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蹙了蹙眉頭,而後便將調羹放回官窯瓷碗兒之中,衝着一旁伺候着的幾個二等丫鬟開口問了一嘴。
“這小廚房的管事到底是何人?”
聽得薄玉喬的問話,先前那姿容豔麗的丫鬟半點沒有答話的意思,而那面相清秀的丫鬟大抵與她交好,便徑直上前一步,衝着薄玉喬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而後便開口答道。
“回喬夫人的話,這小廚房之中的管事嬤嬤姓原,人稱原嬤嬤,是側妃娘娘入府之後替換的管事。”
聞言,薄玉喬微微擡了擡眼皮,杏眸細細的打量這面前並不算太出挑的丫鬟,而後問道。
“你們幾個都叫什麼名兒?”
好歹也是自己房中的丫鬟,若是薄玉喬自己個兒都管教不得的話,想必日後亦是要鬧出許多笑話。
清秀丫鬟指了指自己,而後便道。
“奴婢紅蕊,餘下三個分別爲橙芳、黃芪、綠涯。”
薄玉喬注意到那模樣豔麗的丫鬟,正是名爲綠涯的那個。剩下的橙芳黃芪相貌雖說普通,但眼神卻瞧着極爲安分,不似橙芳那般活絡。
“紅蕊,你便捧着這碗八寶粥,帶着阿月姑姑去小廚房一趟,問問小廚房的管事嬤嬤,怎的會將隔夜的粥飯送到漪瀾院中,難不成是不將瑞王殿下放在眼裡嗎!”
說到後頭,薄玉喬聲音也略顯得有些尖利,身上帶着的氣勢讓紅蕊身子不由輕顫了顫,而後便恭敬的稱是,隨即便帶着阿月姑姑往小廚房趕去。
餘下的三個二等丫鬟,那名爲橙芳的豔麗丫鬟便兀自低垂着頭,也不看薄玉喬半眼,明面上算是恭敬,但實則是不將薄玉喬放在眼裡罷了。
想起楚崢讓自己入瑞王府的緣故,薄玉喬菱脣微勾,顯出了一絲冷笑。既然堂堂瑞王都允了自己胡鬧,那處置一個丫鬟又有何不可?
“橙芳,擡起頭來。”
聽得薄玉喬的吩咐,橙芳雖說心下不忿,但到底也不敢違拗主子的意思,眉頭微蹙,便直愣愣的擡眼望着薄玉喬,眉眼處不帶半點恭敬的意思。
見狀,薄玉喬面上的笑意更濃,隨即便開口道。
“如今本夫人手上有一個活計,便交到你手上即可。因着殿下喜食紅綠雙色餅,橙芳你好歹也是瑞王府伺候的丫鬟,想必爲殿下盡一份心力也是極好的。”
聞言,橙芳心下知曉不對,卻不知如何反駁,只得默然的頷了頷首。
“這紅綠雙色餅的製法也不算太過繁複,不過便是取來九千九百九十九顆紅豆,以及四千九百九十九顆綠豆,將其每一百顆放在一個小碗之中,而後以上好的山泉水浸泡三日,濾幹磨粉方纔能製成這紅綠雙色餅。”
聽得要取九千九百九十九顆紅豆,以及四千九百九十九顆綠豆,橙芳哪裡不知薄玉喬這是在刻意刁難自己,登時便有些耐不住,衝着薄玉喬譏諷一句。
“喬夫人要磋磨奴婢,便光明正大着來,使出這般陰私手段,還不夠丟份兒的!”
瞧着這名爲橙芳的丫鬟如此硬氣,薄玉喬微微擡手,擊了擊掌,而後便開口道。
“既然橙芳不願爲本夫人做事兒,便徑直回到你原來的主子身邊,若是你沒有原來的主子,直接發賣給人牙子也成,反正莫要留在我漪瀾院礙眼!”
薄玉喬從來便並非什麼好脾性的人,登時便撂下了這句話。而後黃鶯自然是極爲識趣,即刻便將漪瀾院之中伺候着的八個粗使丫鬟給喚了進來,隨即這八個粗使丫鬟也不知自何處扯來的繩子,徑直將橙芳這丫鬟兩手給綁縛起來,不得動彈,只能不住的衝着薄玉喬叫罵。
薄玉喬倒是並不在意這丫鬟,她今日原本便起的有些晚了,雖說在瑞王府之中不必給公婆敬茶,但到底也是要去拜見原香玉,省的再得了一個輕狂無禮之名,她薄玉喬可擔不起!
轉眼望着黃鶯這丫鬟,薄玉喬脣間掛着一絲笑意,便衝着她吩咐了一句。
“你便在漪瀾院中好生看着橙芳這丫鬟,待打聽到這丫鬟到底是何出身,便按本夫人先前吩咐着辦,不過便只是一個二等丫鬟罷了,王爺自是不會因她責罰於我。”
話音將落,薄玉喬又轉眼望着那名爲綠涯的丫鬟,上下打量一番,隨即開口道。
“你便與素墨一齊隨我去給側妃娘娘請安罷。”
聽得此言,綠涯也不敢怠慢,登時便衝着薄玉喬躬身行禮,而後應了聲是。
薄玉喬徑直自紅木凳子上起身,繡鞋踩在房內光可鑑人的漢白玉石板上頭,她心下的譏諷愈發濃郁。原香玉還真真是個不經事的,便只會使出這些小手段,着實是不入流。
綠涯這丫鬟在前頭引路,素墨便擡手攙扶着薄玉喬的手臂,而後主僕三人便往原香玉所居的小院兒處行去。
原香玉因着是瑞王府身份最高的女眷,所以其所居的小院兒距楚崢所居的石玉居極近,先前薄玉喬便因着所中千年醉之毒,而去石玉居拜謝過楚崢,大抵也知曉石玉居的位置,便位於整個王府的正東方,當真是極好的地界兒。
瑞王府自然是要比薄府大上不少,薄玉喬隨在綠涯身後行了約莫三刻鐘的功夫,都未曾到原香玉所住的小院兒之中。在薄玉喬將將覺得不耐之時,便瞧見在前頭綠蔭盡處,露出素牆青瓦,大抵便到了那所謂的華雅閣。
且試天下,鳳鳴華雅。
看來這原香玉還真真是有不小的野心,如若不然的話,所居的小院兒便不會叫這個名兒了。
薄玉喬兀自踏上華雅閣的石階兒上頭,尚未入了院中,便被前頭看門的小廝給攔住了,那兩個小廝冷着臉,望着薄玉喬,甕聲甕氣的開口道。
“你是何人?”
聽得這兩個小廝的問話,薄玉喬面上的笑意又濃郁三分,登時便道。
“漪瀾院薄氏,前來拜見側妃娘娘。”
薄玉喬如此言語,這兩個看門兒的小廝仍舊沒有半點放行的意思,只是蹙着眉頭打量着薄玉喬,而後譏諷着開口道。
“什麼漪瀾院?什麼薄氏?大爺我沒聽說過!”
此言一入耳,薄玉喬便知這大抵又是原香玉的主意,不過便是爲了爲難自己罷了,還真真是不顧身爲側妃的體面。
薄玉喬低眉斂目,徑直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的話,想必是本夫人尋錯了位置,便先回了即可。”
話落,薄玉喬當真並非玩笑,徑直轉身,欲要往漪瀾院行去。見狀,那守門的兩個小廝面上也顯出急色,明明是側妃娘娘吩咐他二人刁難新入府的喬夫人,卻未曾想到這喬夫人真真是個硬氣的,居然說走就走,若是今日不讓喬夫人入內拜見側妃娘娘的話,豈不是落了側妃娘娘的顏面嗎?
一想起原側妃慍怒的模樣,那看門兒的兩個小廝登時便心中驚懼,忙衝着薄玉喬叫喊了一聲。
“還望喬夫人留步!”
聽得這話音,薄玉喬自是不欲理會這二人,兀自向前頭行去,一旁的綠涯心中對原香玉亦是懼怕的很,此刻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實進退兩難。不過素墨卻沒有這顧慮,她本身便是出自瑞王府的死士,即便原香玉要對她出手,也要顧及殿下的臉面!
“喬夫人,奴才這便入內通報側妃娘娘,您且先等等,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這才怠慢了喬夫人。”
其中一個小廝現下便入了小院兒之中,想來是去通報原香玉了,而另外一個小廝也未曾得閒,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薄玉喬身前,而後諂媚的不住哀求着。
薄玉喬倒也不是真想回到漪瀾院中,不過便是爲了讓這起子狗仗人勢的奴才安分些罷了,既然這兩個小廝有自知之明,她也便停住了腳步。
斜睨了一眼那不住賠笑的小廝,薄玉喬紅脣輕啓,開口道。
“若是一刻鐘之內方纔那人還未通報的話,本夫人也便耗不起這時候了,畢竟側妃娘娘院中,便連一個看門的小廝都這般難以使喚,想必即便殿下知曉了,也不會怪罪於本夫人。”
聽得薄玉喬口吐要挾之言,那小廝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住了,額間不住溢出冷汗,使得其原本便黝黑的麪皮更顯油亮,着實是有些傷眼。
還好先前那入內通報的小廝是個識時務的,知曉薄玉喬不好相與,便即刻入了正堂之中,通報原香玉。
原香玉原本便是爲了給薄玉喬一個教訓,自是不會讓其輕易回到漪瀾院中,畢竟若是薄玉喬全須全尾的自華雅閣中離去,那她還如何立威呢?
薄玉喬便由先前入內通報的小廝陪着笑臉給請進了正堂。將一踏入到正堂之中,便瞧見上身着着銀霓紅細雲錦廣綾合歡上衣,下頭配着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的嬌美婦人坐在主位之上,墨髮梳着飛天髻,頭戴鎏金穿花戲珠步搖,腕間的珊瑚手釧當真是極爲豔麗。身上的每一件兒物什都並非凡品,這般靡費的小娘子,不是原香玉還有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