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怎麼倔得像塊石頭……”胡長寧無奈嘆氣,臉上並沒有半點怒意,“那裡或許不是好地方,你又何苦把自己搭進去?”
不搭進去她就無法接觸陣眼,拿不到角木蛟啊!
白霜拿過胡長寧手中的靈位,放到水中仔細清洗:“師父,弟子不怕。您無需擔憂。”洗去最後一絲塵埃,她笑着起身墊着腳尖把靈位放上院牆。
“既然如此,爲師明天便帶你去宗門裡參加試煉。不管能不能通過,爲師都會將這身本事教給你。”
胡長寧洗乾淨手,又扯過搭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這才伸過來拍拍白霜的頭:“小霜,爲師是把你當親閨女一樣對待。所以,你不必勉強自己報恩,只需好好活着就行,你可明白?”
沉沉的聲音如同冬日裡破雪而出的溫泉,將她拉進去,隔絕所有寒冷。
白霜怔怔看着背對朝陽而立的師父,金色的光從他身子的輪廓邊緣擴散出來,將她也一併罩進去。胡長寧神色凝重的看着她,眸光坦然如水。
師父他是真的在擔心自己,擔心她是用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行動去拼命抱“救命之恩”和師徒之恩。
白霜咬了咬牙,努力展出笑顏來:“嗯,師父。我明白的。”在這人身邊,在此刻,她感受到的如山的關切,連心都跟着柔軟起來。
這山不是壓在自己身上的山,而是願意墊在她的腳下,讓她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的山。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師父的這份心,果真如父愛那般讓白霜安心。
毋庸置疑,眼前這個失去所有家人的男人已經徹底把白霜當成了家人。
如此赤忱相待讓白霜既心暖,又惶恐。因爲,她終究是要對不住師父的……破壞玄家後人守了千年的誅妖陣,拿到用來固住陣眼的角木蛟是她必須完成的使命。
她非完成這個使命不可,如此才能得到報仇的能力和本事。
不過,在使計離開前,她會查出胡雙葉失蹤的真相,人現在是死是活,她要給師父一個答案。憑着自己當初在楚宮中讀的那麼多書,見識過的諸多暗潮涌動,抽絲剝繭總是能去做的。
不管是拿到角木蛟,還是找出真相,這一切的關鍵,都在玄家,無論如何,那個地方她白霜是進定了!
“你明白就好,吃過飯爲師就去宗門爲你商討試煉的事。”胡長寧移開手,轉身看着遠處的塔樓,“爲師這就幫你梳理一遍七經八脈,我們去後山瀑潭處吧。”
他把布巾隨手搭在木盆邊上,水面映出一張端方俊逸的笑臉:“小霜,這回你不會再想法子推拒了吧?”
“啊?”白霜一愣,隨即囧的俏臉通紅,連連擺手道:“不會了不會了,弟子前些日子不是擔心師父揹負背叛師門的罪名嗎?眼下能坦蕩學習,弟子自然是歡喜還來不及。”
胡長寧的嘴角笑得更彎了,目光下意識的飄向院牆上的靈位們:“可師父也說過不管你試煉過不過,都會教你驅魔術的。”
“那弟子堅決不學,當個普通人在師父身邊活着也好。”白霜也望向靈位,黑漆在陽光下泛着光輝。她在心裡笑了笑,不管面對什麼檢驗驅魔資質的試煉,她都會過的!
而且,還是能儘量靠近宗族弟子的那種優秀過關。唯有如此,纔能有機會接近塔樓和誅妖陣陣眼。
爲了保證自己的試煉一定過關,白霜決定使用自己在黃昏裂縫中買的那瓶晨曦酒。胡長寧帶着她,她偷偷帶着蝸牛殼去了後山的一處小瀑布。
瀑布約莫三層樓宇那麼高,白練簌簌落下,砸在潭水上的一塊平整大青石上,最後灌進底下的水潭,激起層層水霧。
“小霜,手伸過來。”胡長寧親手幫白霜把頭髮全部束在頭頂,並用胡雙葉之前用過的髮帶紮緊,又吩咐她褪掉鞋子,自己也脫了鞋。
白霜瞧着碧汪汪的潭水,嚥了咽口水:“師父,我們這是要跳進去?”現在可是秋天啊!潭水很冷的!
若是有術法傍身還好,可現在她最多就是筋骨和脈絡比普通人活絡些,精神和耐力更強一點而已。憑藉自己的身體禦寒?那是辦不到的——此前的傷勢太過嚴重,趕路出來時專吃果子的她已經很瘦小了……
雖然有樹妖天天燉湯補,可也只是臉色好看點罷了。
“跳進做什麼?我們要去的是那裡。”胡長寧握緊白霜伸過去的右手,拉着她忽地朝瀑布底下躍去。她感覺自己的腳尖貼着水面而過,而後落在瀑布正下方。
白霜沒有半點懼意,對於被人扔下過鳳凰淵懸崖的她而言,這點距離委實算不得什麼。
立在瀑布下,她瞬間被水練打得頭昏腦漲。連還在睡覺的尾火虎都被驚醒:“你又怎麼了?!”它想借白霜的眼睛看看情況,可卻什麼都看不見。
“沒事,站在瀑布下而已。”白霜在心中安撫它,忽地感覺師父放開牽着她的手,隨後一雙厚實的手掌按住白霜的肩膀。
她順勢盤腿坐下,那雙手條然消失。“你沒事跑瀑布下來做什麼?吵得我睡覺都睡不好。”尾火虎抱怨着,忽然感覺一股詭異如水的力量鑽進白霜的經脈中!
那勢如破竹的力量讓它都感受到一陣頭暈目眩,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在“梳理”一般。
恰時,外面的白霜正不由自己的被水線牽扯着動彈不得。與坐在青石上的她不同,胡長寧已抽身離開,正立在白霜對面的水面上,腳尖點水身體遙懸。
他心中念訣,一手結出印伽,一手在瀑布上畫下透明符文。
傾瀉而下的水流瞬間被分成無數條晶瑩水線,旋轉飛揚各成路數的朝白霜而去。接觸到她身體的瞬間,有形的水流順着衣裙下的皮膚滑落。凝結成線的水中精魄元氣卻直接鑽進她的七經八脈……
白霜感受到身體接觸到的水已不是方纔的水,可她還是無法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