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蘇婉卿肯定不會眼巴巴地湊到慕闕的身邊，現在形勢危急，她顧不上那麼多了，將二娃教給茉莉照顧，她則是選了幾個機靈的宮女，跟她一起去了蔣子翠的寢宮。
通傳後，慕闕派人將蘇婉卿請進來，見到蘇婉卿的那一瞬，慕闕竟然有種，這八個月，好像就是彈指一揮間的感覺。
蘇婉卿匆忙地給慕闕行了大禮，低着頭，慕闕坐在椅子上，能看到她光潔的後脖頸：“臣妾參見皇上，皇上遠征辛苦了。”
慕闕勾了勾脣角：“鳳貴妃不必多禮，朕吃了一路的敗仗，也沒什麼辛苦的。”
這話說的蘇婉卿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像是蔣子翠一樣，只會關注的戰爭結果的人，每場戰鬥，她都細細地打聽過程。
慕闕使用的那些兵法，很多她都聞所未聞，若是慕闕和慕翎打起來，不用說，肯定是慕闕贏。
但是面對慕澤，慕闕的手段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一捅就破。
這是慕闕無能麼？不是的，是慕澤那個男人太強悍了。
說來元錦玉也曾經感慨過許多次，要不是上一世慕澤對慕翎忠心耿耿，對皇位沒有所求，最終誰能登頂，還是未知數。
於是蘇婉卿站起來，別樣認真地同慕闕強調：“皇上，您已經盡力了，那一場場危機四伏的戰鬥，就算是臣妾沒有親眼見到，也膽戰心驚，更何況，您還在這戰局中。”
蘇婉卿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就說她在宮中，面對蔣子翠和的德太后的雙重刁難，都沒落過下風。
可是她一人之力，是沒辦法改變整個國勢的，如今只能說，蘇家的眼光不好，選擇了將她嫁給一個註定不可能會贏到最後的男人。
那蘇婉卿也就不糾結這鳳位了，她想要爲自己籌謀退路。
二娃還好，畢竟是慕澤的親生骨肉，應該會平安無事。
至於慕闕這男人，她雖然不愛，但是他最起碼在宮中給了她無上的地位和尊重，她希望能保全他。
慕闕聽了蘇婉卿的話，也愣在了原地。
實在是，這段時日，傳到他耳中的話，都讓他狼狽得很。
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都對他失望透頂，似乎所有人都在後悔，怎麼沒早一點歸順慕澤。
尤其是百姓，大周的經濟被一個叫玉澤的組織統治後，他們在自己的國度，更是難以過上好日子。
這八個月，有多少個人因爲吃不飽穿不暖離世，他已經數不清了。
怨聲載道下，慕闕也失去了信心。
而今，蘇婉卿竟然願意肯定他，讓慕闕的心房都炸裂開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蘇婉卿，告訴自己，他還有京城的這些貴族的幫助，尤其是蘇家，他們底蘊深厚，應該能幫助自己抵擋一陣。
他前幾天還下了命令，去北地徵兵，慕澤一路從南疆打過來，一定筋疲力盡了。
他若是有源源不斷地兵力補充，一定能趁機戰勝慕澤的！
蘇婉卿凝視慕闕，見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心卻慢慢沉了。
她沒有給慕闕開口勸說她的機會，而是道：“皇上，如今咱們大勢已去，這場仗，贏不了了。”
慕闕詫異，剛剛蘇婉卿不是還在肯定自己，現在怎麼就改口了？
他欲開口說話，卻有個尖利的聲音，搶在了他的前頭：“鳳貴妃，你別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京城一日不倒，咱們就不會倒，皇上也不會倒！“
原來是洗漱過一番的蔣子翠出來了，蘇婉卿看了她一眼，淡淡嗤笑一聲。
這人真是有心了，雖然未施粉黛，但是她能看得出來，蔣子翠這一身是精心準備的，把她襯托得像是一朵小白花一樣。
這是想要慕闕憐惜她？自己也真是爲蔣子翠感覺到可悲。
她們這些女人，在男人的眼中，就是個消遣，得閒了，就逗弄兩下，煩心了，就揮到一邊。
慕闕正爲戰事煩心呢，她這般花枝招展的，是要給誰看？
果然，慕闕現在半點都不願意和誰談情說愛，看到蔣子翠這一身裝扮，眉心擰了一下。
蔣子翠卻沒注意到慕闕的目光，她只是仰頭衝着蘇婉卿道：“鳳貴妃難道不相信皇上麼？”
蘇婉卿心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挖坑給我跳，鬥了這麼久，你還真是不知道收斂啊。
“本宮從未說過，不相信皇上。但是寧帝在用兵之道上，着實更厲害一籌。而且大軍已經壓境，難道賢妃有什麼神機妙算，扭轉戰局？”
若是能贏，誰會盼望着輸？
蘇婉卿只是覺得，提前規劃好退路，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她沒上過戰場，不懂莽撞的拼殺有什麼用，徒增死傷罷了。
保全一條命，相當於留下了無數的希望。
蔣子翠面對蘇婉卿的質問，還真是半點都不含糊，輕哼一聲：“我當然有辦法。”
她轉頭看向慕闕，同他行禮：“皇上，臣妾也是在您征戰後，才發現比起讀書，臣妾更適合習武，剛剛您也看到，短短八個月，臣妾的武功就已經這樣高強。在兵法上，臣妾也有自己的見解，所以這最後一戰，請皇上您將臣妾帶去，臣妾有信心扭轉局面！”
蘇婉卿冷冷地注視蔣子翠：“賢妃，話說的太滿可不好。”
蔣子翠瞧不起蘇婉卿的退縮，說話更狠絕了幾分：“皇上，如今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不是麼？”她嘲諷地看着蘇婉卿，“京城的那些世家大族，如今的想法肯定都是和鳳貴妃一樣的，早早歸順，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們不會幫助您的，只有臣妾，願誓死追隨皇上左右！若是臣妾完不成許諾，那臣妾就任憑皇上軍法處置！還請皇上定奪！”
蔣子翠這樣決絕地要去戰場，蘇婉卿聽了她的說辭後，只覺得一陣疲憊。
她到底是有多自信啊，慕澤怎麼可能敗在她的手上？比起行軍打仗，她和慕澤還差了幾百年呢。
更不用說，鎮守在南疆的元錦玉，時刻都關注着戰局。
但她執意去送死，蘇婉卿還能怎樣勸？
她只是真摯地看着慕闕：“皇上，您聽臣妾一句勸，這仗真的不能打了。”
“這仗不能打，那什麼纔可以打？”蔣子翠咄咄逼人，“早就聽聞蘇家一族，上下都是縮頭烏龜，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蘇婉卿可以忍受，蔣子翠在慕闕回來後，尾巴就恨不得翹到天上去了，也不把自己當成這個後宮之主，但是她可以侮辱自己，卻不該侮辱自己的家族！
“那你倒是想如何戰勝寧帝？憑着如今信心全失的將士們，還是憑着完全不信任朝廷的百姓們？蔣子翠，你自大，也要有個限度，別自己找死，還拉着我們陪葬！”
這話聽的慕闕心中不是滋味。他淡淡地凝視蘇婉卿，這個女子，如同錦玉一樣耀眼，嘴巴也是這麼的不饒人。
她剛剛的憐惜和體貼，都是自己的錯覺吧？其實她和其他的百姓一樣，都已經對自己失望了啊。
蘇婉卿的目的是點醒慕闕，誰知道，卻起了反效果。
慕闕怎麼說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蘇婉卿越說他贏不了，他越是想贏給她看。
讓她知道，就算是被逼到了這種絕境，他還是有翻身的機會。
於是他站了起來，阻止了她們繼續爭執，同蔣子翠說：“你收拾行裝，隨朕去軍營，朕要看看，你到底是有什麼計謀。”
“皇上！”蘇婉卿瞪大眼睛，無比震驚地看着他，他怎麼也失去了也一個人該有的理智！蔣子翠去戰場上，會壞事的！
慕闕沒理會蘇婉卿的叫喊，蔣子翠則是得意洋洋地一笑，躬身道：“臣妾遵命。”
說罷，她又炫耀地看了蘇婉卿一眼：“鳳貴妃就請回吧，臣妾要收拾行裝，不能招待你了。”她伸出纖細的指尖，在自己的臉頰上點了點，動作帶了兩分邪魅，“你就帶着太子殿下，好好地留在宮中，等我們得勝歸來吧。”
等我們回來後，你估計就要乖乖叫我一聲皇后娘娘了呢。
一想到蘇婉卿難在意的位置，會被自己搶走，蔣子翠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蘇婉卿不想理會她，深深呼吸一下，儘量平靜地同慕闕說：“皇上，咱們單獨談一談。”
她最近分析了許久天下間的形勢，相信只要能剖析給慕闕看，他一定會理解的。
誰知道，慕闕擺了擺手：“你聽賢妃的話，先回去吧。”
“皇上！”蘇婉卿又叫，蔣子翠卻開口嘲諷，“鳳貴妃真是聽不懂話，皇上叫你回去呢。”
蘇婉卿死死地盯着慕闕，可是他卻並不看自己。
終於，她心灰意冷，渾身氣得陣陣發抖。
她不是什麼神明，這朝廷，這後宮，她都拯救不了！她也不想拯救了！
你們若是送死，那就自己去，別拉上我！
說到底，她又不愛慕闕，也沒什麼要爲他披荊斬棘的心，板着臉，蘇婉卿沒說一個字，甚至也沒行禮告退，直接帶着宮女離開了。
一路上，腳步飛快，她到了自己的寢宮後，就吩咐茉莉：“將咱們的細軟都收拾一下，寧帝很快就要打進宮中來了。”
茉莉一驚：“已經在攻城了？”
“現在還沒有，早晚的事。”蘇婉卿一陣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