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澤說出這句話後，竟然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曾經他也不是沒想過這件事，或者有過很多次可以表明心情的機會，他都選擇了沉默。
元錦玉是最瞭解他的人，知道他本人並不是蠢笨，只是懶得去表達。
而對於淑妃，他最初，並不是羞於向她開口，只是因爲，他相信這世間的親情。
自己是淑妃的親生兒子啊，怎麼她就能如此對待自己？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戰場殺伐多年，見慣了殺戮和醜陋，也越加不相信人心。唯獨面對淑妃和慕翎的時候，纔會懷着這樣的赤子之心。
而最終，自己一貫相信的他們，一次次背叛自己，自己最開始並不喜歡的元錦玉，卻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給自己生兒育女。
所以這一刻，他總算是不用去乞求什麼不合實際的親情了，也再不想陪他們演戲。
淑妃和慕翎聽了慕澤的話之後，久久不語，似乎是在想說點什麼反駁他。
可是他們知道言語有多蒼白。慕澤這樣的性子，相信了便是一輩子，不相信，也別想他能改變看法了。
現如今在他的心中，元錦玉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第一位，其他的人，都要排在元錦玉的後面。
慕澤見他們不再說話，抿了抿嘴角，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
這一次，沒人再來攔着他了。
走出這偏殿，慕澤深呼出了一口氣。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與曾經的他，一刀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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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奢望任何的親情。
背對着偏殿，他甚至沒有再回頭看上一眼。
因爲人的心中一旦連眷戀都沒有了，力量會變得難以想象的巨大。
慕澤就這樣利落斬斷了那些過往，他甚至隱約有種感覺，現在的自己，可以征服整個天下。
因爲是皇上派他過來的，所以他在走出來後，也沒有直接回正殿去。
他想見元錦玉，很想很想。
那纔是自己真正的家人，這是屬於他們兩個的新年。
尤其是自己剛剛說過的那些話，做出的那些事情，他雖然不準備告訴元錦玉，卻想和她一起分享喜悅。
於是他馬不停蹄地出了宮，直奔寧王府而去。
京城今天晚上很熱鬧，他這一路而來，已經聽到很多人家在放接神的鞭炮了。
不過他也確定，在自己沒回去之前，自己心愛的姑娘，肯定還守在家中等自己呢。因爲有了自己，這個年，纔算是完整的。
雖然今天晚上也有巡防，但慕澤是親王，他當街縱馬，是在幾年前，皇上就默許了的，加上禁軍都在他的統領下，誰還敢攔他？
所以慕澤很快就回到了寧親王府，把手中的馬鞭甩給三十後，就這樣一掀袍子，朝着內院走去。
元錦玉其實還真的沒多着急，畢竟她的性子就沉穩內斂。
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要麼就是繡繡花，要麼寫寫字，讀讀書，最近看那麼多話劇本子，銀杏還和她說，有段時日，京城那些茶樓先生講的故事，都是根據殿下和她寫出來的呢。
元錦玉沒忍住，笑了好一會兒，還對銀杏道：“趕明兒，讓他們都到府中來，給我也唱唱。”
銀杏和紅葉也哈哈地笑了起來，覺得元錦玉真是太俏皮了。
那茶樓先生怎麼敢當着元錦玉唱啊，要是惹元錦玉不高興了，那可是會掉腦袋的事情。
而元錦玉說過這事兒後，還沒忘記另外的一件正事，那就是給紅葉還有呂應然賜婚。
之前他們兩個還產生過誤會，主要是那呂應然立過大功，頗受自己的器重，管家後續交給他很多的工作，他都很很出色地完成，在這寧王府中，他的地位也是越來越高的，也難怪那些丫鬟都喜歡他。
不過紅葉在被自己點撥過後，也知道在感情中，太矜持也是不成的，她畢竟是自己親自教出來的，手腕兒並不輸自己，所以等到紅葉做出了很多舉措後，已經沒有人再敢對呂應然有什麼心思了。
之前把呂應然帶到府中來，元錦玉的本意就是考察他，對紅葉到底是不是真心。
幾個月過去，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好，元錦玉也不信，呂應然能在自己的試探下，隱藏這麼久，可見他對紅葉一定是真心的，所以這會兒就挪揄地對紅葉說：“紅葉，我是不是還欠你一個承諾呢？”
紅葉被問愣住了。
元錦玉潛移默化地，把銀杏和紅葉的地位，慢慢地做出了調整。
所以現如今元錦玉的很多事情，紅葉已經不知道了。但是她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畢竟她是丫鬟，元錦玉是主子，主子做什麼都是對的，她沒有什麼提出質疑的資格。
所以她眨了眨眼睛，詫異地問着：“娘娘，您沒欠奴婢什麼承諾啊？”
銀杏現在就是元錦玉的貼心小棉襖，馬上就會意了，笑着說：“還能是什麼！就是那個啊！”
紅葉最開始確實不知道是什麼，不過看銀杏這麼一擠眉弄眼，她瞬間羞紅了臉頰：“銀杏你！胡說什麼呢……”
紅葉故意不看銀杏，但是心中卻在打鼓。娘娘之前確實說過要給她賜婚的事情，她雖然也記在心上……但潛意識中，總覺得那是不大可能的啊。
畢竟自己只是個丫鬟，竟然能被元錦玉如此看重？
元錦玉看紅葉也實在是害臊，就白了銀杏一下：“你啊，別再打趣她了，好像是我不會給你嫁出去似的。去，把呂應然叫上來吧。”
銀杏還想補充兩句，表明她不嫁人的立場，可是元錦玉就這樣把她給支出去了。
在她還沒回來之前，元錦玉就笑着看着紅葉，本來她懷孕，就比之前氣韻要平和了不少，這會兒更是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賞心悅目：“你也不用緊張，女大當嫁，這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我已經多留了你幾年了。並且，你是作爲我的大丫鬟出嫁，我肯定不會委屈了你，更不會讓人給你受委屈的。”
紅葉紅了眼圈，元錦玉的這些話，比什麼金銀珠寶，都讓她覺得感動。
自己只是個奴婢啊……何德何能……
正想要給元錦玉跪地謝恩的時候，元錦玉卻阻止她了：“先彆着急，等一會兒我賜婚，你們一起跪。”
說來巧的是，呂應然來的時候，剛好慕澤也回來了。
他看到這架勢，還有點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以爲是哪個下人惹了元錦玉不高興，直接呵斥着：“怎麼回事？你們觸怒王妃了？”
他的表情本來就很駭人，除了元錦玉以外的人，都被他給嚇到了，還以爲他是要大開殺戒。
還是元錦玉對他招手：“九哥，誰也沒惹我。”她笑眯眯地，直接就讓慕澤坐到了自己的身邊：“九哥也過來吧，做個見證。”
慕澤的眼中，從來都是沒有其他人的，不光如此，他還不許別人距離自己太近，所以在遠遠走過來的時候，幾個丫鬟奴才都低着頭，默不作聲地往後退了退。
這幾步路，慕澤的目光始終都是在元錦玉身上。今天的她，穿了一件正紅色的衣裙，不過並不是全紅，上面還帶着金色的刺繡。
金色和紅色，本來都是很俗的顏色，就說能把這兩樣顏色穿得如此好看的，慕澤一共也沒見過幾個。
元錦玉不光是從樣貌，還是氣度，都能徹底地把這兩樣顏色給壓住，她本就傾世的容顏，被襯托地比海棠花還要嬌豔。
元錦玉也發現了他的目光，還靦腆地笑了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下襬。
因爲她現在肚子大了，所以今年的衣裳都是新做的，在屋中也不用穿外袍，沒擋着的衣衫，她的肚子自然就顯現出來了。
這會兒她還嘟嘟囔囔地：“這不是過年了麼，我就想換上喜慶點的衣裳。”
慕澤知道元錦玉是個很用心生活的人，雖然看她有的時候在家穿得隨性，但是絕對不會邋遢，這也是相府女兒的教養。
她平素並不出門，但是衣服還是總換總洗，用她的話來說，穿着新衣裳，心情會很好。
慕澤此刻都不得不誇讚一句：“錦玉的衣裳很漂亮，因爲你這身衣裳，好像是這個年，都亮堂了不少。”
滿屋子的丫鬟和小廝都笑了，還一個勁兒地說着賀喜的話兒，讓元錦玉更是不好意思了，嬌嗔地看了他一眼：“九哥就知道說好話兒。快點坐下，咱們還有正事呢。”
慕澤還不知道，有什麼是比他們夫妻兩個一起過年更重要的事情，等聽說元錦玉要給紅葉和呂應然賜婚的時候，他就更堅定自己的想法了。
不過爲了給元錦玉個面子，他也沒表現出來什麼不喜歡的神情，只是淡淡地坐在那裡，眉眼間帶着冷意。
銀杏見到兩位主子都已經坐好了，就從後面悄悄地推了紅葉一下，並且還用眼神示意她，快點往前去。
紅葉羞答答地，誰都不敢看，呂應然平素挺穩重的一個男人，這會兒也是拘束得很，不過他和紅葉不一樣，元錦玉明顯看出了他眼中的激動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