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不管別人笑不笑話她,書湘該學的始終是要學的,精不精湛倒在其次。

依着身份,她是勳貴世家的嫡女。往嫡女一撥裡頭數,她又算嫡女中的貴女。也是,親姨媽是當今聖上跟前得臉的寵妃,父親寧國公也不是吃閒飯的祿蠹,那是當年正經考取科舉上位的,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這麼的個身份,尋常姑娘家該會的她不至於不懂將來鬧出笑話也就是了,至於刺繡針黹,她又不用日後做繡娘去,所以不消那麼好的技藝。

書湘倒是很想得開的,她就是不喜歡做那麼些費眼睛的活計,也開始看大太太送來的《女誡》、《女論語》一類閨閣中女子必讀的書籍,不過每回看着看着就會拿起手頭邊早前藏起來的一些話本來看。

那時候就會覺着生活真美好,吃吃茶,看看書,平靜無波的小日子也可以別有一番滋味。只要刻意不去想起從前相對而言的“野馬”生活。

在亭子裡坐了一會兒,薛芙升就要過正院去了。書湘想到畢竟是外祖母來了,她合該也去拜見一下,就回屋去換身衣服。

薛芙升是不好同她一道出了院子又一同往正院裡去的,現在和過去不同了,人多嘴雜,於她的名聲不好。

他便先行一步,快到正院時遠遠見着大姑娘和三姑娘,那兩個穿進月洞門繞進花園子裡,他腳下停了停,忽而聽見風裡有細微抽泣的聲音,隨之他肩上落下一塊月白色的帕子。

薛芙升拿起來一看,只見帕面上繡着一塘芙蕖,蓮葉碧碧,水波漣漣,是十分精巧的繡功。

“這是我的… …”

身後傳來輕輕的聲音,他踅轉過身,面前站着一位眼圈微紅的少女,正看住他拿在手裡的帕子。

薛芙升是見過大姑娘三姑娘的,想了想,料着這位就是新進府那位韓氏所出的五姑娘,見她長相甚爲秀麗,卻不知大白日的爲什麼哭呢?

寧馥馨也猜出薛芙升的身份,她適才又遇上這府裡頭那兩位好厲害的姐姐,尤其是大姑娘,罵人不帶髒字兒,也不知是真心的爲寧書湘着想還是怎樣,一疊聲兒數落她,還有那一位,瞧着嬌滴滴的,卻很會在寧馥煙說完後補上一刀。

她打聽過,曉得先前她沒進府前寧馥煙和寧馥瑄並不是一條道兒上的,如今卻不知怎麼回事,倒連起陣來尋自己的不是,她一時心裡憋悶,眼淚就下來了。沒成想風一吹,帕子就吹到了寧書湘的表兄肩上。

五姑娘這個人,昔日在外頭着實也戴着帷帽出去過好多遭,並不是緊鎖深閨的主兒,她猛一瞧薛芙升,只覺得臉頰發熱,面前好俊逸的翩翩少年,羞得她說話都打了結,“…表哥,我的帕子叫風吹到你身上了… …”

薛芙升還怔怔瞧着她掛着兩行清淚的面頰,聽她這樣說才咳了聲,把那方月白色的帕子托起。

五姑娘小步小步地過去,拿了帕子迅速袖進袖子裡。她是年尾生的,其實也是將近十三的年紀,只比書湘小那麼幾個月,寧家這幾個姑娘,除了付氏生的大姑娘轉過年來十五及笄嫁人,另外幾個年紀都是堆在一處,差不了幾個月。

年紀小規矩也就小些,寧馥馨大着膽子和薛芙升搭話,“表哥要進去正院麼?”

薛芙升“嗯”了聲,餘光裡瞧她一眼,就沒作聲了。一旁五姑娘仰着臉盈盈一笑,“這便巧了,我也要去瞧太太。”

兩人就一同進了正院,大太太正和母親說話呢,不用吩咐,鄭媽媽就攔住了五姑娘。薛芙升也不方便進去,寧馥馨瞧出來了,吃了閉門羹的她偏不走,就在廊廡下有一搭沒一搭同這便宜表兄說話。

彼時書湘換完了衣裳走在花園子裡,正巧就遇着大姑娘三姑娘了。她很是尷尬,從前在她們跟前她還拿大,因是哥兒,自覺說話都是有分量的。這些日子也都刻意避着不見,怎麼想到這會子撞了個正着。

她們倒都乖覺的很,大姑娘笑着並肩和書湘站在一起,“好些日子不見二妹妹,這是往哪裡去呀?”竟是絕口不提她一前一後兩種身份的事。

三姑娘自然更是依附着書湘的,她也笑,“姐姐頭上這隻釵真好看,也就是姐姐了,咱們從沒見過這麼樣好成色的東西,更別提戴了。”

書湘被她們的態度弄得倒受寵若驚,好在很快就反應過來,她順手就把小鬟邊那隻碧璽掛珠長釵拔下來插進妹妹頭髮裡。

書湘也不是傻大方,她是習慣了以兄長的身份自居,對待寧馥瑄慣常是極好的。

也怕寧馥煙心裡有想法,書湘乾脆把腕上套着的八葉桃花細銀鏈子褪下來送給她,臉上也是滿當當的笑模樣,“從前看着你們吵鬧不和我心裡頭不順意,如今纔好呢,大家都是姐妹,且大姐姐也要出閣了,底細算算咱們沒幾日聚在一處的了,珍惜眼前罷!”

她這麼一說寧馥煙就順口打探起她婚事的消息,書湘天天在大太太跟前,知道的定然多。大姑娘原也想從鄭媽媽、徐媽媽、霜兒等嘴裡問出點話來,什麼主意都想了,可就是什麼也問不出來。

別說,書湘是真清楚這裡頭的情況的,她不是賣關子的人,前前後後把自己知道的都說給大姐姐聽了。

寧馥煙聽後一顆心纔算落進肚子裡,原來大太太給寧馥煙尋的是刑部一年紀輕輕的主事,正六品,官兒不大,在京裡這遍地是官的地方看更不起眼,可是不能這麼看。

她是庶出,原來尋思着怕是要嫁給什麼人家庶出的爺們兒,繼續過庶出擡不起頭的日子,除非男人有出息,否則這輩子都翻不了身,在家裡頭處處被妯娌壓上一頭。

但是現在卻發現大太太竟爲自己尋了個有實職的,且她聽書湘的意思,那主事是家裡的嫡出,祖上也出過狀元,現在即便是大不如前了,不過人好歹也是書香世家。

大姑娘滿意稱心了,對待書湘愈加的好,三姑娘自不必說,未來還在大太太手上握着。

書湘笑着和二人道別,她以前做哥兒的時候就不和她們一直打交道,現在才發現和兩個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的女人說話是很累的。

搖搖頭,書湘進了正院,她到的時候一眼便望見薛芙升和寧馥馨站在一處說話,瞧着男才女貌的。可她對韓姨娘一家子都有意見,因此也不說話,只作不見進了屋。

薛母一見着外孫女便心肝肉的哭了一場,抱着疼了好一時,書湘呆緻緻的,暫時還沒鬧明白外祖母這哭得是哪方面。又陪着說了好一時的話,及至傍晚了才送走。

卻說這一日落了晚,大老爺終於知道家來了。書湘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好用完了晚上飯,她都好幾日不曾見到爹爹了,心裡頭有點想,跑進書房裡抓起一刀宣紙就直奔外書房而去。

大老爺那時正和寧書齊爺倆個坐在一處用飯,書湘到的時候天邊堆着一層紅彤彤的雲霞,經過偏廳門首,她不期然想起一個人來。

那一日走得匆忙,出了院門也曾想回頭對他揮揮手作別的。

現下想來那一面竟就是最後一面了。

書湘側了側頭,心頭浮起寥寥幾點類似失落的情緒。她惘然,想起赫梓言說,他將她瞧進眼裡。

瞧進眼裡… …

她摸了摸眼睛。

書湘出神的時候寧書齊打屋裡出來,他倒愣了一下,她注意到他,茫茫的面色跟着就拉下去,卻還是守着禮,蹲身福了福喊他“二哥哥”。

女孩兒聲音溫軟輕靈,聽在寧書齊耳中舒坦的很。

暮色壓過來,在他臉上投下一層暗影。他還是初見時澄然的一副面貌,指了指裡頭道:“老爺在裡頭,妹妹進去罷。”

書湘低着頭經過他,他帶笑的聲音卻傳過來,“妹妹還是穿裙子俊些,叫我險些兒認不出。”

她聽不出他話裡是褒是貶,抿了抿決定不理會他,跨過門檻就進了裡間。

大老爺換上了常服坐在書案後,聽見腳步聲才微微擡起頭。檻窗外橘色的光打進來,照得人面朦朧而溫暖。

“給老爺請安。”書湘攥着自己練的字,站在正中細聲細氣兒的。

大老爺目光從她頭看到腳,再從腳看上去,沉默了好一時,彷彿是在習慣書湘穿女裝的樣子。她的拘謹他看在眼裡,呷了口茶,叫書湘上前來。

書湘聞言歡喜了一瞬,舉着宣紙遞過去。大老爺一張張翻看,最後放下了,不忘記誇她,“近來字兒練得是不錯了,大有進益。”

她穩着聲氣回道:“不敢當老爺的誇。”

大老爺放鬆身體靠坐在椅背上,書湘看得出他很疲憊,略一躊躇,就捲起袖子繞到後頭給他捏起肩來。

她的力道是可以想見的,重要的是這份兒心。大老爺對書湘向來是疼愛的,拍了拍她小小的手背,沉吟着道:“你啊… …爹爹該拿你怎麼辦好,瞧不見也想,見了心中又積氣。聽見說,這幾日受了委屈了?”

“沒有啊,”書湘就不懂了,怎麼上到薛母下到她房裡那幾個,人人都覺着她受苦受難了似的,竟還有人把這話往大老爺跟前遞,她皺皺鼻子,“湘兒這是在自個兒家裡,有什麼受不受氣,您瞧我這不好好的,還能給您捏肩呢。”

大老爺笑了笑,假作不經意道:“是你二哥哥今早說起的。”

書湘納罕,寧書齊會有那麼好的心?她卻不曉得大老爺的苦心,一家之主,既要處理外頭事務也要顧及自己家裡頭。他瞧出女兒和兒子不對路,有意將寧書齊說與自己的亮明瞭再告訴她。

書湘哦了一聲,沒吱聲了。

大老爺又問她今兒薛家是不是來人了,說到這裡書湘就打疊了精神回大老爺的話,“是呢,外祖母帶了好些藥材過來,都是給太太補身子的。”

她邊說邊覷着大老爺神色,見他雙目微合,聽到大太太時也並不變臉,便軟着聲氣推了推他道:“爹爹真的不去瞧瞧母親麼?母親她病了,太醫說是心病,您就是那一味救命的仙丹… …”

大老爺聽了一車子話,臉色還是那樣,也不見他說要去瞧大太太,他也不往付姨娘或韓姨娘院子裡去。

書湘有些泄氣,大老爺回頭看她,卻道:“再過幾日,湘兒隨老太太過城外忠雲山上大佛寺裡去一趟。”

原來這幾日大老爺左尋思,右尋思,料着女兒這事兒瞞不了幾日,必須儘快拿個主意出來。他最後決定把事情往神怪上引,預備屆時只說是書湘一落生之時天上便有異象,於是連夜請了城外香火鼎盛的大佛寺中謬清大師來家中。

大老爺和謬清大師是有交情的,已經都說好了,對外說法是大師當時一瞧,臉色大爲不好,只道這女嬰本該是個男孩兒,陰差陽錯不知招惹了什麼,這才變作個女娃娃,若是不將其作哥兒養大,恐怕活不過週歲!

於是書湘就是這麼着才女扮男裝長到如今這樣大的,現在也平平安安長到十三歲了,該去大佛寺磕磕頭,燒幾柱香,只當是還願去了。

大老爺解釋給書湘聽,她暈乎乎地點頭小臉上滿是崇拜的微芒,又很感念大老爺如此爲自己着想,認真地道:“湘兒知道了!到時候一定仔細拜大佛去,不辜負爹爹爲女兒着想的一片心。”

天色漸暗了,大老爺寬慰地撫撫女兒的頭,父女倆感情似乎又回到從前那樣。這樣,真是挺好。

… …

話說轉眼就到了書湘和老太太一道往大佛寺燒香的日子。

老太太老大的不願意,不過拜佛也是她常做的事情,此番只當作沒有帶着書湘便是了。書湘興致卻很高,起了個大早,茗渠服侍着換上了素淨的月華裙,因是去廟裡頭,打扮的並不很華麗。

茗渠如今也變回了女孩兒的模樣,她和書湘遇到了相同的問題,總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在家裡關的久了,這甫一出來就跟從監獄裡放出來似的,一路上喜氣洋洋,任夏日清晨微熱的風吹得額頭都汗溼了也不覺熱。

關於寧國公府三爺原是個小姐的話早幾日就放出風聲去了,見過寧三爺的只道昔日便覺她脣紅齒白,不想竟是個女子,實在叫人驚異稀奇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坊間更是什麼傳言都出來了,大老爺和謬清大師那一段傳至最後不知怎麼變作了寧家二小姐出生異象,天泛紅光,這是吉兆啊,什麼七仙女飛舞在寧家府邸上頭徘徊不去… …

總而言之,三人成虎,傳至最後竟有人說寧家這位二姑娘不俗,娶了她日後必定貴極,可登頂!

這些話書湘聽到,只覺得比她瞧的那些評書還瞎些,馬車晃悠着,茗渠給她打着扇兒,紈扇下垂着的玉墜子來回地晃盪。

書湘迷迷濛濛就睡過去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寧家的馬車行到了半山腰上,她聽見外頭“刷拉拉”彷彿震天響的聲音砸在車廂頂上,唬了一跳,撩開車簾子朝外瞧,只見山道泥濘,寧家隨行的小廝俱都在推着馬車前行,她這輛馬車早已陷在土坑裡頭。

滿世界的雨水,她看了一會子臉上就溼漉漉的。

茗渠捂着嘴打了個噴嚏,她怕書湘吹了風凍着,趕忙翻出披風給她繫上,書湘卻蹙着眉頭,外頭情況不明,夏季天降驟雨不奇,可她不能在這馬車裡頭坐以待斃啊。

披風才一系好,書湘就拿起帷帽戴在頭上,車簾一掀跳了下去。驚得後頭茗渠趴在窗口找她,好容易找見了,急忙也跳下馬車。

周圍亂糟糟的一團,連別人說什麼也不能聽清楚,書湘這正主兒下了馬車也沒人注意到,她腳下的路泥的可以,才走一會兒就溼了繡花鞋,裙角也沾了泥水,瞧着挺有幾分狼狽。

茗渠好容易一腳深一腳淺追上去扶住她,書湘卻隔着罩紗瞧見老太太身邊的品秋過來了。

品秋也是一身的泥水,全然沒了往日一等丫鬟從容的模樣,她隔着雨幕大聲道:“二姑娘隨我來,老太太已經先行一步上山去了,您的馬車纔剛兒陷得深,這會子您需得自己走上去!”

茗渠聽得心頭火起,有這樣的老太太?拋下孫女兒自己上山裡頭躲雨去了,早前怎麼不叫她們坐她的馬車一道上山去?!

書湘心裡也不痛快,但這是在外頭,有什麼也不能顯出來,她又是帶着帷帽,就捏了捏茗渠的手,只叫跟着品秋走就是。

那邊衆人還在推馬車,收拾東西,書湘也不曉得自己走了多久,回身看看,只覺寧府的車隊都遠了,隱在滂沱的雨勢裡。

山那邊家下人推車的喊聲,一層一層傳過來,到她這裡時就隨風糊掉了,聽不真切,倒像是在夢裡,雨聲風聲混雜在一處,猶如巨獸憤怒的咆哮。

走着走着,書湘漸漸邁不動步子了,她停在樹下,頭頂上轟隆隆的雷打過來,嚇得茗渠拉了她急忙往邊上跑。

書湘簡直快氣哭了,這哪裡是來還願的,分明是菩薩見她心不誠,成心給她受罪呢。

品秋那小妮子走得快,精神頭足足的,她們才歇了一下的功夫她人就不見了,茗渠氣得叉着腰又罵罵咧咧了兩句。

書湘連罵人的力氣也沒有,雨水積在帽檐上簡直要把她小小的身子壓垮了,茗渠見狀不罵了,又哭起來,“這可怎麼是好?姑娘最是受不得雨,上一回淋了一場,跟着家來就發熱了,這回淋了這麼久,水鬼也比咱們乾淨——”

“我哪有這麼嬌氣?”書湘嘴裡喃喃了一句,才說完就打了個噴嚏,她是賭上氣了,說了句“走”,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把茗渠都甩在了身後頭。

尋常爬山也是極累人的,更不消說是這樣的天氣。

書湘拎着裙角停下,眼前罩紗**掛着。

她前頭不遠處停着幾輛馬車,馬車裡有戴着帷帽的貴婦人從上頭下來。

她邊走邊無意地看,發現車廂前頭有“楊”、“赫”的字樣,心說今兒赫家和楊家也來上香麼?

楊赫兩家的馬車顯然也遇到了麻煩,和書湘的馬車一樣陷進了泥坑裡,馬兒拖着走不動道兒,一旁十來人推着馬車卻紋絲不動。一連好幾輛都是這麼個情況。

書湘拎着裙角走了幾步,不經意間一抹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她駐了足,瞥着腦袋打量。

那人打白馬上下來,速度十分之快,他走到楊夫人和赫夫人跟前躬身作了禮。

其中一個腕上戴着翡翠鐲子的朝另一輛馬車指了指,他就走了過去。

就見車廂裡出來個頭戴罩紗的年輕小姐,他在手上覆上帕子,那小姐纖纖蔥白似的手指才緩緩搭上去,由他扶着,千般小心地站到地上。

風吹起罩紗,露出那小姐凝脂玉般攝人心魂的臉龐。他瞧見了,似是一怔,目光相觸後微微側了臉。

隔着層疊的雨簾瞧那人,書湘攏着輕煙一樣的眉。

她好像…認出他來了,他是赫梓言。他旁邊的是,楊家小姐?

書湘收回視線,這麼多日子不見了,沒成想此時此地能夠再見着他。她跌跌地繼續往前走,沒頭沒腦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同赫梓言打個招呼?

但是好像不合適。

這麼多人在,不合適。

一股風竄進及膝的帷帽裡,書湘揉着紅紅的鼻子打了個冷顫,不禁挑起一點兒罩紗,頓覺天光都亮了許多。

她回身找茗渠,目光卻恍惚地落在赫梓言和楊姑娘身上。

那邊廂赫梓言半扶着楊四姑娘往侯夫人處走,剎那間似有所覺。他轉頭看,只覺陷進一雙溼漉漉的眼波里。

風雨飄搖,罩紗下人面模糊。

他卻眼前一亮,驀地鬆了旁邊人的手,愣了一息,擡腳就朝她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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