑(因爲就我倆都單身了),結果,竟然!3月1日結婚。然後細問來,2月2日相親認識,2月18日決定可以,然後2月20日決定結婚,結婚日定在3月1日。
我問:來得及嗎?
他回答:一件一件來。
暈倒啊~~~步步見過的最快的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