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振翼

蝴蝶振翼

他和艾林相談甚歡,一轉眼十幾分鍾就過去了,伊文杯中的咖啡也見底了。

“我再去幫您倒一杯。”艾林端着咖啡杯走入了廚房。

就在這個時候,伊文的手機裡收到了一條來自墨菲的短信,伊文的手指一顫,他擡起頭來,正好看見艾林端着咖啡走過來。

“嘿,探員先生,這裡還有些餅乾,我忘記拿出來請你吃了。”

“不用了。”伊文起身,抱歉地說,“我還有線索需要跟進,你的餅乾只能下一次來吃了。”

“哦,好吧。”艾林遺憾地點了點頭。

伊文來到門口,正要穿鞋的時候,他狀似無意地問:“對了艾林,這週二的晚上,你在家裡嗎?”

“爲什麼這麼問,探員先生?”艾林側過臉來,笑着看着伊文,“是因爲安妮塔就是在那天晚上被殺死了嗎?”

伊文怔住了。

艾林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伊文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漠然。

“對了,探員先生,可以向你借一樣東西嗎?”

“什麼……什麼東西……”伊文的眉心蹙了起來,他覺得這個世界好像在旋轉。

“你的FBI證件。我需要用它去見蘇珊娜。就算她現在已經腐朽了,已經不會再對我說話不會再對我笑了,我也要見到她。我是唯一能‘認領’她的人了。”

伊文的全身沒有力氣,此刻他可以確定,艾林一定在咖啡裡放了什麼。

艾林掀起了伊文的西裝外套,將他的證件取了出來。

而伊文口袋裡的手機也隨着他的晃動滑落了出來,摔在地上,屏幕上還顯示這那條墨菲的短信:被梅森藏匿的蘇珊娜的屍體的DNA檢測結果出來了,她和那個醫學生艾林·休斯應該是兄妹!你要小心!

艾林低下頭來,冷漠地看着那條短信:“啊,你們已經知道了啊。其實我本來是要將安妮塔和梅森都掛在鋼樑上的,然後當着他們的面將幫助他們的繩索解開,讓他們好好享受死亡的全過程。但是如果他們兩都死了,就沒有人知道蘇珊娜被他們藏到哪裡去了。我可憐的,孤獨的妹妹,一個人在冰冷潮溼的地方腐爛生蛆……我要讓她儘快見到陽光……”

伊文搖了搖頭,視線越來越模糊:“你……既然知道蘇珊娜是被他們幾個謀殺的……你應該告訴警察……”

“告訴警察?只要他們四個不說出蘇珊娜的屍體在哪裡,沒有受害人,就無法立案。”

艾林將咖啡放下,直接拖過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看着伊文的意志力與藥效較量。

“你……是怎麼知道蘇珊娜是被他們幾個殺死的……”伊文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在他倒下之前,他想要知道案件的全部真相。

“好吧,我把這個故事,從頭到尾,告訴你。”艾林看着伊文,似乎透過他的身體,看到另一種存在,“蘇珊娜是我的妹妹。我的父母養育不了她,將她交給了小鎮上的另一對夫婦。這對夫婦並沒有善待蘇珊娜。直到我來到這座城市攻讀醫學院,蘇珊娜也得知了我竟然是他的哥哥,於是她離開了小鎮,坐了很久很久時間的火車來到這裡找我。一開始,她對我而言是一種負擔,我們從小到大在不同的環境長大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而且醫學院昂貴的學費讓我就快負擔不起。而我的父母也過世了,沒有人可以資助我。我用了很多辦法讓蘇珊娜走,但是她都不肯走。她對我說,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我和她了。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懂這句話的意義。爲了減輕我的負擔,蘇珊娜找了一份工作,我知道那不是一份體面的工作,但薪水不錯。我羞辱她,因爲壓力而在家裡諷刺她,她都默默承受了,甚至還給我匯了學費。她對我越好,我就越是內疚,我巴不得她趕緊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掉!”

伊文向後,坐倒在了地上,他的腦袋很沉很沉。

“但是有一天,她真的消失了。她不再給我匯錢,不再爲我打掃公寓,不再給我準備食物,不再討好我!然後我發現,其實我很需要她。我打電話給她,她的電話關機了。我完全找不到她了。這個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和她’的人終於也拋棄我了。我很難過,儘管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翻看約翰·海塔爾的臉書,他在曬他的奢侈生活,而那種泳池照片裡卻出現了蘇珊娜的背影!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是我知道那絕對是蘇珊娜!學校萬聖節的狂歡夜,約翰·海塔爾喝醉了,他吐得很厲害,他的朋友們把我這個醫學生叫過去照顧他,然後他們繼續狂歡。我趁着那個機會,問了約翰·海塔爾……你猜他告訴了我什麼?他告訴了我一切!你知道天翻地覆是什麼感覺嗎?那是我的妹妹!爲我付出一切的人!如果她沒有去那棟該死的別墅掙錢,她就不會死!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艾林曾經看起來軟弱的臉,在伊文的眼中猙獰了起來。

所以艾林會替約翰·海塔爾做急救,並不是爲了救他,而是爲了確定莉蓮的花生醬確實足夠殺死他。

伊文終於控制不住,暈眩了過去。

艾林走到伊文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放到了沙發上。

“你是好人,探員先生。祝你好夢。我要帶蘇珊娜回家。”

艾林轉身離去,就在他打開公寓門的那一刻,幾名警察已經舉槍等在了門口。

爲首的是墨菲:“嘿,艾林·休斯,你因爲涉嫌謀殺安妮塔、約翰·海塔爾以及策劃謀殺麥克被捕。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將成爲呈堂證供。”

艾林的胳膊被擰到了身後,墨菲從他的手中取回了伊文的證件。

艾林的表情始終冷淡,似乎他早就知道這一切會到來。當他被警察押送着離開這棟公寓的時候,他看到公寓樓下一個金髮男子揣着口袋微笑着看着他。

艾林記得,那是曾經跟着伊文來拜訪過他的調查局顧問。

“教授,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建議說先對比艾林·休斯和蘇珊娜的DNA,我們還沒有那麼快想到這些。”墨菲露出感激的表情。

幾分鐘之後,醫護人員將昏厥過去的伊文擡了出來。

墨菲傻眼了:“哦,上帝啊!伊文!你怎麼了伊文!”

“他應該沒事,睡一睡就好了。艾林不會真的傷害他。”西澤爾淡淡地說。

“你怎麼知道艾林不會傷害他?”

西澤爾揣着口袋瀟灑地轉身:“因爲伊文給過他希望。”

這一天的傍晚,伊文在醫院中醒來。

他的鼻間是消□□水的味道,以及淡淡的紅茶清香。

他側過臉,發現自己就躺在醫院的病牀上,而他的牀邊是西澤爾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看着報紙的悠閒身影。

“艾林·休斯呢……”看見西澤爾坐在自己牀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個案子已經被搞定了。

“監獄裡。他又成爲媒體的焦點了。你要看報紙新聞嗎?”

西澤爾正要將自己手中的報紙遞給伊文,伊文卻搖了搖頭:“不用了。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比那些媒體更清楚。”

“根據程序,艾林作爲唯一的親人,蘇珊娜的遺體也會歸還給他,他並沒有必要非得用你的證件。”西澤爾將茶杯放到一邊,淡淡地看着伊文的眼睛。

“我們將蘇珊娜的遺體歸還給他,和他主動找到蘇珊娜的遺體,對於他的意義是不一樣的。西澤爾……”

“嗯?怎麼了?”

“你之前對我說過的那個關於王子到魔鬼的城堡救公主的故事……是不是你其實在見到艾林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兇手了?你在提醒我,不要被艾林欺騙,否則他的利刃會刺穿我,我的鮮血會成爲他的掩護?”

“不是的,伊文。我對你說那個故事,是告訴你,真相就是被困在魔鬼的堡壘中的公主,它有着最爲純白的衣衫,但是它被各種慾望各種企圖所困住,沒有人能看見它。而你就是那個勇敢的王子。你會義無反顧用自己的鮮血然後公主的白裙,讓真相脫離一切束縛,以最醒目的方式呈現給這個世界。”

“我都不知道自己那麼有奉獻精神。”伊文閉上眼睛無奈地一笑。

“這對於你而言是對真相的執着,但對我而言,卻萬分殘忍。我可以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我決不能看見你的鮮血。”

西澤爾的聲音很輕,像是滌破了時間裡所有的塵埃,終於落入了伊文的耳中。

“西澤爾,還記得你問我,‘嘿,伊文,如果是我和你被吊在那棟高樓上,而如果你不解開我的繩子,我們就真的會一起死,你會怎麼做’嗎?”

“記得,你說‘我們可以比賽,看誰先把對方的繩子解開,誰就能活到最後’。”西澤爾自嘲地一笑。

“我不會真的去解開你的繩子。我會等待……直到我和你的最後一刻。”伊文說。

“我知道。但我會解開繩子。”

“什麼?”伊文好笑地看向西澤爾,“那麼你看着我掉下去的時候,你會像現在這樣微笑着嗎?”

當他觸上西澤爾的眼睛時,他的世界彷彿被吸了進去。

“我會解開我自己的繩子,就算我真的落入了黑暗裡,我只要擡頭仰望時仍舊能看見你。”

當西澤爾的手指觸上伊文的眉心,伊文似乎又能看見那個崩潰灼燒着的世界。

一切化作塵埃,可是一切又浴火重生。

完結啦,撒花~

如果以後雜誌還有連載,連載半年後我會再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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