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總有些事，是你不想做，卻又必須去做的。
但是人本來就有抗爭的本能，縱然是結果改變不了，中間的過程，還是可以掙扎一番。
元錦玉此刻擡起頭，看向皇上，忽然發覺，他身上的氣質，早就不是意氣風發，而是有些死氣沉沉了。
就像是深潭下的寒冰，現在的他，是冷漠的，可是在元錦玉看不到的地方，他還是有着柔軟的地方。
元錦玉之前很少審視皇上，那是越距，同樣的，她已經嫁給了慕澤，那麼皇上便是自己的長輩。
現在她回想一番，皇上對自己，其實真的很照顧。
就像是在這次，他也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把自己打發走了，不用將自己和慕澤留下，讓自己想清楚後，又說出那樣的一番話。
雖然不算是推心置腹，可是元錦玉卻從裡面聽出了太多的感情。
無奈，心疼，無力，憤恨。最終只是化作了淡淡的釋然，只是希望元錦玉能多少理解他一些。
看到這樣的皇上，元錦玉自然有些心軟了，而慕澤更加不必說，本來就是他的父皇，縱然父子兩個不親，皇上爲元錦玉做過的讓步，他都是記在心中的。
雖然有些看不懂皇上，但是他依舊對皇上感激着。
元錦玉是先開了口，順着皇上的話，道：“這次是臣妾任性，讓父皇爲難了，還請父皇不要怪罪臣妾。”
皇上擺了擺手：“朕怎麼會怪你。和你說這些話，反而是希望你不要怪朕纔好。”
慕澤也接口：“父皇，錦玉是個很明事理的姑娘，她現如今會說這番話，便表示真的想通了，倒是父皇，您要注意龍體安康。”
再多的好話，慕澤也說不出來，但是他眼中的關切卻不是假的。
皇上看向這一雙小兒女，欣慰地點了點頭。
元錦玉也有些愧疚地同皇上笑了笑，雖然沒再說什麼，皇上也讀懂了她笑容中的意思。
於是他終於是有些釋然，覺得自己走這一步棋，能讓元錦玉理解自己，是走對了。
皇上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對元錦玉道：“這次你身邊宮女有功，朕都已經記下了，必定會賞賜於她。還有太醫院的徐林，他之前是學徒，現如今已經被朕晉位爲了真正的太醫。”
元錦玉聽到這話，很是詫異，想着徐林也受到了獎賞？但是太醫院那種地方不是需要資歷的麼？他就這麼被皇上提上去，會不會有其他的人不服？那樣太醫院內部就又會起紛爭的吧。
慕澤也是知道有這個人的，雖然不希望元錦玉爲別的男人擔心太多，但他還是解釋着：“徐林這個人，是有真憑實學的，只不過宮中也沒有什麼大病，所以展現不出來他的才能。父皇既然將他提拔了上去，就說明是相信他，並且也考察過了的。太醫院自然自有一套運轉的方式，錦玉不用太掛心這件事。”
若是放在之前，慕澤纔不會同人解釋這麼多。但元錦玉是不一樣的，他不想讓她存着疑慮。
元錦玉放下了心來，溫軟地目光注視着慕澤：“原來是這樣，妾身這次受教了。”
皇上能做到這一步，確實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元錦玉什麼都沒有再求。而對於自己和慕澤，皇上只是象徵性地賞賜了些珠寶首飾，就表示，元錦玉若是想出宮，也可以出宮了。
說到底，還是淑妃之前太任性，將元錦玉留下侍疾。現如今皇上也是她的長輩，而且還是這“一家之主”，他開口說話，自然是極爲有效力的。
元錦玉謝恩後，同慕澤從御書房出來。此刻當值的人已經換過了，不再是肖承那批人，粉黛跟在她的身後，也沒見到徐林。
元錦玉沒有去問什麼，只是和慕澤道：“九哥，母妃那邊，就有我去解釋吧，最近爲了宮中的事，你和父皇都心力交瘁，想必也耽誤了很多朝中的事情。下午的時候，我去同林昭容道個別，然後便隨你回家。”
慕澤點了點頭：“那我晚上的時候來接你。”
元錦玉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慕澤一眼，這才帶着粉黛離開了。
元錦玉來到這御書房，一待便是一上午，淑妃自然也是在翠微宮中等了那麼久。
兩個人幾乎是前腳回來，小宇子就將賞賜給粉黛的東西帶過來了。淑妃再怎麼不識大體，也不會嫉妒一個宮女得了賞賜，在粉黛接賞的時候，她就帶着元錦玉去了內室，仔仔細細地將事情的始末問了一遍。
元錦玉沒有講自己的那些籌謀，只是說之前便懷疑麗妃了，審訊吳婕妤的時候，發現了些蛛絲馬跡，順藤摸瓜之下，就查到了麗妃。
她將在御書房中發生的事，倒是個淑妃說了個大概，聽得淑妃是一愣一愣的。
當後來說到德妃依舊掌鳳印的時候，淑妃有些不大高興了。
這德妃也算是犯了大錯呢，怎麼能還將鳳印交給她呢。
現在她已經算是有些接受元錦玉了，這種接受，不像是粉黛那種真心佩服，是有些忌憚的那種。
於是她還是小心措辭，熱絡地和元錦玉道：“錦玉，皇上真的沒收回鳳印啊？”
元錦玉知道淑妃的那點小心思，簡直太好猜了，她都要離開宮中回家去了，說實話，麗妃這件事，也讓她有些大傷元氣。
既然要回家好好調理一番，有些話，就不得不叮囑淑妃。
“母妃，您覺得臣妾的姑姑，元妃是個什麼樣的人？”元錦玉問着。
淑妃沒想到她會問起元妃來，就皺着眉頭說着：“本宮說實話，你不會生氣吧？”
畢竟那可是元錦玉的親姑姑呢。
元錦玉搖頭：“母妃知道的，臣妾同家人的關係並不親厚，現如今更是嫁了人，該站到誰那邊，錦玉分得清楚。”
淑妃這才放下心來，靠在椅子上，有些慵懶，話語中有透露着嫉妒似的：“你姑姑，進宮的是就是個大美人，很得皇上寵愛，如果不是十五皇子的年紀有些小，恐怕早幾年就是四妃之一了。”
“其他的呢？”相府的人都沒有難看的，就算是人渣元赫豐，也能憑着那副皮囊迷惑不少姑娘呢。
“其他的啊，你姑姑是個很聰明的人。”淑妃雖然不願意承認，哼哼了兩聲，但還是說出了內心的想法：“也是，你們相府，就沒有笨的。”
元錦玉想了想，其實也不是這樣啊。但是她沒有打斷淑妃的話，而是聽着她繼續說下去：“並且你看，宮中發生了這麼多事，本宮都被牽連了幾次，你姑姑，真的是半點渾水都不蹚。其實本宮還是挺欣賞她的，畢竟她和本宮一樣，都不喜歡拉幫結派的。”
關於這一點，元錦玉是要承認的，淑妃在宮中這麼多年，確實不像是吳皇后或者沈貴妃那樣培養自己的黨羽，就說身邊年輕貌美的宮女，幾乎都被她給支去外院了，並不會生出將宮女送上龍牀開臉的心思。
當然，那些小妃子們不和淑妃結盟，是她真的不願意，還是人家嫌棄她，這就不得而知了。
或許這其中，還有兩位王爺的意思。畢竟這淑妃是個不靠譜的，稍微不看住了，她就能惹出事端來。也虧得皇上這麼多年，念在她生了兩個皇子的份上，沒對她下什麼狠手。
元錦玉聽淑妃說完，這才道：“臣妾同母妃想的差不多，也覺得姑姑貌美又有手腕。但是臣妾最看重姑姑的，不是這兩點，而是她很低調。不管是誰掌鳳印，在外人看來，她從來都是本本分分的，不去爭不屬於她的東西。所以不管是之前的吳皇后，沈貴妃，亦或者德妃，提起姑姑來，其實都沒有什麼可說道的。這就是姑姑爲人處世的能力。母妃，現如今您還看不清麼，爲什麼麗妃會選擇德妃下手，還不是因爲，她手中掌着封印麼。”
淑妃聽到元錦玉這麼說，心中也是咯噔一聲。
元錦玉最後給她下了一劑猛藥：“您覺得，如果這次麗妃算計的是您，那您能有幾成勝算？”
淑妃的臉色當即變得很差，就算是她平時自我感覺良好，當聽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後，也清楚地意識到，如果是她，勝算可能連兩成都沒有。
等她再擡頭的時候，已經算是被元錦玉說服了：“這件事本宮明白了，會本分一些的，雖然本宮也不是很喜歡元妃，但是會多和她學學的。”
能讓淑妃說出這樣的話來，元錦玉知道已經是極限了，所以她溫婉地笑了笑：“母妃您這樣識大體，也是媳婦的福分。”
淑妃被元錦玉這麼乖巧地誇讚弄得心花怒放，還笑着擺手：“沒有，本宮也只是盡了本分而已。”
再說了，那個鳳印有什麼好，就算是當不成皇后，她也不是當不成太后了不是。
而且現在掌鳳印，還那麼受人惦記，等她以後成爲了皇太后的時候，看誰還敢殘害她。
元錦玉又同淑妃說了一會兒，見到時辰不早了，便說要去微雨宮中找下林昭容。
因爲兩個宮殿的方向不同，她見過林昭容，就準備直接回去寧王府了。所以細軟一類的，已經讓粉黛給打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