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見玉輕塵已經猜出唐澤與自己之間的關係,簡珏揚脣一笑,只是看向玉輕塵的目光中卻鋪滿讚賞,牽着她走到裡間的圓桌旁坐下,動手爲二人斟了一杯清茶,簡珏這纔開口,“唐澤祖上是北方人,先祖追隨當初的簡王打下江山。當初皇甫氏初定天下,卻因四王府功勞過高,卻又因四藩王手握重權不便打壓,便尋着各種藉口打壓四藩王手下能人將士,當初被貶被殺了無數人,唐家便是其中之一。簡王府先祖設法保下了唐家唯一的一滴血脈,讓其隱姓埋名藏在他處,直到一百年前才漸漸讓唐家後人參加科舉考試。天下唐姓人如此多,加上兩百多年過去以及當初那一場殺戮人數過多,之後的帝王已記不清這些是是非非,因而唐澤這條暗線能夠埋藏得這麼穩妥安全。”

“如此說來,唐家後人爲了報恩,心甘情願爲簡王府效命?”玉輕塵聽着簡珏輕描淡寫地講出當年的糾葛殺戮,雖簡珏語氣平淡、面色平靜,但卻讓人不難想象當初的驚心動魄。皇甫氏如此過河拆橋的行爲,只怕早已激怒了四大藩王以及一衆追隨者,他們不是不報,只是在耐心地等候機會罷了。

聞言,簡珏淡然一笑,繼續向玉輕塵解說道:“唐家經過兩百多年的脫胎換骨汲汲經營,已成爲江南有名的名門望族,加上簡王府先祖抹去了唐家以前種種讓人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唐澤以清白之身參加科舉。唐澤本就有爲官之才,亦是科舉出身,當年高中文科榜眼。平治帝繼位後,便讓其掌治京師,成爲京兆尹。”

“如此說來,唐悠然幾次三番對我示好以及在危險之時挺身而出,便是受了你的指示?”玉輕塵開口詢問,如今聽着簡珏講述出唐家的前世今生,玉輕塵心下恍然大悟,越發肯定唐悠然一系列的舉動是受了簡珏的命令。

“喜歡嗎?”簡珏神秘一笑,拉過玉輕塵的雙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似是一名討要讚賞的孩子般,雙目滿含期待地望着玉輕塵。

只見他一雙黑眸星星點點十分迷人,此刻又緊緊凝視着自己,玉輕塵不禁微微紅了臉頰,輕笑道:“只是連累唐小姐受了傷。唐夫人與唐大人怕是十分心疼吧。”

看出玉輕塵心中的擔憂,唐悠然受傷,玉輕塵定會擔心唐家人因此會對他不滿。見如今玉輕塵已經在潛意識中爲自己着想,簡珏薄脣勾起,握起玉輕塵的右手輕觸薄脣,輕輕地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個親吻,這纔開口,“這是唐家自己要求的。當初先祖救了唐家,這幾百年來唐家又深受簡王府栽培扶植之恩,他們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想要回報簡王府。再者,唐家本就是簡王府家臣,在唐家人祖訓中,只要唐家還存着一個後人,必定效忠於簡王府。唐悠然看着年紀小,卻也是個人小鬼大的丫頭,你認爲她會輕易地讓自己受傷?且她如今活蹦亂跳的,則是因爲服用了天山雪蓮。”

玉輕塵聽之,眉梢微挑,目光卻平靜並未浮現太多詫異,顯然之前在替唐悠然把脈的過程中,她已猜到能夠瞬間清除唐悠然身上餘毒之物,非天山雪蓮莫屬。儘管保護自己一事是唐家人自行提出,但簡珏卻慷慨大方地送去珍貴的天山雪蓮,這份恩德,難怪乎唐家人經過三百多年的洗禮依舊對簡王府忠心不二。

“那一日在太傅府中,你們待在閣樓中,可有發生其他的事情?”玉輕塵出聲詢問,那一日宋書瑤命人對自己投下毒蛇一事雖可說是宋書瑤臨時起意,但偌大的太傅府,那般多的千金小姐上山卻沒有府中的嬤嬤婢女保護,更讓衆人避之不及的譚凌軒渾水摸魚般摸上了半山腰,可見太傅府中怕也藏着貓膩。長孫策治家之嚴,絕不會出現這樣的疏忽漏洞,除非他心中藏着其他的謀算。

聽玉輕塵問起那日之事,簡珏收起臉上笑意,面色雖平靜卻透着一絲嚴肅,黑眸認真地注視着玉輕塵,輕聲開口,“輕塵,長孫策自你入京那日起,便對你青睞有加,你覺得他心中有何謀算?”

見簡珏不答反問,玉輕塵輕蹙眉,眼底卻散發出接受挑戰的明輝之光,心下細細回想、慢慢揣測,這纔開口,“宋培臣曾說過:我宋培臣的女兒,即便不是生長在相府,將來配個郡王,做郡王妃也是綽綽有餘。長孫家到了長孫逸陽這一輩均是清一色的男孫,宋書瑤雖是外孫女,卻自幼被宋培臣帶在身邊,親自嚴格教導,長孫策想將宋書瑤接入太傅府,宋培臣定不會答應。宋怡雖是宋家女兒,奈何她是庶出,且生母不是長孫氏,長孫策怕也是看不上。唯有我,半路認祖歸宗,與宋培臣之間父女之情不深,此時長孫策對我多加關心,我定會更加偏心於長孫家,因而是接入太傅府最好的人選。我想,長孫策這般執意將我接入太傅府,用意只怕與宋培臣相同。”

玉輕塵緩緩道來,結合這半年多來所看所遇之事,將自己的結論說了出來。

簡珏見玉輕塵已猜到了那兩撥人馬的打算,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似是給予她無形的溫暖,待玉輕塵停下,這才接着開口,“那日在閣樓中,唐悠然的婢女說出山上遇到毒蛇一事後,長孫策與長孫傅隨後便交換了一個眼色,隨即又與宋培臣的目光相同地在幾名世子郡王身上打轉。想來,長孫策原先只是想借譚凌軒而試探我們幾人對你的心思,卻不想竟先被宋書瑤壞了事,將原本一件小事變成了大事。”

“於是你將計就計,在湖中投下了食人魚,讓色膽包天的譚凌軒自食惡果。只是,太傅府守備森嚴,你如何投下那些魚兒的?”玉輕塵笑着開口問道:“魚兒不難捉到,只是這食人魚又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運入京中的?”

見玉輕塵終於有了一件不明之事,簡珏微肅正的臉上立即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淺笑,遂開口炫耀道:“自然是有法子。九萬大山那樣奇異的地形山脈,山崖中藏着多少珍奇異獸,捉幾條食人魚實在輕而易舉的事情。別忘了,這香雪樓可是我的產業,酒樓每日需提供無數鮮蝦魚肉,將食人魚混在這些鮮蝦魚肉中運入京中又有誰會察覺?太傅府守備森嚴,可後山卻是守備最爲薄弱的地方,你可記得那些泉水是如何流入湖中的?”

順着簡珏的提示,玉輕塵回想起當時太傅府東院的後山的景緻,後山崖壁上有無數個泉水洞口,泉水源源不斷地自洞口流出匯入湖中,如此說來,只需將食人魚放入山上的溪流中,讓魚兒順着溪流來到洞口,最後落入湖中。

如此一來,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加上當日長孫策爲了試探衆人的心思而撤走了東院的侍衛,這更加方便了簡珏行事。

簡珏始終凝視着玉輕塵的容顏,此刻見她神色中透着一絲瞭然,便知玉輕塵已明白了其中的奧秘,不禁跟着淺淺一笑,卻又帶着一絲狠厲地開口,“譚凌軒想染指你,長孫策想借譚凌軒試探我們,宋書瑤想借太傅府致你於死地,我豈能袖手旁觀?自你在閣樓中對我暗示後,我便將計就計,讓袁天立即將香雪樓的食人魚盡數運到太傅府後山放養,好成全譚凌軒的色膽,讓長孫策失算,順帶也給宋培臣提個醒。”

說着,簡珏放開玉輕塵的手,滿是薄繭的掌心撫上她如玉的容顏,低聲道:“他們膽敢欺負你,我便幫你打回去。”

玉輕塵聽之,心頭一暖,擡手握住簡珏的手背,將他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感動之餘更涌上一股感激,只是腦子卻極其清晰,這些人誓死不肯放過自己,只怕並非是對自己的疼愛,“他們必是有所圖,否則豈會在我這個半路認回的女兒身上下功夫?宋培臣口口聲聲說我足夠當郡王妃,怕是早已有將我嫁給四大藩王之子的打算,只是如今還在觀望中,想從中選出最有利他的一方。只不過,我與他並無半分父女之情,他怎就放心我嫁入藩王府?難道不怕我反過來對付相府?亦或者,我從一開始,就只是一枚用後便會被立即丟棄的棄子?而長孫策對我這般用心又是爲何?他與宋培臣並非一路人,更不是平治帝的心腹大臣,他又是在計量着什麼?”

玉輕塵皺眉,如今猜出宋培臣的用意,卻不知他這番用意背後還藏着怎樣的陰謀。

玉輕塵的沉思提問,讓簡珏平靜的面色慢慢變得微沉,目中神色轉而變冷,只是撫着她臉頰的右手卻越發輕柔,半晌,才聽見簡珏淡淡地開口,“輕塵,你可知,平治帝登基繼位之前,慶武帝早已立下他人爲太子。平治帝生母出身低微,母族勢力微弱,他是最不具備奪嫡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