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息天帝的神識再也無法尋查到那絲異動了,琉璃宮的盛宴雖還是*階段,卻漸漸有平息之勢。突然,風息天帝廣袖一揮,天邊五彩祥雲漸漸散去,轉而垂掛上輕柔深沉的蒼穹星幕,風息天帝那宏達沉穩的聲音不疾不徐地說道:“衆仙家不要拘謹了。”
話音剛落,風息天帝和羲和娘娘便消失在了琉璃殿,衆仙只道是帝君和娘娘分別五百年,自然是小別勝新婚了,也未想到深的一層去,且畢竟沒有了帝君的威嚴,衆仙家自然更輕鬆暢快了。
墨韶手中的酒盞一頓,只聽一道聲音在他意識中說道:“我在流雲殿等你。”但見,墨韶釋然一笑,溫文爾雅地將手中的酒盞放下,而後從容不迫地起身緩緩朝流雲殿走去。整個動作普通尋常,沒有曄淵的超然,沒有成君仙尊的俊然,卻顯得自信尊貴。
墨韶並未騰雲駕霧,只是一路走着來到流雲殿,但見不遠處一襲白衣如長風浩蕩,一柄古雅罡正的寶劍將他襯得猶如戰神,正是神官曄淵。
曄淵緩緩回身,看着墨韶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知道我會找你?”墨韶儒雅的神色雖無笑意,可眉間眼角是一如既往的溫潤之色,他點點頭說道:“我在琉璃殿等候多時。”
“抱歉,有事耽誤了。”曄淵並無驚訝之色,只是淡然地接口繼續說道:“你的徒弟是青九,一隻小狐狸?”
墨韶溫潤一笑,看着神官說道:“正是當初在神官湛盧劍下殘留一絲殘魄的小狐狸。”曄淵冷峻的眉目微微一皺,逼視着墨韶迷離的丹鳳眼說道:“你可知她是魔尊尋到的宿體?”
墨韶笑了笑,並未接答曄淵的問題,反問道:“既然如此,神官當初何不把她魂魄散盡?”曄淵移開目光,沉默不語。不知何時,墨韶突然祭出一把普通的古瑟,他席地盤腿而坐,一朵紫光祥雲將他同古瑟虛託在半空。
墨韶試了試音,再次開口說道:“我只道是小徒弟命大,原來是神官手下留情。”墨韶調妥了音色,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撫起琴絃,只聽如和風般的琴音登時響起,他接口繼續說道:“既然小徒弟當初入四海水取得厚德之精,又用靈體淨化厚德之精的魔氣,神官理當物有所用,爲何又把厚德之精束之高閣?”
曄淵隨着清音手中緊握湛盧劍的手不覺放鬆下來,然而神識卻登時集中起來,輕易不肯讓墨韶的琴音流入。墨韶丹鳳眼注視下琴絃,溫潤一笑,說道:“神官不就是想問小徒的事?怎麼又不願意聽了?”
曄淵不動聲色,深邃冷睿的眸光漸次平和,猶豫片刻後,神識慢慢放鬆下來,但見眼前浮現出一張蒼白無血色的小臉,細長的美目緊緊閉着,長睫微微顫抖,纖瘦輕盈的身體如輕煙一般透明。
時影殿中,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清秀的眉目間一朵鳳羽花若隱若現地閃着金芒,清冽的眸光漸次混沌,而後瞳孔由墨色變成赤紅色,悲憤地說道:“我來得還真不是時候,打擾神官憐香惜玉了。”
一股黑氣從她背後凝聚,他將姬紜護在身後,然而終究是擔心波及到姬紜,還是讓她離開時影殿。但見,她的嘴角一挑,掌風凌厲地朝他攻去,雖招招致命,可他明顯感覺到她力量的矛盾。
“殺無赦。”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湛盧劍已然逼到她的眉心,但見一團光芒從她袖中掉落。終究是及時收劍,讓白虎將她帶離。然而,當她的靈體完全被魔尊侵佔的時候,他知道必須趕盡殺絕。湛盧劍第二次逼近她的眉心,這次,他終於用上力道,湛盧劍刺破她的眉心,將她的魂魄絞碎。
後來,她被墨韶帶回了梵音鏡,憑藉墨韶的修爲,她的殘魄還是整整被修補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完整。然而,修爲終於是散盡,連流螢玄凌都祭不出來。消沉自棄,冷漠冰冷,根本不是那隻嬉皮笑臉的小狐狸了。
終究是墨韶不忍,收她爲徒,慢慢教導,因爲一點溫暖的注入,她才慢慢振作。然而,畢竟是天界的異類,被排斥被輕視被傷害,她卻只是咬咬牙,化爲原身舔了舔傷口便刻意忘記掉。只是,自此再輕易不出梵音鏡一步。
後來,她竟然瞞着墨韶去了一重天。曄淵眉目一皺,眼眸中的冰冷消散了,她竟然來到了擎天峰!只見她悄然來到止戈殿,將好不容易修煉到的一點靈氣盡數度給一片殘魄,正是他將段雲水殘留的一絲魂魄養在止戈殿。
她是愧疚吧,縱然並不是她真正所爲,可終究還是有善念存在。以爲她就要返回九重天了,不想竟然來到了時影殿,一絲遊魂徘徊在時影殿外,癡癡望着他的身影。其實,她既抽離真身而來,又有墨韶避靈珠護體,就是連他也輕易覺察不到她的存在。可她試着擡腳幾次,終究沒有走進殿內。
琴音漸漸止住,曄淵凝聚神識,一時無言。良久後,曄淵開口緩緩說道:“她既被魔尊宿過靈體,已然植入煞氣。帝君中途出關,定是感應到了魔尊的蠢蠢欲動。她就算可從我的湛盧劍下逃生,未必可從帝君眼皮底下再有此幸。”沉默片刻後,曄淵沉聲問道:“你,可有辦法度化她的煞氣?”
墨韶收回琴瑟,緩緩起身從祥雲上落到曄淵面前,神色肅然道:“魔尊認定的宿體不會輕易更換,更何況阿九似乎與魔氣接合順暢,煞氣除盡又生,無法度化乾淨。幸好梵音鏡乃天界靈氣最盛之地,時時清淨她再生的煞氣,這才使魔尊對她的下落一直不得知。”
墨韶停頓片刻,看着曄淵緊皺的眉頭,溫淡一笑,心道:到底還是關心阿九。片刻後,墨韶繼續說道:“不過,若是找到神之魄,或許事情就好辦得多了。不過......”
曄淵目視墨韶,握着湛盧劍的手一緊,說道:“不過什麼?”墨韶一笑,不疾不徐說道:“神之魄乃上古神物,至今不知其所藏之處,亦或只是傳說罷了。”曄淵目色一沉,冷峻的眉目又恢復了往常的漠然,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
話畢,曄淵向墨韶拱了拱手,而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