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前來的中年男子身穿大夏朝三品官服,面容肅正、目色清正,眉宇間一股嚴明之色,赫連塔娜冷哼一聲,自馬背上俯視着唐澤,傲慢地開口,“你是誰?”
“本官乃是京兆尹唐澤,掌治京師。今日京中差點發生馬匹踩踏以及蓄意傷人之事,本官身爲京兆尹,有權有責任審理此案。赫連公主雖是貴賓,卻是此事的當事人,還請隨本官前去京兆府。”唐澤凜然立於赫連塔娜的馬前,面色不改地任由赫連塔娜等人用輕藐的目光打量着他,沉聲說出這番話,隨即對身後的護城軍揮手。
只見原本安靜立於唐澤身後的護城軍得到命令,立即展開隊伍將赫連塔娜等人團團圍住,不但讓對方無處可逃,亦是將周圍的百姓護在身後,防止赫連塔娜等人情急之下拿捏大夏的百姓。
赫連塔娜看着自己被一羣護城軍圍困住,心頭頓時涌上怒火,面上卻是一聲冷哼,滿面輕藐地環視周圍一圈,冷目掃過唐澤剛正嚴明的臉龐,最後視線卻落在唐澤身後的簡王府馬上,冰冷的目光透過馬車上垂下的車簾,狠狠地盯着始終穩坐在馬車中的簡珏,冷笑着開口,“哼,一個小小的三品京兆尹,竟也敢對本公主指手畫腳,更妄想讓本公主隨你去京兆府吃苦頭。唐澤,你們大夏的皇帝皇子們都害怕我們匈奴,你這份膽量是誰給的?我匈奴幾十萬大軍正守在你們大夏北疆,本公主在此若有有半點閃失,我匈奴幾十萬大軍立即踏平大夏。”
衆百姓見這位匈奴公主不但囂張,更沒有將大夏放在眼中,此刻又百般威脅他們愛戴的京兆尹唐大人,衆人臉上眼中均是涌上怒火,若非有護城軍將他們阻攔在外圈,只怕周圍百姓早已舉起手邊的物件朝着匈奴衆人扔去。
唐澤見赫連塔娜底氣十足,如今來到大夏、腳踏大夏京城土地,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便知今年年初匈奴與大夏的戰爭讓匈奴以爲揮師大夏指日可待,這才助漲了匈奴人的氣焰。
唐澤面色穩重,神色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顯然沒有因爲赫連塔娜的威脅而變得畏手畏腳,反倒是更加挺直了腰板,神色嚴肅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各國曆朝歷代亙古不變的道理。但凡有法治的禮儀之邦皆知這個道理,難不成赫連公主不懂?還是說從未聽過?”
玉輕塵坐在車中,原以爲唐澤會說出一番典法辯駁赫連塔娜,卻不想他竟只說了這一句,而聰明人皆能聽出唐澤話中所含的意思。赫連塔娜欺負大夏百姓在先,唐澤拿此話說事,赫連塔娜若不認同此話,便是變相承認匈奴族爲蠻荒不開化的部族,全然不具備統領天下的能力與學識。若赫連塔娜認同此話,衆目睽睽之下,她即便心有不甘,卻也不得不隨唐澤前去京兆府。
好個唐澤,原先的接觸讓人以爲他是名行事一板一眼毫無商量之地的人,如今在面對匈奴王族所展現出的機智,當真讓人對他刮目相看。
思及此,玉輕塵側臉看向另一輛馬車內的簡珏,卻見簡珏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極淡的淺笑,顯然亦是對唐澤的反駁十分滿意。看到這一幕,玉輕塵不禁莞爾一笑,瞬間明白唐澤爲何會有此出人意料的一面了。
聞言,赫連塔娜猛地皺了下眉頭,臉上冷傲依舊更又覆上冰霜,雙手緊緊地握着手中的馬鞭,顯然這位在匈奴極其受寵的公主此時被唐澤的話惹怒了。
“想不到大夏竟還有不怕死的官員。”半晌,赫連塔娜咬牙切齒地開口,射向唐澤的目光中顯然已經帶有殺意。
“大夏官員如何,不是赫連公主所能評論的。唐大人職責所在,赫連公主莫不以爲大夏如關外那些尚未開化的部族,燒殺搶掠若不嚴懲,豈不就亂套了?”這時,簡珏冷聲開口,卻是順着唐澤的話譏諷赫連塔娜的仗勢欺人。
聽到簡珏的聲音,赫連塔娜面上怒意更甚,雙手猛地握緊繮繩,擡頭直射向簡王府馬車,帶着怒意質問,“寧郡王似乎忘了,此次和談是大夏一力促成,你們當真以爲我們匈奴怕了大夏?”
說着,赫連塔娜猛地轉目瞪向唐澤,接着質問道:“唐澤,你方纔說大夏是禮儀之邦,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將作爲貴賓前來大夏的本公主當作犯人帶去京兆府,此事傳揚出去,你們就不怕天下嘲笑大夏的虛僞嗎?”
“赫連公主莫要忘了,你我兩國本就是先兵後禮。匈奴年前受大雪影響損失慘重,因而對我大夏發起掠奪。我大夏爲了百姓的安居樂業,自然是舉兵抵抗。最後雙方爲了家國爲了百姓,這才停下戰火坐下和談。這便是先兵後禮。赫連公主初來京城便想殺害我大夏百姓,難不成還要本王與唐大人將你奉若上賓?若本王真是這副菩薩心腸以德報怨,只怕北方百姓早已被匈奴屠殺乾淨。”簡珏頃刻間反駁道,聲音沉穩、言辭犀利,寥寥數語便將事情經過一一帶過,讓周邊百姓瞭解北方戰事的真正面貌,亦是辯駁地赫連塔娜一時間啞口無言,只坐在馬背上狠瞪着簡王府的馬車。
“好個寧郡王,往日裡只見識到你馬背上的功夫,想不到嘴皮子竟也這般利索。”赫連塔娜一時間惱羞成怒,反倒怒極反笑地揚聲大笑了起來,陰冷的目光觸及始終停靠在簡王府馬車旁的相府馬車,故意爲難道:“以往在匈奴之時,便聽聞大夏閨中小姐皆是知書達理之人,卻不想竟也只是浪得虛名。本公主在此地許久,怎不見相府馬車內的小姐出來見禮?”
馬車內的水綠見赫連塔娜說不過寧郡王與唐澤,竟將怒氣轉向自家小姐,一時間小臉上浮上薄怒。
一隻玉白的手輕輕覆上水綠疊加放在膝上的手背,玉輕塵嘴角含笑,神色怡然,眼中目光熠熠生輝劃過一絲極淡的冷意,繼而緩緩開口,“赫連公主只聽到‘知書達理’四字,想來還不知‘養在深閨’與‘大家閨秀’八字吧。大夏朝的閨中小姐,豈有拋頭露面的?”
清淺的一句話,諷刺了赫連塔娜兇悍騎馬的舉止。
“想不到裡面坐得真是相府的小姐。本公主倒是不知,這大夏的男女老少,一個個皆是伶牙俐齒。即便如小姐所言‘養在深閨’,但卻並非‘知書達理’,本公主倒是覺得是‘不知禮數’。”赫連塔娜原想讓玉輕塵出醜,卻不想玉輕塵竟是塊鐵板,不但沒有如她的願出來見禮,更是出言譏諷自己不懂大夏風俗,赫連塔娜惱怒,手指微微扯動繮繩,示意身下戰馬朝相府馬車走去。
只是,她手指剛一有動作,唐澤已示意護城軍上前,將原本包圍的圈子縮小了幾尺,將赫連塔娜等人困在了方寸之地中。
“‘知書達理’也好,‘不知禮數’也罷,這一切端看是對何人。”一聲輕嘆自馬車內傳出,玉輕塵聲音清淺柔和,在這炎炎夏日如一道清泉注入衆人心中,讓所有人心神一寧,更加偏向於玉輕塵。
聞言,赫連塔娜雙腿忽而夾緊馬腹,手中繮繩輕揚打在馬身,只見坐下戰馬頓時踏起四蹄,似要朝着相府馬車衝撞而去。
唐澤見赫連塔娜在大夏竟也這般囂張,神色驟然一緊,已對身邊的護城軍打出眼色。
衆人正僵持間,遠處傳了一陣馬蹄車輪聲。
所有人往後看去,卻發現皇甫少司與平治帝身邊的陸公公領着羽林軍騎馬狂奔了過來,二人面色中帶着一絲焦急,一路領先狂奔而來,身後除去羽林軍,竟還帶着一輛馬車。
赫連塔娜見所有人的注意力盡數被自己身後之人吸引而去,忽然拉緊繮繩讓戰馬安靜了下來,趁着所有人不備竟朝着玉輕塵所在的方位揮出手中馬鞭。
衆人只覺一道勁風颳過臉龐,一陣帶着真氣內力的疾風直直朝着相府馬車衝去。
玉輕塵嘴角勾起,卻是紋絲不動地坐在馬車內,任由赫連塔娜對她揮出足以使人受傷的一鞭。
‘啪’一聲,原本垂直馬車木板的垂簾被赫連塔娜揮出的那一鞭從中間打成了兩節,下面一部分垂簾瞬間掉在木板上,露出玉輕塵淡紫色的裙襬。
而拿道真氣在打斷車簾後竟詭異地被反彈了回來,直衝向赫連塔娜的明媚深邃的嬌顏,速度之快讓赫連塔娜心頭一驚,上身頃刻間往後揚去,險險地躲了過去。
只是,原本護在她身後的匈奴侍衛卻因躲閃不及時被那道早已在暗中被加重力道的真氣打中,整個人頃刻間被真氣打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赫連塔娜心有餘悸地重新坐好,擡頭看向馬車,目色中帶着一絲陰鷙地盯着那一抹顯露在外的淡紫色裙襬,又見玉輕塵自始至終皆是穩坐車中,竟連身影也不曾搖晃下,心頭暗怒,卻沒有再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