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聖人來瑞王府之事許多人都得着了消息,但明面上仍是隨了聖人的心意,打着微服私訪的旗號,所以衆人自是不必對崇文帝行跪拜禮,男丁拱手行禮,女眷只消福身即可。
此刻楚崢站在最前頭,今日這廝着了一件墨色的長袍,腰間的綠玉帶將其勁瘦卻有力的腰肢勾勒出來,瞧着楚崢頎長的背影,薄玉喬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面頰略有些發熱。原香玉因着身爲側妃,在王府的身份自是極高,所以現下正站在楚崢身旁,一齊迎接這自禁宮出來的尊貴人兒。
崇文帝身材高大健碩,雖說年近而立,但卻保養的極好,俊朗的五官彷彿斧刻刀鑿一般,且帶着一股子渾然天成的霸氣,比之楚崢的俊美無鑄,倒是更添幾分成熟硬朗。
一旁立在崇文帝身畔,身着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的婦人,自然便是在禁宮之中極爲受寵的皇貴妃俞蘊之了。上次薄玉喬入宮獻舞之時,俞蘊之也現身了,不過因着距離較遠,薄玉喬雖說能感受到這婦人身上絕代風華,但卻看得並不真切。
此刻離得近些,薄玉喬更能細細的端量這位絕色的麗人。大抵真是上天眷顧的緣故,皇貴妃如今已然二十有八,但芙面仍彷彿凝脂一般,比之鮮嫩的小娘子也不差分毫,五官便好似水墨丹青之中的神女般豔麗,再加之身上那股子華貴的氣勢,着實奪目的很。
待崇文帝與皇貴妃下了車駕之後,最後的那一輛車駕上,也下來了一位着着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的貴女,墨發豐厚,梳成繁複的墮馬髻,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在日頭下微微晃動,着實晃眼。
鸞鳳紋飾的釵飾,一般出身的貴女都不得佩戴,除非有皇室血脈,否則便是逾制。若是崇文帝不計較還好,但真真追究起來,大不敬可算是十惡之一,若是被有心人拿捏的話,即便落得抄家滅族的下場也使得。
因着如此,薄玉喬現下便確定了那佩戴着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的貴女便是當今的月公主了。
月公主如今也是及笄的年歲,按理而言,皇家公主若是長到及笄,早便該議親了。但這月公主卻是個異類,因着有高僧批命,言道不易過早婚嫁,如此即便現下出落的亭亭玉立,也不好議親。
不過這月公主也太過亭亭玉立了。
擡眼望着那五官精緻,面施薄粉的宮裝麗人,薄玉喬作低眉斂目狀,遮住自己眉眼間的異色。這月公主將將十五,但身量奇高。須知,薄玉喬自己已然算不得矮,在現世而論便差不離將近一六五的身高,但這月公主比她還要高上一頭,年僅十五便足足有一米七五,超過七尺,着實是不易了。
月公主好歹五官生的極好,且出身不凡。如若不然,這麼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比之一般男子都要高大許多,再加之有高僧批命,言道婚事不順,想必日後於親事上還會再起波瀾。
一行自宮中出行的貴人都被迎入王府之中,原本以薄玉喬小小侍妾的身份,不應出現於此,但誰讓原香玉太不爭氣,使得掌家權落入了薄玉喬手中,如此的話便也能上前迎一迎聖人,當真是莫大的體面。
徑直將貴客給帶到王府宴客鵬程樓,那處因着薄玉喬這幾日的刻意修繕,所以瞧着亦是極好,雕樑畫柱,舞榭歌臺,卻又不會過分靡費,想必崇文帝看在眼中,也不會慍怒。
現下崇文帝便坐在鵬程樓正堂之中的主位之上,其身畔落座的則是皇貴妃俞氏,下手則是楚崢與原香玉,因着薄玉喬身份不夠體面,所以便只能站着原香玉身後伺候着。原香玉之後緊接着便是月公主,因着今日崇文帝出宮並不講究皇家禮儀,不過是按着長幼之序落座罷了,倒也並不算太過嚴苛。
此刻倒是楚崢率先開口了。
“皇兄,我王府之中還有一批自小養大的歌姬,她們跳得迴旋舞還能入眼,不知皇兄可要賞玩一番。”
聽得此言,崇文帝一張硬朗的俊顏上顯出一絲並不算明顯的尷尬之色,手上原本端着的茶盞也微微晃了晃,好懸沒將清亮的茶湯給灑出來。
薄脣輕啓,崇文帝將要推拒,便聽得一旁的皇貴妃俞氏開口道。
“皇弟家中圈養的歌姬,定然是極好的,如今陛下在宮中看歌舞,恐怕早就膩歪了,能來皇弟這裡換換口味,便連本宮也是求之不得。”
美人就是美人,這一張口聲音便是極爲悅耳,彷彿不斷敲響的編鐘一般,讓薄玉喬心下對皇貴妃生不起半分惡感,即便面前的婦人容貌足以碾壓王府之中的所有小娘子。
崇文帝聽得俞氏所言,登時便黑了臉色,隨即轉頭道。
“歌舞有什麼好看的!你莫要再看了,那些狐媚子沒一個好的!”
如今這情景着實有些奇怪。按理而言,若是歌姬上前獻舞的話,拈酸吃醋的應當是皇貴妃俞氏,但現下崇文帝便好似那個醋了的婦人一般,也不知到底是怎的回事。
俞氏尚未開口反駁,倒是楚崢耐不住了,皇兄好不容易來他王府一次,若是連歌舞都看不成的話,豈不是太過無趣?
現下楚崢倒是以爲崇文帝是礙於俞氏的臉面,所以才推拒歌舞一事。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先前在禁宮之中,因着那日崇文帝心血來潮,便命宮中的伶人表演一段兒霓裳羽衣舞,而後便不住的飲酒。
到了翌日,便有一容貌齊整的伶人衣衫不整的跪倒在地,雙手捧着崇文帝的衣飾,跪在牀榻之下。鬢髮略有些散亂,雙眸也紅了三分,如此可憐的模樣,便彷彿是承了雨露一般。
崇文帝寵幸一伶人之事,不出一個時辰,整個禁宮便都知曉了。同樣也傳入了皇貴妃所居的關雎宮之中。
原本俞氏對崇文帝便恭謹有餘親密不足,再加之此事,態度雖說算不上冷淡,反而親暱更甚,但卻與一般邀寵的妃子無二,刻意逢迎,如此便更讓崇文帝着慌了。
崇文帝本非常人,且因着武功不錯,即便是飲上一些酒水也不會酒醉,但他偏偏便在看完歌舞之後神志不清,還與一伶人睡在一處,如此情景着實是引人遐思。
當時楚堯真真極爲惱怒,即便他酒醉,寵沒寵幸伶人之事也清楚的很,自己身體沒有任何異樣,偏生那伶人一副受人欺凌的模樣,隨即在伺候完自己更衣之後,便徑直引火自焚了。
如此,崇文帝真真是百口莫辯,雖說知曉有人刻意挑撥自己與俞氏的關係,卻根本尋不出證據,那伶人屍首都成了灰,即便能尋出她與旁人勾結證據,但到底是不是清白的身子也不好說。
所以現下崇文帝對歌舞以及伶人可忌諱的很,這纔不住的推拒。偏生俞氏這婦人着實可恨,現下便彷彿沒事人兒一般,言語中還帶着些許調笑,真真是……美豔絕倫。
此刻先不論崇文帝是否是因美色誤國昏君,因着楚崢與皇貴妃的堅持,所以王府的伶人仍是上來了。
今日伶人們表演的迴旋舞乃是羣舞,因着其中細節由王府的樂師改了改,所以如今上來的伶人共有十八人。
咦?怎的多了一個?
薄玉喬只覺得自己是花了眼,如若不然爲何瞧見一名着實眼熟的小娘子混在隊尾,隨着那些伶人一齊翩翩起舞?
薄玉喬也並非傻子,瞧見那眼熟的小娘子,心思略一轉換,哪裡猜不出那女子的身份?蘇醉月可真真是好大的膽子,混入獻舞的伶人之中,不知到底所爲何事?
因着蘇醉月早便自美人榻中贖身了,如今再行這優伶之事,着實是好不體面。且這些伶人都是以輕紗覆面,所以此刻坐在主位上的皇貴妃俞氏除了覺得最下頭的那個伶人生的眼熟之外,也並無旁的想法。
畢竟當年蘇府抄家之時,蘇醉月不過六七歲的娃兒罷了,如此身子抽條兒,面上還覆着輕紗,再加之舞姿之中自帶着一股子上不得檯面的媚俗氣,俞蘊之自是並未猜到蘇醉月的身份。
瑞王府的貴客不清楚蘇醉月的身份,並不代表楚崢未曾將蘇醉月給看穿。他早便清楚這小娘子是個心高氣傲的,即便當時奉了皇兄的命令,將之自美人榻之中給帶入王府,卻未曾想到這蘇氏仍是不知天高地厚,日日肖想不可得的物什,如今居然還膽敢混入伶人之中,難不成是不要命了嗎?
此刻楚崢蹙着眉望了薄玉喬一眼,後者貝齒輕咬紅脣,杏眸中帶着極濃的憂慮之色,顯然是已經察覺不對。
與瑞王對視一眼,薄玉喬心頭微震,她可不想楚崢因着蘇醉月之事而遷怒於她,從而將這掌家權給奪了,再交給旁的侍妾。
如今薄玉喬心頭也冒起了一股子火氣,這些伶人是她早便選好的,現下也不知是哪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將衣飾舞姿盡數告知給了蘇醉月,讓其在聖人面前丟人現眼!薄玉喬心下清楚,此事說不準還有王府之中旁的夫人插手,不過也不知到底是何人使出這等腌臢手段,若是真真成事的話,瑞王府可便甭提什麼名聲了!
這裡的七尺男兒大約一米七
用的是南北朝時期的計量單位,一尺約等於24.5cm,所以月公主很高很高很高,有木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