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聽說了,神殿的水鏡毀了,女帝也傷了。那姓段的也說了,這些沒什麼大不了,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算怎麼回事?”白猛梧踏進玉清洞,一眼便瞧到扶桑牀上一隻雪白的狐狸溫順地伏趴着,如白雲蜷縮成一團,便恨鐵不成鋼地罵開了。
青九柔軟的前爪捂着耷拉的耳朵,一動不動地閉着狐狸眼,任由白猛梧責罵。白猛梧見青九完全一副自棄的樣子,一把將青九拎起來,怒道:“虧你還說要做一隻任性快活的狐妖,不學凡人庸人自擾,也不想成仙絕情斷愛。如今一點屁大的事,你就學會做一隻縮頭狐狸。老子都曉得任性快活就是要不負我心,闖禍了就去承擔,被坑了就得討回公道,不痛快了就發泄,憑什麼要過得像你這麼窩囊?”
白猛梧被自己一番話說得情緒激昂,拎着青九的手也不免揮斥方遒一番,直揮得青九眼冒金星,終究忍不住化了人形逃離他的荼毒。
白猛梧見青九抱着雙膝坐在桃木藤椅上,睜着大眼盯着桃花發愣,他的怒氣和激昂登時煙消雲散。白猛梧看着青九,嗓音一低,難得溫和地說道:“小九,你不願意說自有你的原因。可我知道,你不想那麼做。我後來知道,你讓我交給曄淵的那塊石頭是上古神物厚德之精,看你如今還未恢復靈力,可知冒了很大的危險纔得到它。你竟然那麼寶貝那冰塊臉,絕然做不出傷害他的事。老子告訴你,自棄沒有用,就算冰塊臉不信你,你也不能就這麼背下黑鍋。”
青九擡眸望着白猛梧,空洞的眸光閃過一絲動容,良久後,青九輕語道:“我三番四次給他惹下麻煩,這次可不是鬧着玩的,他會聽我解釋嗎?”白猛梧見從青九眸光中浮現出一線生機來,興奮地點頭說道:“你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青九不說話,她再次低垂下眼眸,然而,蒼白可人的小臉上漸次暈上一抹血色。
卻說時影殿內,段雲水恭敬地立在一側,神色自若地說道:“正如神君所料,北方玄冥淵有異動,最後請了孔雀明王再次封固玄冥淵。”
段雲水見曄淵閉目點頭,俊雅的眉目上微有疲倦之色,猶豫片刻接口說道:“對了,明日女帝便要回小蓬萊了,想來女帝的傷無大礙了吧。”段雲水停頓片刻,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繼續說道:“女帝宅心仁厚並無怪罪小狐狸之意。”
曄淵緩緩睜開眼,一手撐在書案上,一手放置在膝蓋上,三分霸氣七分俊雅。他看了一眼段雲水,不疾不徐地說道:“本君看你倒是在替她說話。”段雲水尷尬一笑,索性承認道:“知瞞不過神君,只是先前神殿外頭來了一個小夥子,說是小狐狸的朋友,替小狐狸轉送厚德之精。我看厚德之精乃上古神物,如此重要自不敢擅作主張,因此來問問神君的意思。順便,順便替小狐狸說句公道話。”
曄淵食指上的水晶戒指一陣輕微閃耀,他氣定神閒地看着段雲水,心下微微一愣:厚德之精?難道她從四海水取得的?卻聽段雲水輕咳一聲後開口說道:“當時神君趕到上善若水殿的時候,小狐狸已然不在了,可水鏡卻遭劫難。照理,小狐狸絕然不會有這等本事在神君眼皮底下犯事。”
曄淵不置可否,他緩緩地呷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道:“進來吧。”段雲水一愣,卻見姬紜嫋嫋娜娜地移步進來,低垂着眼瞼輕語道:“怕這一別,又是百年方可再見神君,姬紜特來向神君道別,不想擾了神君和段仙人談話,真是抱歉。”
段雲水溫和一笑,客氣道:“女帝言重。”而後對曄淵做了個禮,謙恭道:“神君交代雲水的事,雲水不敢怠慢,這就去辦。”
姬紜看着段雲水離去後,擡眸望了一眼曄淵,而後又低垂下眼瞼,輕語道:“段仙人所言不錯,姬紜當時感應到的是魔氣,青九乃半仙半妖之體,想來是魔氣入體,迷了心智吧。”
曄淵深邃的眸光裡寒氣隱去了幾分,面色還是淡然自若,空朗虛曠的聲音冉冉而起:“本君練就一封符咒可消雲海窟裂縫。”
姬紜一愣,沉默片刻,卻再聽不到他說一句話,清婉的眸光漸次涌上一絲落寞,心道:呵,除了天下蒼生之事,他難道就沒有對我說的話了?哪怕客套一句路上小心也是浪費嗎?姬紜擡眸一笑,第一次直直望進曄淵的眼,終究是欲言又止,只是微笑地說道:“勞煩神君。”
明明心裡那麼不甘心,爲什麼不敢問?是怕一旦說破,就是連等那麼久才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吧。可明知道那個男人觸不可及,爲什麼還要有癡念?
此刻,玉清洞內,青九終於將目光移到旁邊懸浮在當空的厚德之精上,無神的眸光漸漸恢復了素日的靈動輕妙。但見,青九一個輕巧的飛躍,已然將懸浮在半空的厚德之精握在手中,說道:“嗯,我要向他解釋清楚,回擎天峰繼續把菩提葉掃完。”
彈指間,一抹淡青色的身影飄逸在青丘山外,而後漸漸朝着擎天峰的方向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