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羞沒躁的日子過了幾日，步入六月，禮部的章程就下來了。
元錦玉近來幾日就在爲慕澤收拾行裝，反正不管自己能不能去，慕澤都是要隨行的。
這次南巡，表面上看起來就是遊山玩水去了，所以皇上帶的人還真不少。
不過妃子他只帶了一個，若是以往，有這個資格的必定是皇后，但是現在皇后被廢，宮中地位的最高的女人變成了沈貴妃。
而沈貴妃既然隨行，晉王慕昭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隨即還有瑞王慕翎，端王慕闕，寧王慕澤，大小官員，宮女太監若干。
元錦玉在看到詔書的時候，反覆地看了好幾遍，這才問着正坐在燈下看書的慕澤：“就你們四位王爺隨行？”
慕澤將手指壓在書頁上，擡頭，略微疑惑：“哪裡不對麼？”
他也是今日才得知的詔書，那上面雖然沒說幾位王爺不可以帶女眷，但也沒說能帶。
而且瑞王妃已經去世了，端王妃還要管理王府，這次並不隨行。慕昭還沒成婚呢，總不能帶着什麼侍妾去。
自己倒是成婚了，也想帶着錦玉去，但是其他王爺顯然是不帶王妃的，慕澤有些犯愁，這個特例怎麼開，什麼時機同皇上開口才更合適。
元錦玉在意的倒不是自己不能去江南這件事，她震驚的是楚王並未隨行。上一世皇上也是帶着四個王爺的，楚王隨行，慕翎留在京城中主持大局。
但是這一世是怎麼了，楚王居然不去？那皇上豈不是不能在江南的時候懲處他了？這怎麼想都不對啊……
慕澤見元錦玉沉默，還以爲她是在因爲自己不能隨行的事而難過，不由得走過去，將她擁在懷中：“今日御書房就沒斷過人，有些想勸父皇留下的，還有對章程有疑問的，鬧哄哄一直在爭執，本王想提這件事，也沒機會，你且莫急，明日本王會再進宮一趟的。”
元錦玉怕慕澤追問剛剛自己想着楚王的事情，便點了點頭：“我倒不是很難過，反正同皇上提一提，若是不成，那我就不去了，在家中等你回來也是一樣的，左右這次出巡也就兩個月左右，很快就能過去了。”
“今年的天氣似乎比往年要熱，皇上若是留在江南避暑，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就不是兩個月的事情了。總之本王明日去問，你不要太擔心。”
元錦玉沒有說什麼，只是想着這一世的事情從上一世出處太大，讓她都不知道未來的發展方向了。
慕澤第二日果真是到了御書房見了皇上，此刻御書房沒什麼別的人，慕澤站在下首，低着頭，等着皇上批完手上的奏章，看向他時，他才說話。
“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慕澤對着皇上行禮道。
“什麼事？”皇上不苟言笑地問了一句。
慕澤擡頭，但並未直視皇上的眼睛，畢竟這是大逆不道有違禮數的：“兒臣想帶着王妃一同去江南，不知父皇能否允許？”
“別的王爺大臣都不帶家眷，就你一個人帶？”皇上這句話雖然說得平和，卻聽得身邊的太監膽戰心驚的。
那小太監有心想給慕澤使個眼色，但是在皇上面前，他還是不敢的，只能乾着急。
皇上這句話，顯然是已經拒絕了寧王殿下的請求啊！
但是慕澤還不肯死心，斟酌着語言：“兒臣同錦玉才成親月餘，這麼分開，有些不捨……而且錦玉一個人府中，兒臣也擔心她會受委屈……”
皇上嗤笑了一聲：“擔心受委屈是假，想讓去遊山玩水纔是真吧？”
慕澤馬上就跪了下來：“兒臣不敢。”
他心中略有些失望，看來這次是真的不能帶錦玉去了。若是開了這個先河，皇上和百官那裡都過不去。
皇上這會兒用手指輕輕地敲着桌子，發出輕微的聲響：“說來你同寧王妃感情倒是好，真的是年少夫妻麼？想當年，朕也同皇后有幾年好時候的。”
說罷，也不知道他是想了什麼，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沉默了許久。
慕澤就跪在地上，也不敢起來，直到皇上忽然開口：“所以朕多少能理解你的想法。”
慕澤擡頭，略微詫異。皇上的口氣，怎麼像是同意了的？
此刻皇上已經重新拿起筆，繼續批着奏章了，邊勾畫還邊自言自語似的：“說是不能帶家眷，又沒說連個伺候的人都不能帶。哦，聽說寧王府有個叫小錦的小丫鬟還挺機靈的，你就帶着吧。”
慕澤是多聰明的人，一下子就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是告訴他，可以讓元錦玉作爲他的丫鬟隨行！
慕澤連忙叩拜謝恩，隨即就在皇上示意退下的眼神中恭敬地退出了書房。
皇上聽着越來越遠的腳步聲，邊批着奏章還邊說：“唉，真是太多了，朕該找個幫手了。”
小太監低着頭，也沒看慕澤的背景，但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
慕澤回府後，自然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元錦玉，元錦玉也很是高興，因爲這次易容可是皇上暗示過的，所以不算是欺君了。
問題是元錦玉已經扮作丫鬟，就不能再帶兩個丫鬟了。所以還像是之前那般安排，紅葉留在京城中幫她照看玉澤商鋪，銀杏隨着她一起，都扮作慕澤的丫鬟。
六月十五的時候，出行的一切終於準備妥當，皇上就這麼帶着沈貴妃還有幾個皇子，一同動身了。
他們從京城到渭水那一段路，是坐馬車的，等到了渭水，再換爲船隻，然後取道江陵，等到了江陵後，換爲陸路，奔向江南。
這一路上，除了渭水到江陵這一段是在水上之外，因爲其他都是陸路。照顧着皇上想要考察的意願，陸路七拐八拐，能經過七八個城池。
所以這一路最悠閒的，必定就是在渭水之上的幾日了。
從京城到渭水距離並不遠，皇上動身的那日，全京城的人都站在路邊高呼萬歲，目送他們出行。
元錦玉同慕澤坐同一輛馬車，銀杏則是坐在後面奴僕用的。
此時她已經易了容，這次是風葉白親自幫她易容的，這男人隱匿了這麼多年，易容工夫比慕澤還要厲害上幾分。
此刻元錦玉真的是變了一張臉，從原本的絕代佳人，變成了一個清秀的樣貌，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那雙靈動的狐狸眼了。
元錦玉其實是希望將眼睛也稍微改一下的，但風葉白卻堅持說她現在這張臉都已經這麼醜了，若是再將眼睛變了，那就更醜了。
所以現在看元錦玉的臉，總會有種她長了雙極好的眼睛，其他五官都配不上的感覺。
這次的易容能堅持兩個月，需要用特殊的藥水才能處理下去。而且元錦玉發現風葉白的手藝真好，她的臉此刻除了比正常的體溫有些低之外，摸起來竟然同真臉無疑。
馬車在路上搖搖晃晃地走了將近一日，元錦玉也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等到傍晚的時候，慕澤才推了推她。
元錦玉緩緩地睜開眼，就聽到了不遠處似乎有水聲。
她略微有些興奮地掀開車簾：“到渭水了？”
可是她卻沒看到渭水，因爲視線被一個身子給擋住了。
元錦玉清楚地看到慕翎的眼神從疑惑變成了慍怒，隨即他直接就策馬過來，將馬交給侍衛後，登上了慕澤這輛馬車。
慕澤同元錦玉坐在車中，倒是一臉淡然。
慕翎指着元錦玉的臉，卻是數落着慕澤：“你還真是胡鬧，就這麼將她給帶出來了？”
元錦玉一臉坦然，慕澤對慕翎的態度還算是溫和，只是伸手牽住了元錦玉的手：“嗯。”
他並未說這是皇上的意思，元錦玉也對他微微一笑。
而兩人這般態度，倒讓慕翎覺得他像是個管閒事的了。想要呵斥他們兩句吧，卻發現慕澤都把人給帶回來了，這都馬上要登船了，他還怎麼將人送回去？
就算是能送回去，估計慕澤也不會同意的。
慕澤卻是問起了其他的事情：“是要登船了，皇兄來通知臣弟麼？”
慕翎現在顯然不想同慕澤說話，只是輕哼一聲：“知道就趕緊下來，別磨磨蹭蹭的，晚上說不定有風雨呢，要早些登船。”
渭水又不像是汪洋，這次選擇的船隻都是戰船，非常平穩，所以不用擔心什麼風暴。
慕翎說完，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慕澤一眼，直把他當成了荒淫無度整日就喜歡和王妃黏在一起的浪蕩公子，這才下了馬車。
元錦玉在慕翎走後，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還掀開車簾對慕翎道：“殿下，奴婢叫小錦。”
慕翎手中握着繮繩，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咬牙切齒地對着元錦玉清喝：“還不將頭伸回去，等着本王抽你鞭子麼！”
元錦玉裝作害怕的表情，急忙將簾子給放下了。
馬車周圍的侍衛雖然眼觀鼻鼻觀心，卻還是略微疑惑的。不是都說瑞王殿下性格溫和麼，怎麼對一個小侍女這麼說話？
而且那小侍女還是他親弟弟的。
慕翎很快就打馬走過了，元錦玉則是被慕澤扶下了車，隨着他看着不遠處的渭水。
這個動作，讓那些侍衛更是驚得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