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凝視着玉輕塵堅定的表情,湛然勾脣一笑,絲絲苦澀自眼角泛開,但望着眼前這樣熟悉中卻又透着陌生的嬌顏,心底卻再也不想放手,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握成拳,湛然繼續邁開步伐朝着玉輕塵走去,頎長身影如修竹,長身玉立風華之姿,卻並未迷亂玉輕塵堅定清明的眼神。

看着步步緊逼的湛然,玉輕塵卻並未退縮,始終立於原地望着走到面前近在咫尺的湛然,神情冷漠疏離,雙目明亮透徹,望着湛然儒雅的俊顏卻並無半點失神的神情。

“他有這般好,讓你甘願爲了他與我爲敵?”不願提及簡珏,但此刻玉輕塵的心卻被那人霸佔住,逼迫的湛然不得不面對這個令他難堪的問題。

聞言,玉輕塵勾脣一笑,清瀲絕色自臉頰盪漾開,引得湛然一瞬間的失神,卻又在失神中聽到玉輕塵絕情的回答,“他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再無可能。堯郡王,你身系萬千閨秀之心,又何必拽着我不放手?往日的你何等瀟灑,何必在此事上鑽牛角尖?”

聽着玉輕塵不帶半點回轉餘地的回答,湛然臉上笑意漸漸消散,面色陰沉駭人,雙目緊緊盯着眼前之人,獨自感受着胸口澎湃亂竄的怒意,卻始終無法將這些盡數發泄在玉輕塵的身上,雙手緊握,努力剋制着心頭的那抹震怒,湛然聲音微冷道:“輕塵,我與你青梅竹馬,難道這樣的感情還敵不過簡珏嗎?你與他相視也不過半年的時間,爲何卻獨獨傾心於他?你可知,簡珏家世複雜,你若跟了他,你要遭受更多的陰謀算計!”

玉輕塵擡頭注意着湛然漸漸變色的臉色,心知湛然此人忍耐力自控力極強,即便此刻心中怒意橫生,卻依舊能夠做到平心靜氣與人暢聊,只是,便是因爲這份自控力,讓他能夠爲了湛王府放棄許多。亦或者,他之前從未在意過之前的玉輕塵,只是如今自己態度的轉變引起了他的好奇罷了。

“所以你今日在相府,告知宋培臣,我與你是同門師兄妹。如此一來,湛王府與簡王府之間便多了一條紐帶。平治帝定會引以爲戒,斷然不會冒然將我嫁入四大藩王府,以防任何兩座王府聯手對抗皇家,是不是?”玉輕塵出聲,低淺的聲音淡然地說出湛然的目的。好一個堯郡王,果然深不可測,表面看似是爲了自己,背後卻還透着其他的目的。一則可以將他們二人的關係明朗化,一則可以阻攔自己嫁給簡珏,從而打亂平治帝原先的計劃。

玉輕塵一面說出湛然的心思,一面觀察着對方的神情,只見湛然在聽她點明他的用意後,臉上陰沉漸漸斂去,俊美的容顏上浮上一層淡淡的淡漠,抿脣立於玉輕塵面前,雙目靜靜地凝視着面前的她,並未立即開口反駁。

玉輕塵見狀,便知自己分析準確,片刻的沉默後,玉輕塵接着開口,“當初我身在玉龍雪山,依舊逃不過陰謀算計。如今身邊有了他,又何懼這些?”

語畢,玉輕塵心中微微一嘆,不禁反問,當初的玉輕塵跳崖身亡,值得嗎?

玉輕塵身在與世隔絕的玉龍雪山,消息閉塞,若非有心之人故意在她的面前透露出湛然即將大婚的假消息,她又豈會傷心欲絕跳崖身亡?身在深谷依舊逃脫不了世俗之中的陰謀詭計,如今自己出山來到是非最重的京城,又豈能置身事外?

玉輕塵一句反問,瞬間讓湛然微微變了臉色,平靜的眼底劃過一絲慌張與內疚,對上玉輕塵冷靜異常的水眸,湛然心頭猛然一沉,劍眉不禁微微一皺,雙脣微張卻猶如千斤重山壓在喉間,讓他無法言語。

從玉輕塵清亮透徹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略顯狼狽的神態,湛然眉頭皺得更緊,強壓下心中那抹慌亂,沉聲開口,“如此說來,你非他不嫁?對於我,你竟這般狠心!”

玉輕塵忽而轉開視線,轉目看向庭院中高高懸掛的燈籠,淡淡地開口,“我與他生死之交、願華髮共生。我與你,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爲謀。堯郡王,慢走。”

語畢,玉輕塵收回視線,半垂着螓首朝湛然福了福身,繼而轉身離去。

“輕塵,你難道不擔心我當衆戳破你與他之間的事情?”望着玉輕塵決絕離去的背影,湛然心頭仿若被刀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泊泊流出,痛不欲生。

玉輕塵腳步微停,卻並未再開口,隨即領着水綠返回宋園。

暗夜中,湛然立於長廊下,靜靜目送玉輕塵遠去,陰沉的面色在搖曳的燭火下隱晦不明。

“郡王。”湛青直到玉輕塵離去,這才自遠處走近湛然,卻發現自家郡王神色極爲難看,一反往日如沐春風的神情,不禁心生擔憂。

“回吧。”湛然卻是漠然地收回視線,轉身間已恢復了往日的風雅俊秀,帶着湛青大步離去。

簡王府。

“郡王,這是暗衛提交的結果。”袁天手持調查結果走入簡王府書房,卻見簡珏負手立於窗邊,正仰頭望着滿天的繁星。

“拿過來吧。”賞月的動作未變,簡珏只低聲開口說道。

袁天走上前,將手中的信封遞給簡珏,隨即退至簡珏身後。

收回仰望星空的視線,簡珏修長手指撕開封好的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展開細看了幾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湛然好本事,竟不怕被平治帝猜忌,親自前往相府認下輕塵這個小師妹。想不到往日寬容大度的堯郡王,在面對男女之情時,竟也這般氣量狹小。”看完第一張信紙,簡珏冷笑着低喃道。

袁天聽之,濃眉卻突然打了個結,目光不由得盯着自家主子的側面,見簡珏並未動怒,便知玉小姐在應付堯郡王時定是態度堅決,這才引得自家郡王此刻還有心思說笑。見簡珏心情尚好,袁天鬆了口氣,繼續如空氣般守在簡珏身後。

簡珏眼前卻浮現出玉輕塵的身影,猜出她與湛然之間大概的談話內容,簡珏嘴邊淺笑漸濃,眼底不禁浮上一抹暖色,湛然想裡間他們二人的感情,只怕是失算了。

即便平治帝與宋培臣知曉湛然與輕塵之間的關係又如何?簡王府已不是當年任由他們打壓的簡王府了,簡珏也不再是當年襁褓中生死不由自己的小嬰兒,豈會任由他們再次擺佈他的人生?

“郡王,若皇上忌憚您與湛王府的聯手……”袁天思索片刻,不禁出聲提醒。

“無礙。平治帝與宋培臣不是傻子,豈會因爲湛然這個舉動就輕易取消之前的計劃。他們二人狡猾如狐,難保不會因爲此事挑起四大藩王府之間的鬥爭而坐收漁翁之利。”聞言,簡珏收起眼底的柔情冷靜地分析道。

沐靖一沐清一兄弟二人頻頻出手護着玉輕塵、湛王府堯郡王是玉輕塵的同門師兄,與玉輕塵在明面上有牽扯的已有兩個王府,想必平治帝與宋培臣還在觀望中,看看到底還有哪座王府與玉輕塵有牽連。若能利用玉輕塵讓四王府鬥得你死我活,對於平治帝而言,又何嘗不是好事?亦或者,平治帝與宋培臣想利用玉輕塵,從四王府身上得到好處,這個好處便決定了玉輕塵將來嫁入的王府。

只不過,湛然行此一步棋,其勇氣不小,也讓自己看到了他對玉輕塵的勢在必得。

嘴邊暖笑漸冷,簡珏翻過第一張信紙,視線落在第二張信紙上,目色沉靜帶着一絲果斷,待看完所有內容,只見他薄脣輕抿,久久不曾開口,目光盯着信紙,神情卻若有所思,似是在考慮事情。

袁天見狀,心中不解,見簡珏陷入沉思中,便始終守在書房內,未曾打破書房內的平靜。

“下命,讓尉遲少臻回北方,護送祖母即日啓程來京城。”語畢,簡珏返身走到桌後坐下,攤開一本嶄新的奏摺,執起毛筆洋洋灑灑寫下一大段懇切之詞。

袁天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面色驟然一變,眼底瞬間浮上一抹無奈,他家郡王好本事,竟連老王妃慣用的柳體字學得惟妙惟肖,如今更是代替老王妃寫了一道懇請進京的摺子。

而簡珏卻是面色如常地寫完整道摺子,隨後從身後書架上的暗格中取出一隻紅色錦盒,打開取出裡面的印鑑,用力地將印鑑印在摺子上。

“郡王,您怎麼把老王妃的王妃印章也給帶過來了?”袁天不可置信地望着大功告成的簡珏,木頭般木訥的臉上終於浮上滿滿的震驚。

聞言,簡珏擡頭看向袁天,薄脣勾出一抹淺笑,臉頰兩旁的酒窩若隱若現,只見他毫無悔恨之心,更是鎮定道:“反正這東西遲早要交出去,還不如我帶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語畢,簡珏將印章放入錦盒中,重新藏入暗格內,隨後將那道墨跡已乾的奏摺收入衣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