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翠陰沉着臉站於一旁,有宮人上前,同蘇婉卿講述了一遍前因後果,聽的她嘖嘖稱奇。
仔細觀察她的面容,卻發現她沒有半點的害怕,竟然還當成什麼異聞在聽一樣。
自從慕闕出征後,宮中的一應事務都叫給了蘇婉卿來打理,蔣子翠沒有那麼大的權利,不能親自調查這麼嚴重的事情,不然的話,怎麼會給蘇婉卿在這裡假惺惺的機會!
蘇婉卿聽過後,這纔看向蔣子翠,一臉同情地說:“賢妃,本宮定然好好調查此事,給你一個交代。不過你這寢宮中的人都被毒死了,伺候你的人,一時片刻補充不來,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她的表情是那樣誠懇,其他宮人看了,都在心中暗想,真不愧是鳳貴妃娘娘,明明都已經和蔣子翠不和了,還願意說出這樣的承諾。
蔣子翠一時心急,也沒自己聽蘇婉卿前面的話,她說的是“給你一個交代”,但這交代她是否滿意,就在蘇婉卿掌控之中了。
比起這個,蔣子翠還是更在意她後半句:“如今我這宮中剩下的宮女不足五個,還請姐姐多多體恤,將新的人手儘快撥來。”
蘇婉卿淺淺一笑,打着官腔:“皇上出征了,這宮中一切開支都要節省,原本這幾個月,本宮都不準備收新人的,不過賢妃這裡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當然要給你開個特例。可是層層篩選宮女,可是一件既麻煩又需要細心的事情,想必賢妃能理解本宮的吧?”
一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蔣子翠聽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口上再漂亮,再冠冕堂皇有何用!還不是假惺惺地不準備給自己撥人!
可是她若是再追問下去,就是她胡攪蠻纏了,圍觀的宮人這麼多,一傳十,十傳百,她的名氣就壞了。
於是蔣子翠只能忍下這口氣,低頭應着:“那就勞鳳貴妃娘娘多費心了。”
蘇婉卿還姐妹好地走上來,刻意忽略了蔣子翠臉上還沒消散的傷,她感覺得到,蔣子翠周身溢滿殺氣,可是那又如何呢?諒她也不敢和自己動手。
她還握住了蔣子翠的手,那笑容似乎藏了寒刀:“不用和本宮這般客氣,咱們都是伺候皇上的人,理應相護照應。”
隨即蘇婉卿叫了兩個名字,身後走出了宮女,站定在她們身後,她又同蔣子翠道:“這兩個人,你就先湊合着用,她們若是有什麼惹你不開心的,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用看本宮的面子。”
蔣子翠本來就已經很生氣了,現在眸子更是猩紅一片。誰聽不出來蘇婉卿這是反話?她都已經狠狠地被蘇婉卿懲戒了一番,再動她的人,豈不是又給她撒火的理由?
但表面上,蔣子翠還得感恩戴德地回答:“多謝貴妃娘娘,真是幫了大忙了。”
寢宮中人都死絕了,就這麼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蘇婉卿派人將這些屍體都收拾了,還讓宮女細細打掃了一番,確定了沒有血跡和異味留下。
隨即蘇婉卿也要離開了,二娃還在她的寢宮等着她呢。
走之前,她依舊溫婉地笑着,語氣有些開玩笑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想到這裡死過那麼多人,本宮總是感覺滲得慌。”說完,她掩脣一笑,看向蘇婉卿,“不過賢妃膽子那麼大,肯定是不怕的。”
爲什麼膽子大?做了虧心事,半夜都不怕鬼敲門!
可是蔣子翠她真的不怕麼?讓她平常懲治三五個奴僕,她還真的是不怕,可是讓她一下子面對死絕了人的宮殿,她心裡能不多想麼?
就算是她沒多心,蘇婉卿一句話,也能輕飄飄地勾起她心中所有的恐懼了!於是蘇婉卿轉身的時候,蔣子翠看向她的背影,滿是恨意。
蘇婉卿感覺到了,她卻勾脣,露出了一個壞笑來。恨自己又如何?一入宮,往事深似海,她就沒想過清清白白的。
慢慢地伸手,在快春末夏初微涼的風中,光芒落在之間,星星點點。這雙手,從表面上看,是這樣潔白無瑕,纖長柔美,可是她眨了眨眼,總覺得自己能從上面看到血跡。
說到底,已經不乾淨了啊。
蘇婉卿回到寢宮,真正坐下來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才全部收攏。
見識到了主子的手段,茉莉雖然有些心驚,卻是完全服從於她的。
茉莉只是有點疑惑,趁着宮殿中沒人,便問了出來:“奴婢本以爲,娘娘您的掌摑,就是教訓了。”
蘇婉卿輕呵一聲:“一巴掌,未免太便宜了她。”
擡頭看着茉莉,這次下毒的事情,茉莉雖然知情,卻不是完全經手的,主僕多年,蘇婉卿也不和茉莉瞞什麼,她只反問:“你覺得我下手重了?”
“奴婢並未如此想。”茉莉馬上解釋,“相反,這樣的您,才更像您。”
她在慕闕面前溫柔小意太久,偶爾茉莉都會忘記,當初她在蘇家後宅,是怎麼立腳的了。
貴妃娘娘纔不是什麼小白花,你打我一巴掌,我還要忍下來的。
看這次的事情不就知道了,動我的人,那就要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來!
蘇婉卿也道:“你可曾想過,如果蔣子翠派來的宮女得手了,現在小太子會還什麼情況?他已經死了。而不管本宮是有多憤怒,哪怕是將蔣子翠一併殺了陪葬,也是沒辦法挽回他的生命的。”
提起這些話,蘇婉卿眼中露出了後怕來:“所以這一宮殿的屍體,就是本宮給她的教訓,讓她知道,只要觸碰到了本宮的底線,本宮不介意殺給她看。”
那陰寒的語氣,讓茉莉都不由得戰慄,卻又隱約興奮起來。
跟在這樣的主子身邊,她完全想不到會有什麼其他的原因,阻撓主子的皇后之路。
如果真人敢阻擋,不用自己,主子都能出手料理了!
茉莉終於是一笑:“原本奴婢認爲,娘娘您出手,肯定會拿捏個短處,沒想到您這樣這樣雷厲風行。”
蘇婉卿撐着頭,淺淺地說:“想要害人,除非有那種隱忍十幾年的決心,不然都是越快越好。你越快,敵人察覺到的時間才越少,而且蔣子翠不是一個輕易會讓我拿到把柄的人,這樣的話,我就自我創造就好了。”
她的眼神越加戲謔:“虧那蔣子翠還覺得,她只要中規中矩一點,我就不能拿她怎麼樣了。還有她派人下毒的事,以爲本宮查不出來,就會罷手?本宮讓她宮殿上下陪葬,她照樣也查不出黑手是誰,以前她有多得意,如今就會有多憤怒。”
茉莉也覺得大快人心得很。蘇婉卿自小的敵人就很多,茉莉伺候她這麼多年,之前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子竟然還會這樣有心計。
君子有君子的對待方法,小人自然也有小人的,這蔣子翠啊,碰到蘇婉卿,肯定是栽了。
蘇婉卿還比較在意另外一件事:“這蔣子翠爲何會武功?她不是書香門第出身,出嫁前,是赫赫有名的才女麼?”
因爲關注這幾個王爺,蘇江濤還特意派人調查了一番,說是這蔣子翠對於給慕闕做續絃這件事,深惡痛絕,誰能想到成親不過幾日就傳出他們倆已經如膠似漆了呢。
雖然她的心性變化很大,也不代表武功和內力能憑空而來啊。
茉莉已經在派人去查這件事了,估計就是和蔣子翠重傷忽然痊癒有關。
此刻面對蘇婉卿,她有些羞愧地低頭:“都是奴婢沒用,查不出來前因後果。”
“沒關係。”茉莉都查不到,說明教給蔣子翠武功的人,真的藏的很深,所以她們更需要小心謹慎。
毒死蔣子翠宮殿中所有人,是蘇婉卿走的一步險棋。她在那裡逗留了那麼長時間,也沒見蔣子翠的靠山出來,引出他,估摸是需要什麼契機。
茉莉深知主子的性子,萬萬不會做出忤逆她的事情。
二娃聽說母妃回來了,蹦跳跳地從偏殿跑過來,跨過高高的門檻,小胖糰子給蘇婉卿行禮。
“母妃!”他的聲音軟糯糯的,蘇婉卿聽到後,馬上從自己的思維中回過神來,柔和的眸光,溫暖到了極點,半點都不作假。
“太子,到母妃這來。”她對二娃張開手。
二娃開心地跑過去,蘇婉卿見他手中還拿着一張紙,就問道:“這是今天寫的字麼?”
二娃現在已經能寫不少字了,蘇婉卿特別爲他驕傲,以前蘇江濤來看她,她都是說一些自己的事情,現在她特別喜歡顯擺二娃,明顯是把他當成了親生孩子來寵着。
小寶貝嘿嘿一笑,先是藏了一下那張紙,後來還是靦腆地給蘇婉卿遞了過來:“是畫的母妃和父皇!”
蘇婉卿接過畫,看了一眼,輕輕皺眉,實在是……這畫有點太抽象了。
雖然他說畫的是兩個人,但是蘇婉卿從上面只能看到兩大團墨汁,根本就看不出人的身體和五官啊。
剛剛二娃遞畫過來的時候,蘇婉卿還注意到他的小手黑漆漆的,估計畫畫也很辛苦。
於是蘇婉卿臉上的表情變成了驚喜,看着畫對二娃道:“這是寶寶畫的?真是太好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