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自古兒女婚事皆是父母做主,大老爺和大太太即爲書湘的父母,這兩個在人選上有了分歧,但如同茗渠說的,任大太太再反對,最後還是大老爺這個一家之主說了算。

大太太心裡是極爲不願意女兒嫁進他赫家去的,凡是同赫家沾上關係已經叫她不樂意之極了,竟然還要把唯一的女兒嫁過去,老爺他這不是擺明了和自己唱對臺戲麼,橫豎她說了也做不了數,他看着自己蹦達了幾個月給女兒選夫婿,臨了了還不是隻是來知會自己一聲,何曾是來過問意見的!

書湘的婚事是大太太的心病,她見兩家連訂婚信物都交換過了,過不幾時互贈了寫着各自八字、年紀的定親庚貼就更坐實了,這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連着幾日都歪在牀上稱病。

家裡老太太做樣子似的遣了婆子來問候過,再來就是兩個庶女也來看過了,她們心裡倒很是豔羨書湘是正房太太嫡出的這個身份,能嫁進赫家多好的造化,偏生大太太和寧書湘都沒什麼喜色,真不知還要怎樣她們纔會滿意?

這一日過了晌午,書湘到大太太院裡去看她,大太太坐在牀上手上還在瞧着賬冊子,一絲一毫的病態也不見,只是心裡不舒服罷了。

小丫頭搬了小杌子在牀邊,書湘低着頭坐下,大太太見到女兒悶悶不樂的模樣,心道她是和自己一樣的心理,對嫁進赫家自然是不喜歡的,就嘆了口氣,安慰着道:“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你爹從來都是那樣的性子,他做下的決定容不得我質疑……”

書湘擡了擡頭,目光復雜地看着母親,大太太又一嘆,接着道:“湘兒日後嫁進赫家,你未來婆婆她未必對你客氣,赫夫人這人也是個小心眼子,我雖同她沒什麼往來,卻曉得他們赫家諸多的腌臢事,家下人吃酒賭錢鬧出多少事端!他們家現今兒是庶出二爺的媳婦熊氏掌家,這熊氏不是個省油的燈,竟越過了老大媳婦理了家,足可見其至少討得了婆婆喜歡……湘兒若嫁過去,首要的還不是叫你婆婆喜歡你,這不容易。”

大太太同女兒說這些時聯想的全然是自己,她是丈夫不疼婆婆不愛,不希望女兒落得和自己一般的下場,尤其不能叫夫君對她生出厭煩的情緒,若到了這一步怕就回天乏術了,就像一塊玉有了裂縫,再修補完善終究也有瑕疵。

“那女兒應該怎麼做?”書湘聽得心裡生出些坎坷,她倒是見過赫夫人的,那時她還贈送了自己見面禮,瞧着是個不錯的婦人,難道會因自己變成她的媳婦就反而對自己看不慣了?

大太太靠着引枕,沉吟了下,緩緩地道:“自古婆媳是天敵,便有些人家媳婦是婆婆自己挑選的,回頭進門來還不是放在身邊立規矩,十年媳婦熬成婆,家家都是這麼的過來的,倒是…若你夫君願意疼你,家下人也會另眼相待,在你婆婆跟前幫襯着,這待遇跟着就能不同了。我說的湘兒可聽明白了?”

“喔……”書湘面色愁然,“母親是叫我把夫君放在第一位?要討他喜歡?”

大太太撫掌,笑道:“湘兒進門後要同赫家那哥兒好好處,別再聽憑自己的犟脾氣,到了外頭不比在自己家裡,哪個肯遷就你。”

書湘頗有微辭,自己是母親說的犟脾氣麼?只聽大太太倒豆子似的又道:“你過去在學裡見過這位赫三爺沒有,可知他素日爲人如何?喜歡過誰家姑娘的麼?”

書湘驀地擡了頭,眨巴兩下眼睛,絞着手指頭回道:“見是見過的…至於他爲人如何,女兒也不十分清楚,也不曉得他可有喜歡的姑娘……”

“倘或有就不好辦了!你嫁過去後要留意着些,別叫外頭或是家裡頭狐媚子把漢子心勾走了,男人雖說是變心容易,可他們對自己年少時戀慕過的姑娘卻不同,恨不能一顆心時時刻刻跟過去,愈是造成了遺憾愈是放不下,若是這樣的人家真倒不如不嫁了!”

大太太話尾的音調重重的壓過來,書湘知道母親多半還是想到大老爺和太后娘娘身上去了。

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纔好,彷彿分裂出兩個自己,一個自己是希望嫁進赫家的,一個自己又覺得自己嫁過去對不住赫梓言。想着,書湘向大太太告退,自己打花園過,一路走走停停地回了韶華館。

不妨才一進門就撞見徐媽媽,徐媽媽是大太太的人,書湘才從禧正院回來卻沒有見到她,沒想到她會在自己這裡。

書湘疑惑地看着徐媽媽,她蹲身作禮,臉上的笑容頗有幾分說不清的詭秘感,轉過身同屋裡幾個丫頭又寒暄幾句,纔出了院子。

書湘打簾進正屋的門,裡頭三個大丫頭並茗渠神色都怪怪的,書湘這會兒是真好奇了,冷不丁在圈椅裡坐下,曼聲道:“莫非徐媽媽是妖精變的,纔剛把你們精魂吸了,弄得你們幾個一副失常的模樣,可別嚇唬我。”

茗渠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眼珠子滴溜溜和屋裡蔓紋、慈平、麝珠一一對過去,隨後從圓桌上拿起一本被青布包着的書,鬼鬼祟祟捱到姑娘耳邊咬耳朵道:“徐媽媽帶來個好物件兒,說是太太叫給姑娘送來的,我們適才偷摸着翻開了瞧了兩眼,哎喲——”

可羞死個人了!

她說話又不說完,天知道她在臉紅個什麼,連帶着後頭蔓紋幾個也鬧了大紅臉,書湘的好奇心並沒有因長了兩歲而減弱,她伸手就從茗渠手裡把那小布包抽過來,作勢要打開,“我倒要瞧瞧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好物件兒。”

“別別別!”茗渠幾個一疊聲上來止住她們姑娘的動作,怕她自己到時候臊得慌,素日是蔓紋穩重,這會兒她嚥了嚥唾沫道:“徐媽媽特特囑咐了,這東西青天白日的瞧似乎不十分合適,姑娘不妨先午睡一會子,回頭夜裡天黑了咱們慢慢再研究不,不遲。”

“那就這麼的罷,”書湘抱着布包站起身,伸手掩脣打了個哈氣,扭身道:“我且睡一會兒,你們各自忙去。”

她平靜說話時自有一股沉着淡然的氣韻,沒人懷疑書湘會偷偷提前打開看,因爲往常這個時候確實是她們姑娘歇午覺的點兒了,沒道理她不困的。

蔓紋跟進去服侍着姑娘脫了衣服,取下簪環,等書湘在牀上躺下了,她掖掖被角,略一福身便退將出去。

錦被裡的人慢慢地把腦袋伸出來,瞧着屋裡就只有自己了,她方赤着腳跳下牀,也不趿鞋,直接就從桌上拿過青布包就地盤膝而坐。

掀開書上覆着的一層布,裡頭果然是一本書,也不是正經書,這是一本圖冊子,書湘微微地嘟着脣,好奇地看着封面上“競春圖卷”四字。

“這卻是什麼……?”她的視線下移,瞧見封面上畫了不穿衣服交疊在一處的兩個人,這性別是一男一女,背景是庭院之中,畫風精緻,筆觸細膩,細節之處當真…十分到位。

書湘的臉這會兒還沒有紅,僅僅一個封面罷了,她是真還沒鬧明白自己正在看春宮畫,滿心只覺這畫冊有傷風化,怎麼能把男女赤|身裸|體的抱在一起的畫面畫出來,實在是叫人接受不能啊。

想是這麼想,書湘手卻沒停,翻開了第一頁,接着就一頁一頁往下翻過去,女孩兒白皙的面龐也因瞭解地越深入而紅得恍似能滴出血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懂得了什麼,猛地合上最後一頁,運氣大喊一聲“茗渠”,後者忙就進來了,以爲是夢魘了,哪想見她們姑娘正滿臉通通紅,眼中卻偏生奇異地蘊滿了光澤,手指摩挲着那本春宮圖的封面——

“……”茗渠“呵呵呵”乾巴巴地笑了,在姑娘旁邊盤腿坐下,小聲兒道:“您看啦?”

書湘不以爲意,茗渠這樣小心翼翼的倒好像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不就是一本圖冊麼,有什麼了不得的。書湘一把勾住茗渠的肩膀,忽的吃吃笑起來。

茗渠被她笑得發毛,勉強賠笑道:“姑娘怎麼了…是這書您沒瞧明白?倒也不妨事,別難爲情,閨閣裡到這時候都是要看的,該瞭解的就得了解,其實姑娘在宮裡做秀女那會兒就該學了……您別這樣,我看您這麼笑心裡發虛。”

“還記得前年還是什麼時候,有一回咱倆一塊兒進宮,我不是告訴你太監下邊兒缺了一塊麼,記不記得?”書湘興致勃勃地問。

“啊,怎,怎麼了?”茗渠心道姑娘這不是要現身說法罷,她這念頭才起,果不其然,書湘“譁”地掀開某一頁指着畫上那男人下|半|身,悉悉索索地靠過去道:“這裡…太監定是和尋常男子不一樣,興許他們這兒沒了,喏,就和邊兒上這個拿着芭蕉扇的美人兒似的。”

兩人臉上都紅撲撲的,大姑娘家再不避諱說起這個來也是要害羞的,書湘也不會在別人跟前表現出自己對太監下半身的興趣,只因對方是茗渠她才大方告訴她的,她卻不曉得茗渠這會兒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大太太的原意怎麼可能是叫姑娘研究太監和正常男人究竟哪裡不同——?

“姑娘到底看明白沒有,閨房裡頭那個…嗯?”茗渠老臉通紅,實在說不出口。

書湘臉上又紅了一層,把那書往邊上一推,悶悶地道:“我跟你說老實話,我方纔翻得快,主要還是瞧不大明白的緣故,有沒有更具體些的書籍?”她歪着腦袋想了想,眼中一亮道:“要不茗渠你給我講講?”

“不成不成!”

茗渠連連擺手,心話兒,這不是欺負人嘛,她何曾懂得這些了?不過話說回來,她們姑娘看不明白就不明白罷,也不打緊的,這種事情只要姑爺明白就成!

茗渠不肯講她也沒有辦法,書湘心裡存了點兒迷惑,好像知道自己是可以嫁給赫梓言的……她訥訥的,叫茗渠把書收起來,到這時方覺得困了,半眯着眼睛重新爬上牀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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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就是成親了,成親之後就是夫妻倆的甜蜜萌寵小日子~~~~有種嫁閨女的心情噗=-=~

晚安麼麼噠╭(╯3╰)╮(正寫着這句話,搜狗輸入法突然跳出來一條新聞,赫然寫着:大鬍子女孩,鬍鬚讓我更性感)..............................似乎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