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我還以爲從此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燒了好多衣服給你啊!都是上好的雲絲織成的啊!”這位昔日的閨閣貴女哭得像街邊的潑辣大媽。
鼻涕眼淚直往白霜衣服上抹,嚇得張昭趕緊把被他娘嚇得癟起嘴巴就要哭的孩子塞到丫頭懷裡,讓她抱去隔壁房間哄。
“王妃,你嚇着孩子了……”張昭伸手去扯自家妻子,反而被對方一眼瞪得趕緊縮回手。
“小霜,是嫂子失態了。但嫂子聽你還活着,真的很高興……你十七哥全都給我說了。這兩年苦了你了。”王妃抹着眼淚,笑容真切。
白霜鼻子很酸,但沒有哭出來:“我還活着,我沒事。”
這一敘家常就說到晚上,白霜在這個房間和他們夫婦一起吃飯。聽初爲人母的嫂子說着她家的事。
原來十七哥入獄之後,她們家也遭受重創。父親被出去官職,全家被貶爲庶民,府邸也被朝廷封掉。就連在平京城禁衛隊中舉足輕重的哥哥也被踢出來。
一起被牽連的,還有好幾家和十七哥交好的世家貴族官員。
“怎麼看都是在拔除可能威脅皇權的勢力,做到這個份上,皇帝還真是費心。”白霜冷着臉,像只冷靜分析敵情的小豹子。
十七皇子和自己的王妃對視一眼,均不再說話。
他們一家人能活着團聚,都是面前這個妹妹的相助。更何況張昭已經知道白霜“死去”的真相,他知道帝王冷血,卻沒想到楚皇竟殘忍到毫無人性的地步。
“十七哥,嫂子。你們必須離開平京城,暫時去個遠一點的地方避禍。”白霜放下筷子,面色嚴肅。
她現在是要找楚皇算賬的人,就算身邊有大妖怪在。十七哥他們一家人都留在這裡還是太危險了,一旦打起來,大人姑且不說,孩子怎麼辦?
“我也是如是想的,但王妃剛生完孩子,承受不了路途的顛簸。”張昭握住妻子的手,一臉爲難。
白霜將手搭在他們緊握的手上:“十七哥,我可以借妖怪的牛車送你們離開。牛車不在地上跑,裡面的條件也能根據乘坐人的身體變化而改變。可以免去路途顛簸。”
“小霜……”張昭站起來,抽了手將兩人摟到懷裡,“謝謝你!”
白霜一手環住張昭,另一隻手和王妃的手扣得緊緊的:“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十七哥,你離開平京城後,不妨想想若是你來做皇帝,你想交給百姓一個怎樣的楚國?”
“小霜?”張昭和王妃同時一僵,詫異看着白霜。
她倒是面色平靜,堪比朝中宰相:“不瞞十七哥和嫂子,我們大楚的皇帝正在做違背天理、滅世殺孽的事。他將我推下鳳凰淵只是個開始,他的目標是掌控天下,坐享萬世江山。”
張昭沉默了,王妃也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把我推下鳳凰淵之前,其實是想將我獻祭給裝成老和尚的妖怪。他要和妖怪做交易,用分治江山來達成自己的長生不死野心。現在,他糾集太一樓四處捉妖,不知道又要弄什麼陰謀詭計。”
白霜揚揚眉:“雖不知他想怎麼做,但我知道在這麼下去,整個楚國都會毀掉。”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走了。於國於家,我都有責任守在這裡!”十七皇子重新回到位置上,燭光中的臉看起來視死如歸,“不能讓父皇繼續錯下去!”
“夫君。小霜。”王妃一手牽着他,一手牽着白霜,皺緊了眉。
彷彿又回到年少青蔥時,白霜爲了幫十七皇子送信,找各種藉口進她家。然後十七皇子也偷偷爬牆進來,三個人偷偷玩的開心,但又怕被人發現時的緊張。
只不過現在的這種緊張讓她感到窒息。
“十七哥,你現在一旦出現會面臨什麼結果,不用我說吧?”白霜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比起把自己攪進漩渦,你目前最大的任務是保護好自己和家人。”
“可我不能看着父皇再糊塗下去!”張昭一拳捶在桌上,還剩半杯酒的小杯子倒在一邊,酒液傾灑出來。
“他已經無藥可救了!十七哥,你算算皇族中有資格繼任皇位的人現在還剩幾個?”白霜收回目光,眼神犀利盯着張昭,“除了你,其他的是不是還都是沒過十歲的孩子?”
那天她去外面晃可不是白白去的,只是聽到的消息一個比一個讓人汗毛倒豎。
雖然表面上看都是皇子們犯事被處置,但那不過是楚皇爲了防止自己的兒子或者侄兒子篡權奪位的提前削弱。要不是忌悠悠之口難堵,他會殺了全部吧?
最後只剩下幾個不諳世事的小皇子和一個對皇位不感興趣的十七皇子。
可惜其他皇子的“受罰”卻讓十七皇子成了順位繼承人人選,所以,楚皇下手了。甚至爲防十七皇子熟悉的人反對,他還將其他人也一併打擊。
要是還有良知,在對自己的孩子出手時就該幡然醒悟的。
“……”張昭再次說不出話,白霜說的沒錯,現在他被髮配充軍生死不論。剩下的幾個都是毛頭小子,可誰又能保證他們能活到何時?
更何況自從白家軍出事後,邊境就越來越不安寧。
北狄、南夷已經多次騷擾邊境。甚至有將戰火擴散的趨勢,然而此時的父皇卻醉心朝中陰謀,從未重視過失去白家和衛家守衛的邊關。
“十七哥,你還記得我們在邊關認識的那些人嗎?”白霜握緊了王妃的手,“你帶着嫂子去找他們,靜待時機。”
“你想做什麼?小霜,你要做什麼?”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白霜了,就連王妃都是一臉陌生,眼前的白霜和昔日那個嬉笑怒罵都帶着嬌憨可愛的小霜簡直判若兩人!
“告慰白家人的在天之靈,洗清衛家的冤屈。”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說出了在他看來完全不可能的事。
張昭怔怔看着她:“小霜,你真知道你在說什麼?”沒證據、沒證人,連她都是“死”了的,誰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