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天大周烽煙再起，那就是咱們欽天監重出江湖的時候了。”
聽到墨清寒的話，墨依依的嗓音發乾：“所以說，我只能留下了？”
墨清寒走過來，伸手摁在了她的肩膀上，以前這樣的觸碰，會讓墨依依覺得安心，但是現在，卻控制不了她的顫抖。
“依依，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不是嗎？你看重欽天監，每天都在努力提升自己，或許你並不想離開。”
這番話，猶如敲響了墨依依心中的警鐘。她恍惚地想，對啊，我爲什麼要走？
心中的兩個小人又冒了出來，一個委屈地說：“如果你真的留下來，你就要永遠地失去墨清寒了！他的行蹤，就連寧帝都未必知道！”
另外一個冷靜地道：“讓他走！他的心思本就是不純的，所以才遲遲開不了天眼。你只需要當好的你聖女就行了，你本來就不愛他！爲什麼要跟着他離開？”
“你不屬於欽天監，你忘記你是怎樣從這滾滾紅塵中，來到墨清寒身邊的嗎？忘記他怎樣拖你走出泥沼的嗎？你如果就這樣放他離開，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別聽她胡說，墨清寒只會是你修煉路上的阻礙，你不應該愛他！讓他走吧，從你成爲聖女的那天，你們就是陌路人了。”
兩個聲音在墨依依的腦海中吵架，讓她更加焦頭爛額。她很想大喊一聲，你們不要吵了，話到嘴邊卻講不出來。
墨清寒還是充滿邪意地笑着，那身國師袍，也不能讓他變得更高潔一些。
他就像是罌粟，忘川河畔纔是他的歸宿，這裡，沒有他想要的。
好半天，墨依依嗓音沙啞地問：“那我，你也不要了麼？”
墨清寒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側過頭，輕輕地親吻她的嘴角：“依依，你沒有心，我不想讓沒有心的人，跟在我身邊了。”
墨依依的眼睛酸澀，可是她又清楚，她還是面無表情的，眼睛也沒紅。
彷彿墨清寒要離開，對她沒有一丁點的影響，哪怕她的內心已經翻江倒海哦。
“墨依依，我膩了你。”墨清寒說完後，就退開了，沒有加深這個吻，看向墨依依的眼睛，也沒有眷戀。
他重新做了回去，然後像是兩年前那樣，開始支使墨依依爲他做這做那。
墨依依一邊麻木地收拾東西，一邊心痛如刀絞。
她不斷地叩問自己的內心，到底是因爲什麼，才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自己的無趣？還是她的不退讓？
可是她明明已經試圖做到最好了啊，他不是清楚的麼，她兩邊都不想放棄！
墨依依快要崩潰，脊背都是緊繃繃的，收拾東西，也心不在焉。
墨清寒是個男人，出門沒多少需要帶的，幾件衣服，一些用品，最重要的是帶上銀票就行了。
如果是他來收拾，半個時辰不到，他就能全部都收拾好。
墨依依呢？內心一直有一股力量，在干擾她似的。她到很久以後才明白，那叫做，別違背自己的本心。
晚上，兩個人吃過飯，洗漱過以後，墨依依來到了墨清寒的房中。
他躺在裡側，墨依依就在外側睡下了。
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其實還是忐忑中帶着興奮的。
墨清寒會不會碰自己了？以前他動作雖然粗暴些，卻是實實在在地佔有她。當然，她沒怎麼給過他迴應。
那會兒她理所當然地想，她這不就是陪伴了麼。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墨清寒動作，他的呼吸漸漸平穩，顯然是睡着了。
不知道爲什麼，墨依依這一瞬間竟然有點想哭，想法剛冒頭，墨依依就愣住了。
她哭什麼？這不就是她想要的麼？一心修行的路上，再也不會有阻礙了。
她的小手捏着身下的被子，呼吸漸漸急促起來。難受，還是控制不住。
她才陪伴了他幾天，他的愛已經全部消散了麼？
墨依依一晚上沒睡，她不知道的是，墨清寒其實也是醒着的。
她的掙扎，他都感覺到了，但這顯然還不夠。
他要的，並不是她的掙扎，而是那個結果。
第二天，墨依依繼續給墨清寒收拾東西，他顯然是要逼瘋她，給她定了期限，明天他的行裝必須要收拾好，因爲後日他就要離開了。
一晚上過去，墨依依已經調整好了她的情緒，她看着墨清寒，眼神掙扎又倔強：“爲什麼這麼趕？也沒提前和我說一聲？”
墨清寒捏着一支幹淨的毛筆，在修長的手指中間轉來轉去。
他沒有擡頭，回答墨依依的話：“早就想離開了，只是覺得沒必要和你講而已。如果你想跟着我，你早就收拾行裝了。如果不想，說明你也不想要我，那咱們，就好聚好散。”
墨依依很想罵墨清寒不負責任，只是沒等歇斯底里，心中那個冷靜的聲音就響起來了：“讓他走，你不需要他。”
她猛地就抱住自己的頭，蹲在了地上，大聲喊着：“你懂什麼！閉嘴！他是要我的！”
墨依依因爲情緒崩潰，所以沒看到，墨清寒瞬間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臉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
他沒蹲下來，而是選擇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依依，你在同誰說話？你想告訴我什麼？”
等墨依依平復下來，她的眼神又像是一灘死水一樣：“嗯？我什麼都沒講。”她蹲在地上，臉色還是蒼白的，“明天是吧，我會把東西都給你收拾好的。”
墨清寒轉過身，死死地攥緊了拳頭。這次一搏，真的會奏效麼？
大步往前走，墨清寒心中的怒火無處宣泄，他痛恨這樣無能爲力的自己。
走出殿外，他看向黑沉沉的天空。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也一定是要和自己作對的神明吧，想從自己身邊，把墨依依奪走。
墨清寒忽然就笑了，肆意又張揚，邪氣凜然。
“就算是神明來了，我也不會讓，她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墨依依今天給他收拾東西的時候，還是神情恍惚的，一件衣裳，放進去又拿出來，反反覆覆，以至於最後行囊還是沒裝滿。
晚上，墨清寒還是讓她躺在外側，太久沒睡覺了，墨依依很疲憊，就睡着了。
夢境紛亂又複雜，起初是她小時候的場景，後來就變成了墨清寒在她身邊。
雖然都是她經歷過的事情，可是這樣審視，她猶如走過了別人的人生。
原來跟着墨清寒坑蒙拐騙的時候，她是那樣高興的？還時常會暗罵墨清寒一聲無恥。
當時的她，也比現在要活潑多了，鬼點子還多，時不時地幻想她有天能拋棄墨清寒，自己走上人生巔峰。
夢醒時，蘇婉卿嘴角還帶着笑容。
可是一想到今天就是她收拾行李的最後一天，她就笑不出來了。
明日，她就要和墨清寒徹底分別了。
伸手，輕輕地捂着心口，墨依依呢喃：“這裡爲什麼不痛呢，我是真的只愛我自己嗎？”
墨清寒不在，並不知道她的舉動，只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出現，在他的督督促下，墨依依總算把行囊裝好了。
墨清寒伸手拎了拎，比以前的要輕很多，因爲這裡只有他一個人需要的東西。
“很好，我明早就能離開了。”墨清寒微微仰起頭，明明是在看墨依依，眼光卻像是能穿透她一樣，“今晚不用你到房中伺候了，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睡吧。”
墨依依愣了一下，想保持淡然應下來，卻怎麼都沒辦法點頭。
心中那個冷靜的聲音也不再冷靜了，一直在訓斥墨依依：“快點拿出你的驕傲來！你要擺脫這個男人了，難道不高興麼？”
在她面前的墨清寒看的是最明顯的，墨依依眼神變得空洞，然後輕笑了一聲，有點滲人。
錯亂的神智，讓她把心中的想法說出口了：“高興啊，他要離開，我最高興了。”
墨清寒的眼神變得幽深無比的，嘴脣緊緊地抿着，沒有打斷她。
許久後，墨依依看向墨清寒：“好。”
她今天晚上回去睡，她今天晚上回去睡，心中這樣唸叨着，往回走的時候，腳步卻都是虛浮的。
她晚飯也沒有吃，躺在自己的牀上，身邊少了個灼熱的軀體，讓她沒辦法入眠。
已經習慣了麼？習慣了他的臂膀和他的佔有。
後來，墨依依做了一件她也想不通的事情，她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就開始給自己收拾東西。
墨清寒都說不帶着她了，她收拾動作幹嘛呢？就當她晚上睡不着，閒的吧。
她想，等明天墨清寒下山了，她就把東西都放回去。
多好啊，以後這欽天監，就是她一個人說了算了。她可以潛心修行，摒除一切雜念，終會大成。
墨清寒這天晚上，依舊沒有睡覺，他在牀上打坐，練習心法。
早上，當有陽光照進房中，墨清寒起身，換掉了身上的國師袍，穿上了他幾年前最喜歡的豔色衣裳。
魅惑至極的男人，有種雌雄莫辨的美，但是隻看眼神，沒有半點女氣。
那是屬於男人的殺伐決斷，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依依，來和我博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