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精力再旺盛,今日也折騰了一整天,慕連月站在校場上心情振奮後,重重的疲倦就襲來了。
掌門也不可能苛刻他,就讓校場上的弟子散了,各自練功去,留冷清揚單獨說幾句話。
慕連月要和冷清揚一同回去,所以他們的話,他也聽到了。
元錦玉的兩個孩子,學話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當掌門講到天山雪蓮要開放了,問冷清揚要不要去守着的時候,慕連月好奇得很,想着回去以後,一定要問問蘇婉卿,天山雪蓮是什麼。
世人皆知,雪嵐門的生活環境惡劣,但是可沒人敢說這門派清貧。
他們不過是爲了磨礪劍心,所以常年苦修罷了。
這天山雪蓮,堪稱當世最珍奇的藥物,曾經有一個小國的國君爲了救他的皇后,提出用整個國家交換。
而除了聖國,就只有這雪嵐門的雪山上,纔會生長天山雪蓮。
可見一株雪蓮,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利益。雪嵐門的人一向與世無爭,對於雪蓮卻極爲看重,也從不把雪蓮當成獲取錢財的手段。
聽了掌門的話,冷清揚自然義不容辭:“我去守着。”
這二十多年,雪蓮一共就開放過兩次,有幸的是,這兩次冷清揚都看到了。
不過第一次的時候,因爲他年紀小,是和他的師父一起看守的。第二次,就是他一個人,守了一夜。
如今這是第三次,掌門將這件事交給他,也很放心。
談過了這事,掌門又叮囑了他幾句,好好照顧慕連月,冷清揚一一應下,這才帶着小糰子離開了。
因爲慕連月今日振奮了整個門派,算是立下了大功,冷清揚准許他去看看他孃親。
寶劍是由冷清揚帶着的,一路給慕連陽送到了蘇婉卿的門外,他因爲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沒去見蘇婉卿。
慕連陽進門時,蘇婉卿已經等着了,一看到他,馬上不顧腳傷跑過來,給了慕連陽一個大大的擁抱:“寶寶,你真是太厲害了!孃親真爲你自豪!”
慕連陽今日面對那麼多人的誇獎,那麼多弟子的誇讚,都沒有覺得驕傲,現在真是得意極了,在蘇婉卿的懷裡蹭啊蹭的:“孃親!他們都說干將很好很好!”
“對啊!孃親一個外行都聽說過。”蘇婉卿看了一眼放在門外的劍,又問,“是誰將你送來的?”
“師父呀。”慕連月回憶起他還有事要和蘇婉卿說呢,“孃親,天山雪蓮是什麼呀?”
“怎麼這樣問?”
慕連月完完整整地掌門和冷清揚的對話講述了出來,蘇婉卿笑着給他解釋了這是一味多名貴的藥材,只是她也沒見過。
小糰子興沖沖地恨不得蹦起來:“那孃親今晚跟着師父去看呀!錯過這一次,還要等上好多年呢!”
蘇婉卿對於這輩子也見不得的景象,確實很好奇,但也不是非看不可。
她真正想的,是身邊陪着的人是冷清揚。
於是她揉揉慕連月的頭:“多謝寶寶告訴我這件事。”
慕連月被蘇婉卿帶去房間中休息,今天晚上,他就不回前面去了。
用過了晚膳,蘇婉卿又教了他一會兒功課,等他洗漱睡下時,才穿好了衣服,拿着披風,往冷清揚住的那院子走去。
雪峰茫茫,夜晚風也很大,茉莉原本想跟着他,被蘇婉卿拒絕了。
她們已經是在最山頂,再危險,也掉不下去就是了。
遠遠地看着院子中的燈火,蘇婉卿拎着一個被風吹得搖曳的燈籠,心中慢慢變得極爲寧靜。
兩個月之前,她也不會想到,她能過這樣的日子。
遠離了府邸華服,珍饈玉石,在這片寥寥白雪之中,獲得了心靈上的寧靜。
還沒到深夜,但冷清揚已經準備去守着天山雪蓮了。
他的警惕性很高,遠遠地,就發現有人走了過來,於是他停下腳步,辨別了一番,有些吃驚。
蘇婉卿怎麼來了?
他走上前,正好和她在院門出站立,門上掛着的燈籠,發出幽幽的暖光光芒。
沒等冷清揚詢問,蘇婉卿道:“我聽說了天山雪蓮的事情,想同你一起去看。”
冷清揚直接拒絕了她:“雪山上太冷,我習武之人沒什麼,你底子這樣弱,如何能守上一晚?再者,雪蓮開放時,會引得這山上的猛獸都過來搶奪,會很危險。”
蘇婉卿明白,這會兒她應該同冷清揚說點什麼大道理,說服他帶自己去,但她望着冷清揚那孤絕的容顏,就一個字都不想講了。
她微微一笑,笑容裡帶着狡黠,看得冷清揚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以前她這般笑,都是想挖坑給他跳了。
果真,蘇婉卿本來就和他靠的很近,現在直接挽住了他的胳膊:“夫君,你難道保護不了你的妻子嗎?”
冷清揚的臉登時黑了。她自從來到山上後,就不是很安分,怎麼今日又鬧起來了。
想甩開蘇婉卿的手,她就委屈巴巴地說:“我的力氣好小哦,抓不住你,摔在地上會很痛很痛的。”
冷清揚面對那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還真的就下不去手了。
蘇婉卿得寸進尺,把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雖然隔着厚厚的衣服,碰不到什麼,但是他仍舊察覺的到,她的身子非常非常軟。
她仰頭和冷清揚撒嬌:“你帶我去嘛,我真的特別想看,不帶我的話,在你們雪嵐門弟子面前,我也叫你夫君了哦。”
冷清揚被氣笑看了,睥睨着她:“真是唯女子小人難養也。”
蘇婉卿的笑容始終都沒消散:“謝謝。”
冷清揚一皺眉:“我不是在誇獎你!”
蘇婉卿也不惱,一副我就纏定你了,你別想甩開我的樣子。
後來她回想,覺得這真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事情。
想冷清揚這種性子,你若是不主動些,他保證就把你忽略了。
江湖上那麼多仰慕他的女子,都比自己矜持得很,一心要給冷清揚留下好印象,最終和他的關係,連朋友都不算。
所以她們註定得不到他。
冷清揚無奈之下,只能將蘇婉卿帶去了。深夜中,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他身邊,頭臉都被蒙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還覺得不斷有冷風往自己身上灌。
再看冷清揚,仍舊是那一身冬裝,頭臉更是什麼都沒包,面對這樣的風雪,還能淡然自若。
要不是走的太累,蘇婉卿真的想問問,爲什麼他們雪嵐門上下都是白白嫩嫩的,明明她吹了風,就覺得連都要乾裂了。
正出神呢,腳下一個打滑,她直接摔坐在了地上,實打實的疼。
還好腳傷痊癒的差不多了,不然又得傷上加傷。
冷清揚聽到了她的動靜,轉頭一看,她正往起爬呢,那姿勢倒是和慕連月有點像。
所以那孩子是遺傳了蘇婉卿的特點?
看不過去她這麼笨手笨腳,冷清揚大步走過去,將她直接扛起來了。
蘇婉卿瞬間變得頭重腳輕,很是不舒服,驚呼出聲:“你扛着我幹什麼?”
“你走太慢了,等你走到,雪蓮已經被其他的野獸搶走了。”
蘇婉卿上半生隨着他走路,一晃一晃的,還眼冒金星,她晃盪着纖細的小腿:“那你不能換一個姿勢麼?”
冷清揚覺得扛着她挺好的,施展輕功,朝着雪峰最頂端掠去。
蘇婉卿不舒服,也就不說話了,反正沒多久,冷清揚就把她放了下來。
第一次站在這裡,蘇婉卿看到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雪峰的最頂端,有月光破開雲層,將皎潔的光芒,全部撒在雪頂之上。
白雪反射着月光,發出粼粼波光,像是一片寧靜的湖。
是了,此時此刻此地,連風都不忍心再吹動。
不過再往下看,仍舊是雪峰高聳處,雲海環繞,最下方的小城和人家,都難見蹤影。
如果一幅畫卷,需要一個點睛之筆,那這一筆,一定就是那雪蓮花了。
這還是蘇婉卿第一次見到真的雪蓮,沒有翠綠的葉子,只有潔白的花苞。
那花苞比白雪,比月光都還要皎潔,以至於輕輕搖曳之中,是那樣的顯眼。
蘇婉卿的眼睛徹底移不開了,若不是自小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她現在恐怕已經驚呼出聲。
“這也太美了。”蘇婉卿由衷地感慨着。
冷清揚拽住了她的手腕,給她帶去了一旁的小窩棚中。
這裡也是雪嵐門的弟子搭建的,只有很小的一塊,能擋擋風,上次冷清揚是站在風雪中,等雪蓮開放的,沒想到這次小窩棚派上用場了。
每天都會有人來照看雪蓮,打掃窩棚,如今這裡只蓄了一點雪,很容易就被打掃乾淨了。
冷清揚拉着蘇婉卿在裡面坐下,兩個人幾乎能將小窩棚填滿了。
蘇婉卿自小到大,還沒去過這麼窄小的地方,可當和冷清揚靠在一起的時候,她真的覺得特別有安全感。
彎曲起膝蓋,她用兩隻手環着,再往前,正好能看到雪蓮。
周圍靜謐,只有冷清揚和蘇婉卿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後來還是她忍不住,打破了這寂靜,但也極爲小聲地說:“還要多久才能開放呀?”
冷清揚道:“說不準,每年都沒有固定的時辰,但肯定是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