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落地玻璃籠罩的會展中心裡傳出一陣陣嘈雜的吵鬧聲。
大廳中熙熙攘攘的幾個評委摸樣的人在一起激烈的討論着,放眼望去大半個一樓大廳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畫,大的小的,抽象的,具象的,滿眼都是繽紛亮麗的顏色。
當然最顯眼的是一幅奇綠無比的凰鳥,它不只是綠還很大,至少超出了別人畫框的兩倍還多,幾個人正圍着它吵得臉紅脖子粗的。
帶着深度眼鏡的某老頭皺眉說:“我沒看出它有什麼特色,再說也不太符合我們的題材。”
站在他旁邊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身着灰色上衣,一臉睿智,“我們要求的不就是創新麼,更何況這也不算離題,雖然……”
“我的觀點是……”
正在大家吵得喋喋不休的時候會展中心雙扇的玻璃門驟然分開,一個挺拔的身影走進來,帶來了外面清透的空氣和一陣涼風。
來人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卡其色的休閒服襯托着有型的身材,似是剛出游回來的打扮,臉上帶着一副墨鏡,遮住了臉的三分之一,看不太清容貌,但是瘦削的側臉很有力度。
“井教授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立馬大部分的目光都轉向門口的位置。
“井教授,你來的正好!你看看這幅畫到底怎麼樣。”灰衣服的男人撥開人羣,指着旁邊的大綠凰鳥問。
“斯年啊,你可來了,”深度眼鏡老頭嚴肅的臉色舒展開來,“最近一期的青少年繪畫大賽就剩這一副還沒下定論了,你也過來瞧瞧……”正說着呢,來人已經走到衆人之中了,他微笑着摘下眼鏡。頓時人羣后邊的幾個年輕女孩子發出一陣唏噓聲。
他盯着畫看了一會兒,眼神兒似乎瞄到什麼,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突然伸出去覆到粗糙的油畫布上,然後手指下滑,一直到右下角的作者姓名處。
“習寧然?……什麼年齡?”他自言自語。坐在資料登記桌旁的小趙愣了兩秒,立馬低頭翻本子,鼠標鍵盤啪嗒啪嗒的。
“哦,17歲,里斯中學的學生,是這批青少年畫展大賽中年齡最大的……”小趙撓撓頭皮站起來說道,表情還帶着幾分羞澀。
“果然連畫框也是最大的……”不知人羣中誰嘟囔了一嘴,幾聲嗤笑聲。
“我覺得功底還不錯,入圍了麼?”幾乎不怎麼稱讚別人的井斯年突然發出的讚歎聲讓衆人大跌眼鏡。深度眼鏡的老頭附和着點頭剛想說點什麼,張開嘴才反應過來,“入圍?不能入圍不能入圍,這幅畫不適合這一期的主題,這一期的主題是母愛!……”
名叫斯年的年輕教授似乎無意於他的辯駁,對着右側灰衣服的男人說:“比賽評分進行的差不多了吧,剩下的就交給沈教授吧,我找嚴教授有些事情。”說完又轉身對欲言又止的老頭說:“嚴叔,我有件棘手的事想麻煩您,您看有沒有時間去我辦公室一趟。”
嚴教授皺着眉頭指着剛纔的畫,“斯年啊,這畫……”
“評獎也評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麻煩麻煩沈教授吧,我還請了幾個老教授都在外面等着呢……”井斯年微微做了個請的姿勢,衆人都知這位年輕有爲的井教授說話有力度,見此架勢不禁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們兩個人。
“還有別人?”
“劉教授他們幾個。”
老頭推推眼鏡把嘴裡的話嚥了下去,“那就去看看吧。”
井斯年嘴角微勾,兩人快步走出去,自動玻璃門關閉的剎那俊朗的臉頰又回頭瞟了一眼那副巨大的綠凰鳥,臉上表情很是古怪。
第1章
盛夏已過,校園中的紅楓都豔麗起來,放眼望去滿眼都是鮮紅的顏色。
一個略顯清瘦的白色身影穿過一片片的紅葉地毯在低矮的圍牆處停住,看背影像是個青少年,身材修長,白色的棉線襯衫裹着微瘦的身體,陽光打在白皙的脖頸上顯得有些微微透明,深棕色的頭髮閃着微弱的光芒。從側面看,鼻樑□□,有點像漫畫中的人物。
他在圍牆處轉了幾圈,然後左右觀望一下,從一塊放着石板塊的地方輕鬆一躍,跳上牆頭。牆頭平面很窄,他往下看一眼然後深吸一口氣,做個準備工作。
就在這時。
“習寧然!你給我下來!!”
伴隨着一聲歇斯底里怒吼,遠處跑過來一箇中年男人。
少年還蹲在牆頭,未翻下去。聽到喊聲,迫於無奈又從原路跳下來。本週第四次被四娘教頭抓到,習寧然心裡默默哀嘆,這幾天真是背到家了!
里斯中學的教導主任是一位四十有餘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戴着一副金屬邊框的小眼鏡,平時總是緊繃着一張臉,看起來陰森森的,有時說話還有點娘,是里斯中學最嚴厲的教管主任。所以背地裡大家稱頌他爲四娘教頭。教頭大人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停頓了一下,緩一口氣才生氣道:“習寧然!你知不知道爬牆是違反校規的!”
“知道。”習寧然毫無愧色的回答。
“違反校規的後果不知道是麼!!”教導主任慣性的微微跺腳,腦門前梳的光可鑑人的一撮烏髮也隨之一顫。
“知道,”習寧然有氣無力的答道。
“知道還犯!!你——”顯然是被眼前的冷漠態度激怒了,他一手掐着腰,被憋得不行的樣子。
“教頭……額,教導主任,我下次不爬了,”習寧然懶洋洋的認錯,對於火冒三丈的教導主任不以爲意,態度習以爲常。
“你這是什麼態度!知不知道高三是人生的轉折點,還如此不務正業!!去教學樓前的展臺上罰站一天!!!否則扣兩學分!”教導主任又一跺腳,習寧然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頭上那撮毛手也跟着抖一下。教導主任眼神一冷,他立馬轉身,走向那熟悉而又陽光燦爛的展臺。
這兩學分看似很少,但是一學年的學分修滿了也不過五分,而且如果整學年的學分低於三分就要留級重修。所以兩學分的懲罰如同一個重磅炸彈,時時激勵着每位好吃懶做不遵守校規的同學。
里斯中學是全市最大的中學,教學質量也是一流。升學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九,當然那百分之一除了被勒令退學就是因故轉學的。對於如此有名望的中學,校規自然也是一流的。因爲是全封閉式教學,頭號校規就是除放假期間不得私自離校,否則一律嚴重警告!當然這對於習寧然來說如同放屁,聞聞也就算了,一陣風過去什麼也沒留下。
學校最偏僻的角落有一塊斷壁殘垣,這裡成了習寧然最鍾愛並且經常光顧的地方。至於翻牆出去幹嘛,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覺得牆外的空氣要比牆內新鮮的多。但是最近不知道是犯了什麼小人,纔到週四就已經是第四次被可愛的四娘教頭逮到了。
以至於他在學校的知名度也光速上升。
今天他又站到教學樓前的展臺上了。此處是校展中心展示重要獲獎作品的地方,地方不算太大,一米高,有臺階,習寧然站在上邊感覺有些空曠。
由於是中心地帶,人流量特別多,習寧然如同待宰的豬一般傻乎乎的站在上邊。每經過幾個人就偏頭多看他兩眼,還有不少女生特意跑過來圍觀,奔放的還會拋幾個媚眼,當然大部分是看猴兒的。
“真他媽不爽!”習寧然低聲罵一句就想下去,但是一擡頭就看到二樓開敞的走廊裡站着一個熟悉的黑影。教導主任正啃着個蘋果煞有興致的盯着他看,順便舉起手中的本子衝習寧然晃晃。
凡是里斯中學的學生人人都認識教導主任手裡的黑皮殺手鐗,那是計分的本子。一旦畫上是要被扣學分的,學分想修來都難,更別說是大筆一揮被扣掉了。習寧然煩躁的退後兩步又站回原地。
這時褲兜的手機震動聲響起,習寧然煩躁的掏出來,“喂,黑哥,什麼事?”
“小寧子,你跑哪去了,怎麼沒來上課?”電話那頭傳來蘇楠焦急的聲音。
蘇楠是習寧然的好友兼室友,由於皮膚接近古銅色,習寧然就給他起了個黑哥的綽號。
“又沒去火星,嚎什麼!正在咱們學校宏偉的展臺上享受日光浴呢。”習寧然一條腿撐着身體,懶散的左晃晃右晃晃。
“又被逮?不是吧?最近四娘大人真是越來越看好你了,小心被納入後宮,啊哈……”電話那頭傳來陣陣嘲笑聲。“少沒事扯淡!有屁快放!”習寧然邊打電話還邊往教導主任長站的地方觀望。看到四娘又舉起本子衝他晃,嘴裡堵滿了蘋果,很滑稽,卻又透着不容反駁的威嚴。
“別廢話了,說重點!你再嘮叨教頭就要殺過來了!”習寧然打斷電話那頭蘇楠不着邊際的唾沫星子獨奏會,低吼一聲。
“就是學校新請的美術代課老師今天第一天授課,傳說國內知名大學最年輕的教授!我猜是個美女,所以提醒你一下你,別錯過了……”
“就這事?”習寧然打斷那頭沒完沒了的絮叨。
“就這事!”
“那我掛了!”不等蘇楠反駁什麼,習寧然啪的按掉電話丟到褲兜裡。看個屁美女,怕是連午飯都泡湯了,習寧然仰起頭沮喪的面向天空。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也不知爲何在蘇楠如此強烈的薰陶下,習寧然還是對美女沒有太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