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寶寶一會兒,慕澤還說起了一個事情:“太皇太后和蒼梧大師有消息傳來了。”
提起這兩個人,元錦玉也不免認真起來,蒼梧大師自從把太皇太后從五臺山帶走後,她就派了玉煞的人去追查他們的行蹤,但蒼梧大師德高望重,武功也高強,察覺到有人跟蹤後,很快就能甩開他們。
元錦玉深感無奈,他們並非要干預這兩位老人的事情,只是擔心慕翎的人,會對他們不利罷了。
“他們走到哪裡了?”元錦玉從之前傳來的消息中猜測,這兩個人是想回少林寺,這會兒算算腳程,他們應該快到了。
慕澤回答着:“確實快到少林寺了,不過在那之前,他們的行蹤還是暴露了。”
“是慕翎的人?”
“不是,只是普通的江湖中人。”慕澤一邊拉着大娃軟乎乎的小手,上下顛了顛,一邊和元錦玉說:“慕翎散佈了那種消息後,文竹等人匆忙就往少林趕,如今看來,他們的擔心是對的。”
元錦玉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盯着慕澤問:“江湖人怎麼會相信那種謠言?”
“蒼梧大師在中原武林風評極好,少林寺也不斷壯大,和少林派交好的,當然願意看到這情景,可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是少林寺的朋友。或者說,他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
元錦玉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她還是低估了人性。
有的時候,人們並不擔心流言到底是真還是假,只要能抹黑他們看不順眼的人,傳播一下又何妨?
“不光是因爲慕翎散播的留言,讓這些人盯上了蒼梧大師,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慕澤神情很嚴肅,大娃看了都不敢嘟嘟囔囔了,小手乖乖地讓慕澤握着。
“少林寺,樹大招風。”元錦玉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江湖中有私心的人不少,傳聞少林寺的藏經閣中,囊括了天下奇書,還包括很多的頂級武功秘籍,所以藏經閣把守森嚴,除了德高望重的僧人,也不準其他人進入。
他們覬覦已久,卻只敢藏在心中。
慕澤深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說起了之前被他們使用過的半塊玉闕。
文竹離開的時候,已經把玉闕帶走了,說是要物歸原主。
“當時在戰亂,玉闕的時候,你我已經儘可能瞞着,還拋出了其他的消息,轉移這些人的視線,現在看來,還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元錦玉的臉色也變得很差。一塊玉闕都能指揮少林寺上下,更不用那個藏經閣了。
要知道,貪婪能把人變成最陌生的樣子,陰森到可以吞噬一切光芒。
“而且錦玉,你想過蒼梧大師除了少林寺的掌門,還是什麼人麼?”
元錦玉疑惑地搖頭,她沒聽說他還有其他的身份啊。
慕澤無奈地搖頭:“他是遁入空門多年的得道高僧,這幾年有傳言,他要圓寂了,圓寂是要留下舍利子的。”
江湖中把高僧的舍利子傳的神乎其神,元錦玉想到那些流言,臉刷的就白了。
“你是說,這些人不光是想要藏經閣的寶物,他們還想要蒼梧大師的命!”
慕澤鄭重地點頭,已經在考慮,動用玉簫公子的身份,幫助少林寺度過這次難關了。
元錦玉的手緊緊地攥着,此刻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消息傳來的時候,文竹那麼匆忙就要回去!這些人,怎麼能連人命都算計!”
說着說着,她嘴角邊也泛起了一絲苦笑來:“說來人命算什麼啊,在他們心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了……”
慕澤放開了大娃的小手,這孩子扭扭小屁股,趕忙就爬到了馬車的裡面去。
他總覺得這會兒的爹孃有些嚴肅呢,他怕被罰,要趕緊跑。
馬車就這麼大的地方,元錦玉也不用擔心他會傷到,慕澤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她纔回神。
“九哥,怎麼辦啊……那兩位老人年事已高,我想護着他們……”雖然元錦玉和蒼梧大師從未見面過,但他是自己和九哥的恩人,這一點毋庸質疑。
“既然你想護,咱們便護。”慕澤聲音有力,“少林寺幾百年的基業,不會毀在這個時候,我現在就寫信,讓三十送出去。”
元錦玉重重地點頭,也只能這麼辦了。
慕澤擡筆,一封言簡意賅的信,很快就寫完了。
元錦玉在給信封上火漆的時候,情緒有點低沉地問:“行蹤怎麼還能暴露呢,皇奶奶年紀那麼大了,這樣折騰,她身子可如何是好。”
慕澤沒寬慰她,因爲太皇太后的年歲,真的很危險。
信很快被送了出去,三十在聽說少林寺出事的時候,也心驚了一陣。
璃瀟得了元錦玉的首肯,晚上回去後,還對三十細細講了情況,並且寬慰他:“事態還沒咱們想的那樣嚴峻,有皇上和娘娘在,這些江湖人掀起不了風浪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和璃瀟作對,她纔剛說過這話,第二天就傳來消息,江湖上的很多小門派都集結起來,把少林寺給包圍了!
璃瀟和三十大驚!
事情發生的時候,蒼梧大師和太皇太后,也到了少林寺的山腳下。
他們從五臺山一路而來,好在路程不算長,不然太皇太后這身子骨,還真是受不住。
就算蒼梧一路已經很照顧太皇太后的身體,她還是病倒了。
不像是年輕時候那種頭疼腦熱,養養就好了,她渾身無力,起步來身,走不動路,甚至吃不進去飯。
因爲行動不便,這幾天,都是蒼梧在照顧她。
眼看着要上山了,她病倒了,更加過意不去。
少林寺山下,種植了不少莊稼,平素都是少林寺的弟子在照顧。冬日了,這裡的雪下的雖然沒有北方那麼大,但天地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麼多個門派圍住了少林派,蒼梧就找了莊稼附近的一些小茅屋安頓下來。
好在不時有弟子在這裡住住,食物和水都能堅持幾天。
給太皇太后放在牀上,又蓋上了被子,蒼梧眉眼間露出關切:“我去生火,你在這裡先躺一下。”
太皇太后沒讓他走,抓住他灰色袈裟的袖子,爲難地問:“現在少林寺的情況如何了?你別管我了,快回山上看看吧。”
提起少林寺,蒼梧倒是處變不驚得很,他本來想拍拍太皇太后的手,後來想到他們有着男女之別,最後還是控制住了,露出了個令人安心的笑容:“別擔心,我少林寺不養軟弱之人。”
看着他滿滿都是對少林寺的放心,太皇太后稍微鬆了一口氣,把他的袖子鬆開了,好在她現在臉色不太好,不然肯定會被蒼梧看到她臉紅的。
到時候,蒼梧還得笑話自己,一把年紀了,連情緒都控制不住。
屋中太冷,蒼梧也顧不得說話,站起身,找了柴火,很快就把火生起來了。
因爲地方小,這裡只有很簡單的擺設,太后身下的也是個火炕,往前走幾步就是爐竈。
那上面還架了一口鍋,幹鍋很容易把鍋燒穿了,蒼梧就在裡面添了半鍋水。
柴火正在爐竈中熊熊燃燒着,鍋中的水,還不斷地發出“呲呲”的聲音。
大概燒了一刻鐘,太皇太后就感覺到身下的炕熱了起來,她躺在上面,驚喜地和蒼梧說:“熱了!”
蒼梧抿脣一笑,沒回頭,只是“恩”了一聲。
太皇太后的思緒不由得飛遠,又想到了她當年在少林寺的那段日子。
那會兒她年紀小,有點閒不住,蒼梧要下山,她也想跟着。
可是身份擺在那裡,她又不能開口,只能在蒼梧走後,悄悄地跟上去。
她本意只是到山下轉轉,等天黑之前再回來,誰知道剛到山下,就被蒼梧發現了。
蒼梧自然慍怒,要送她回去,太皇太后正愁怎麼找藉口呢,天公不作美,下起雨來。
蒼梧淋雨趕路倒沒什麼,他常年過的都是苦修的日子,可是太皇太后就不一樣了。
沒辦法,他只能無奈地把她帶到了山下的茅草屋中。
正回憶着,她蒼老卻溫和的聲音,在這冬日的火光中響起:“當年也是這樣,下雨屋中太冷,你還給我找來柴火燒了火。”
年紀大了,記憶會慢慢褪去,留下的便越來越鮮活,連帶着樸實的茅草屋,都絢爛成了五顏六色。
蒼梧的記憶,比她更清楚些。聽太皇太后現在語氣中滿滿的懷念,他也沒好意思說,當時那些柴火都被雨水給澆溼了,他點燃還費了很大的力氣。
本以爲能取暖了,那些柴火竟然冒了很多的黑煙,差點兒把兩個人更薰蒙了。
外面下着大雨,屋裡面都是煙,蒼梧當時特別窘迫,還偷偷地看太皇太后。
當時她十指不沾陽春水,一邊被嗆得直流眼淚,一邊還嘟囔:“原來燒火是這麼辛苦的活,咳咳,等我回宮後,可不心血來潮要吃什麼東西了,咳咳……”
蒼梧那會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着急得用內力煽火,總算是把柴火都給烤乾了,兩個人才渡過了那場雨。
現在他也懷念得笑了笑,一邊往爐竈中添柴,一邊說:“是啊,當時和現在一樣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