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下個套

因爲王汝嫣也有孕了,林錦嫿只覺得好像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了一般。

坐月子的期間,徐程青跟寶珠也終於趕回來了,只不過這一次蒙古已經換了新的可汗,由巴圖繼位了。

這個消息傳來時,還有阿寶學着寫來的信,雖然自己歪歪扭扭,但也勉強能認全了,多是些瑣事,告訴林錦嫿她在蒙古過得很好,暫時不必擔心。

“娘娘放心,現在有大哥護着,她都圓潤了不少,還是遲些要來大齊給娘娘請安。”寶珠就站在林錦嫿跟前,換上了大齊的衣裳,竹青色的對襟長裙,腰上掛着一串瓔珞,面上描着淡妝,整個人都顯得清瘦又精緻了不少,眉目間盡是英氣,比之前少了些魯莽,多了份穩重。

林錦嫿坐在廊下襬放的椅子上,讓她也跟着坐下,只淺笑道:“她來不來都不打緊,只要她好就行。”

“娘娘真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一個人。”寶珠忍不住笑起來,也不怕林錦嫿誤會,更不需要忌諱什麼,只看着這一半都還在蔭涼裡的院子,道:“別人家,對於下人從不曾多關心的,更不必說娘娘您還把她們都當成家人一般的對待了。”

林錦嫿淺笑:“那些人,就是我的家人。”反倒是那些真正有血緣關係身份高貴的人,更不像個人,她經歷過這些,早已不管世俗怎麼看,她只疼她覺得該疼的人。

寶珠就是佩服她這份胸襟,也跟着笑起來。

不多會兒,了了吃了奶,被乳孃抱來了,小小的一個,被抱在襁褓裡,因爲距離生產也過去一個多月了,他又長大了些,也不如剛生下來那樣黑醜黑醜的,反而越發的白淨可愛,睜開眼睛咿咿呀呀彷彿跟人說話的樣子,瞧的是滿宮的人都恨不得天天把他抱着。

林錦嫿把他接到懷裡,自然而然的說起王汝嫣懷孕的事:“說來,嫣兒比寶珠你還小一歲?”

寶珠霎時明白她的意思,縱是豪爽之人,說到這個事情上,也忍不住紅了臉,只輕咳兩聲,才道:“這種事情,老天爺決定的,急不得。”

“的確不急,不過明日我約好了嫣兒和昭昭一道去普濟寺上香還原,明日你可有空?”林錦嫿笑着道,她本就不是架子大的人,跟親近的人更是如此。

“自然是有的。”寶珠羞澀的垂下眸子,故意偏過頭去不看林錦嫿。

林錦嫿也跟着笑,了了也咧開小嘴,逗得旁人都跟着淺淺笑起來。

下午的時候寶珠便先回去了,六月的天,到了下午就有些悶熱,林錦嫿便叫人抱了了了去睡午覺,自己也換了輕衫去休息了,至於趙懷琰,今日長長孫祁燁回來,便約了徐程青跟林錦澄一道上山打獵去了,還捎帶上了葡萄一起,酒兒因爲立志要讀書,現在成日成日的守着蘇鏡洵。

蘇鏡洵看着趴在窗戶邊的桌上呼呼大睡的小姑娘,也慢慢放下了手裡額書。

初夏的陽光開始熱起來,樹上停歇的知了們也開始不停歇的鳴叫,四五個太監宮女手裡拿着長長的竹竿,沾了網兜,去捕捉那吵人的蟬。

蘇鏡洵倒是不覺得吵,他從窗戶看過去,剛好有微熱的風吹進來,翻動桌上的書頁,酒兒趴在桌上,一截白白胖胖的手臂露出來,配着她那粉嘟嘟的小臉,真是若雪白的蓮藕一般,可愛極了。

風吹動葉子,剛好落在酒兒的臉上,她的小眉頭皺起,蘇鏡洵下意識的就起了身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準備給她拿開,沒想到她竟是迷迷糊糊的醒來了,一雙剛睡醒的大眼睛迷茫的望着他,他也沒敢動,就保持着靠近的姿勢。但下一秒,她便朝自己笑了起來:“小洵……”

蘇鏡洵看着她甜甜的笑容,嘴角不自覺揚起,放緩了聲音問她:“睡醒了?”

“嗯。”酒兒點點頭,從凳子上跳下來,又瞥見窗外太監宮女們捕蟬捕的正歡,先去咕咚咕咚灌了口茶,就撒丫子跑出去跟他們一塊玩兒了。

蘇鏡洵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輕笑起來,頭一次主動放下了書,也跟着走了出去。

夏日的時光似乎都是慵懶的,過得緩慢,又帶着一絲的香甜。

晚上的時候,徐程青獵了一頭野豬回來,晚上便叫御膳房坐了,一羣人坐在一起吃飯,而長孫祁燁整個人都好似容光煥發了一般,少了少年的意氣風發,卻更加的成熟了。

林枕溪還是那樣跳脫的性子,來時見到林錦嫿,立即就拉着她悄悄道:“皇后娘娘,我祖母這次託我帶來這個。”說完,她拿出一個荷包來給了林錦嫿。

林錦嫿略有些詫異,打開了一瞧,便見裡面正躺着一枚小小的玉佩。

“這是?”

“這是我祖母一直戴着的,說是以前有位大師送給她的,如今讓我轉交給娘娘。”林枕溪笑眯眯道。

林錦嫿見她如此,倒也跟着笑了起來,道:“那我就收下了。”

林枕溪看她直接收下,高興不已:“我還擔心娘娘推拒不要呢,不過這玉佩我瞧着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樣子,但拿在手裡能感覺到溫熱,祖母說這玉冬日也可禦寒,夏日就生涼,最是適合你了。”

林錦嫿看着她笑彎了眼睛的樣子,忽然對她這位祖母十分感興趣起來,只是現在她還不能遠行,懷琰的江山不能不管,了了也還太小,若是要去,只怕也要好幾年以後了。

想到這裡,她也不再多說什麼,只笑着拉她一道坐下,開始準備用膳了。

坐下後,一羣人雖也行了禮,但都沒那麼拘謹,林錦嫿和趙懷琰坐在上首,其他人各自在下首擺了小桌,中間便是伺候的宮女來回穿梭。

酒兒葡萄和蘇鏡洵三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大人們說大人們的,他們說他們的。

“哥哥,打獵好玩嗎?”酒兒忍不住問道。

“好玩,下次我帶你一起去。”葡萄立即笑道。

酒兒滿足的舀了塊肉到嘴裡,吧唧吧唧吃完,才扭頭看着一側優雅用餐的蘇鏡洵,笑道:“小洵,下次我們一起去吧。”

蘇鏡洵對打獵這等事,其實是抗拒的,他從小就不能見刀光,也不能喜歡見血。

他回想了下,只淡淡笑道:“我就不去了。”

“爲什麼?”

“我更喜歡讀書。”蘇鏡洵笑着說完,看到酒兒露出失望的神色,雖然不忍,可是他做不到。孃親死的時候,吐了一大灘的血,爹爹在疆場馳騁,卻從沒顧及過孃親,所以他對於爹爹熟悉的一切,都厭惡。

他說完,酒兒才悶悶的去吃肉了,她是想不明白的,心裡也沒有太多愁緒,這一會兒的不開心,很快就忘記了。

吃過飯後,林枕溪就帶着他們去外面玩了。

林枕溪自己就是個從小頑皮的,爬樹上牆上屋頂,逗鳥逗貓都是個中高手,不過傍晚的皇宮沒鳥可逗了,她又想着兩小隻的安全問題,所以只帶他們去了空曠的大院子裡玩些小遊戲,便是這樣,兩小隻也玩的大笑不止,直到他們半夜離宮,兩小隻纔去給林錦嫿和趙懷琰請了安,又去看了看剛好醒來的了了,這纔回自己的宮殿了。

葡萄和酒兒現在已經搬出了林錦嫿的宮殿,就住在她宮殿不遠的流雲宮裡,因爲年紀小,兩個人又能玩到一處去,所以就連睡覺都暫時是睡在隔壁房的。

半夜,酒兒洗漱過後,趁着看守的姑姑睡着了,就悄悄溜到了葡萄房裡來,兩人點着蠟燭貓在角落裡坐着,葡萄也拿出了他悄悄藏起來的果子。

因爲酒兒現在太胖了,林錦嫿已經開始有意識的讓她戒掉毫無節制吃東西的習慣了,尤其是半夜。

“哥哥,你真好。”酒兒咬了口脆脆的果子,一口下去,滿嘴的果汁,酸酸甜甜的果肉更是刺激着味蕾,讓她食慾大開,吧唧幾下嚥下去,又是一大口。

葡萄瞧着她這樣子,嘻嘻笑了起來,還是寵愛道:“妹妹,你慢些吃,別噎着了。”

“嗯。”酒兒點點頭,又是一大口。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着,看着酒兒肚子吃下了一個小果子。

雖然她意猶未盡,但葡萄也沒了,殿裡的點心早都撤走了。

酒兒心裡輕嘆一聲,到底是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林錦嫿就早早起身收拾好準備去普濟寺了。

酒兒和蘇鏡洵也跟着一道去,至於葡萄,早起後就乖乖去學習了,林錦嫿也就沒帶着他,了了也留在了宮裡。

酒兒跟林錦嫿坐在一輛馬車上,她乖巧的趴在林錦嫿懷裡朝車窗外看,看外面熱鬧非凡,看外面人聲鼎沸,以爲興奮,小臉都是紅撲撲的。

“孃親,酒兒以後可以經常出來嗎?”酒兒嚮往的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林錦嫿笑着眯起眼睛,準備好套。

“不過什麼?”酒兒急不可耐的要跳進她的圈套裡,林錦嫿小胖魚要上鉤,自然也不會吝嗇,爲難道:“你這麼小,又這麼可愛,萬一出來後被壞人抓走了怎麼辦?他們抓走你,不會給你好吃的好玩的,還每天要你掃地劈柴你,孃親實在擔心。”

酒兒被唬得一愣:“真的嗎?”

“是啊,哎,你若是跟墨雪一樣,會功夫就好了,這樣壞人就抓不到你,你想出來玩就出來玩,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林錦嫿一副惋惜的模樣,酒兒一聽,急急就抓住她的手道:“那讓雪姑姑教酒兒功夫,酒兒不就不用擔心被人抓走了?”

林錦嫿看着這小胖妞,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依舊爲難道:“可是學武很苦的,孃親擔心你堅持不了,乖,你還是每天留在宮裡算了吧……”

她話音未落,外面便飄進來一道食物的香氣,這是林錦嫿特意囑咐的,要經過雲桂坊,這整條街都是賣美食的。

酒兒的饞蟲瞬間冒出來了,她心一橫,道:“孃親放心,酒兒不怕苦,酒兒能堅持!”

“真的嗎?”

“真的!”酒兒咬緊牙關,反正她也不知道學武有多苦,但她知道外面的美食有多香啊!

話落,外面又是一陣熱鬧的聲響,她立即趴着窗口朝外看去,遠處似乎正有人在玩雜耍,還有說書的,還有賣玩具的……

酒兒看的迷了眼,一直到了普濟寺,她那顆小心臟都還是撲通撲通的,一下馬車,就抓着墨雪,跟她表明了自己要學武的決心。

墨雪還覺得奇怪:“公主以前不是不想學嗎?”

林錦嫿輕咳一聲,笑眯眯看她,她這才明白,八成是她給酒兒下了套呢。

她垂眸看着兩眼期盼望着自己的酒兒,道:“自然是可以,不過奴婢擔心公主堅持不了。”

酒兒年紀雖小,但脾氣還是有的,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信任她,她就越是倔,直接道:“雪姑姑放心,我一定會堅持的,不然……不然我就變小豬!”她信誓旦旦,滿眼堅定。

王汝嫣幾個瞧着,都珉脣直笑,蘇鏡洵剛好也走了來,還問她:“什麼變小豬?”

酒兒羞得撲進墨雪的懷裡,而後才充滿希冀的看着她。

墨雪見她都這樣說了,自然要答應,反正最近葡萄也很是有興趣,她可以先教一些,往後他們就算是用來防身也好。

一行人邊說邊笑,很快就去普濟寺了。

普濟寺的主持早已換了,新上任的主持大師看起來一樣的慈眉善目,迎了她們去大殿,說了說話後,林錦嫿便讓主持下去了,自己領着一羣人在普濟寺後面的桃花林坐着。

這處有一個大草坡,以前她就常來這裡踏青,不過現在是沒有踏青的必要了,可六月桃花開得正好,山花爛漫,一樣是休息放鬆的好地方。

她們尋了塊桃林深處的地方,叫人擺了桌椅,一行人齊齊坐下喝茶聽琴賞桃花,好不愜意,而蘇鏡洵在跟林錦嫿低聲說了幾句話後,也離開了。

走時,酒兒正在吧嗒吧嗒品嚐着廟裡美味的素齋,等反應過來,蘇鏡洵已經不見蹤影了。

“小洵呢?”她悄悄拉了小玲問道。

“蘇公子說,定北侯府的人今日也來祈福了,要過去請安呢。”小玲笑道。娘娘雖然來山上,卻並沒有清山,所以尋常人也是能來的。

一聽定北侯府的人,酒兒便想起了之前沒能去到定北侯府,忍不住道:“玲姑姑,我們去找小洵吧。”

“可是……”小玲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酒兒卻從椅子上溜下來,拉着她小聲道:“我就找小洵玩,不會惹禍的。”

小玲鑑於她平常一向乖巧懂事,又跟自己十分親近,想着暗處也有護衛跟着,便笑道:“那你等奴婢一下。”

酒兒立即點點頭,沒想到小玲轉頭就去問林錦嫿了。

林錦嫿瞧見自己女兒那眼巴巴的樣子,哪有不應的,只道:“山上人多眼雜,你仔細些就是。”

“是。”小玲看得出林錦嫿對她的信任,立即上前去牽了酒兒的手往外去了去,卻不知蘇鏡洵這會兒並不希望她們過來。

大雄寶殿一側的偏殿外,定北侯的填房夫人一身翡翠綠的錦繡長裙,那裙子華麗非常,裙邊都是墜着細小的玉片的,走在陽光下,璀璨奪目,十分華貴雍容,加之臉上厚厚的脂粉,遠遠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的婦人,完全看不出早已生了兩個女兒。

她看着蘇鏡洵安靜的站在跟前,就說不出的刺目,只笑道:“你怎麼沒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來我跟前,豈不是要叫皇后娘娘誤會我比娘娘還尊貴?”

蘇鏡洵面色淡漠,看也不想看她,卻只是規矩道:“鏡洵不敢,只是知道母親過來,特來請安,皇后娘娘也是准許了的。”

“給我請安?”侯夫人淡淡一笑,睨了眼身邊的婆子,才道:“思夢呢,這個小丫頭,都四歲了還膽小畏縮的很,如今她親哥哥特意找了藉口來看她,她都不知道出來見一見?”

那婆子也是笑起來,睨了眼蘇鏡洵,才忙道:“方纔聽說四小姐不小心摔了,這會子不知道躲在哪裡哭鼻子呢。”

蘇鏡洵的拳頭微微握緊,可他現在還沒有資格說什麼。

侯夫人又繼續道:“也怪不得她,這幾年侯爺一直征戰在外,不似我的兩個女兒,都隨我一道跟着侯爺南征北戰,早就養成了好性子。”

蘇鏡洵面色更沉,他還有臉說麼?孃親之所以會鬱鬱而終,不都是因爲這個女人,做了父親的外室之後,總三不五時的叫人傳信回來氣孃親!如今她孃家發跡了,她也得償所願成了填房,就真以爲自己爬上枝頭變鳳凰了?

他冷淡擡眼看她:“思夢是嫡出的小姐,出了事,爲何不請大夫?”

“大公子,你這可就冤枉我們夫人了,雖然我們夫人是填房的,但待你們兄妹哪裡不盡心盡力,處處爲你們着想,就怕你們一個不適,說出這樣忘恩負義的話來,叫外人聽見了,真以爲我們夫人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呢。”那婆子立即陰陽怪氣的道。

有下人看不過眼,想勸一勸,卻立即被那侯夫人給冷淡睨了回去。

蘇鏡洵知道自己現在在定北侯府根本算不得什麼有威嚴的主子了,也懶得再跟她廢話,只冷清道:“既如此,我去看看思夢……”

“哥哥怎麼就這門偏心,四妹妹是你的妹妹,我們就不是了?”

一道驕縱的女聲傳來,蘇鏡洵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這填房所出的女兒,今年六歲,跟她娘一樣的刻薄性子,倒是還剩下一個五歲的,跟思夢一般大小,卻溫和許多。

他回頭看去,就看到她一身桃紅色的華麗長裙走了來,跟在後面的,還有一瘸一拐眼眶紅紅的妹妹蘇思夢。

蘇思夢一看到他,立即就要小跑過來,她身邊的丫鬟卻故意伸出腳絆了她一跤,讓她再次摔在地上,磕得下巴都破了。

可便是這樣,她都狠狠的忍着沒哭出聲,直到蘇鏡洵過來將她扶起,她才趴在他懷裡小聲的哭了起來。

蘇鏡洵心疼不已,可又能如何?他現在打罵這些下人,只會讓他們更加嫉恨妹妹。

他曾想過不去宮裡了,可他若是再不去宮裡,這侯夫人只怕會更加不把他們兄妹放在眼裡。爹爹成日在外,外祖父們早已過世,侯府就只剩下她把持着……

想到這裡,他將所有委屈全部忍了下來,沒想到那丫鬟卻是開了口:“哎喲,四小姐,您踩奴婢做什麼?如今自己摔了,少不得還要怨怪奴婢呢?”

侯夫人一家子在上頭看着冷笑,酒兒剛巧來看到這一幕時,忙小跑着過來了。

“小洵,這是怎麼了?”她急急問道。

“你是誰啊。”那丫鬟囂張的都沒邊了,瞧見酒兒過來,立即問道。

小玲跟着跑來時,立即冷哼一聲:“你好大的膽子,可知這是當今長公主!”

那丫鬟微微一愣,侯夫人也勉強想起來,這就是曾見過的酒兒公主,忙過來行禮了,還道:“不知公主駕臨,還請恕罪。”

酒兒沒見過這些事,也不知道她們耍的什麼心機,只道:“你個姐姐怎麼哭了?”

“是她自己摔了,疼哭了。”侯夫人說完,才扭頭看了眼那丫鬟,冷淡道:“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送小姐回去休息!”

“是!”那丫鬟見酒兒只帶了個丫鬟來,並不把才兩歲多的她放在眼裡,立即就要上去抱走蘇思夢,蘇思夢卻死死抓着蘇鏡洵的袖子不肯鬆手,直到那丫鬟悄悄在她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才疼得她不得不鬆開了手。

蘇鏡洵想阻攔,可酒兒才兩歲,來了也幫不了什麼忙,而且他也不想把她捲進自己家的事裡,只咬着牙沒出聲,酒兒卻道:“你把她放下。”

丫鬟一愣,只當沒聽清,繼續抱着蘇思夢要走,便又聽酒兒道:“我叫你把她放下。”酒兒有些急了,她雖然不懂他們的心思,但她看得出來小洵很着急,那個小姐姐很傷心,而這些個大人都陰陽怪氣的很討厭!

小玲聞言,也跟着立即道:“膽敢違背公主口諭,不想活了嗎!”

那丫鬟這才停下腳步,回頭去看侯夫人。

侯夫人也微微皺起眉頭,看着酒兒到底還小,只上前笑道:“小公主,您怎麼了?是不是擔心思夢受傷?您放心,我們這就是要帶她去看大夫呢。”

酒兒將信將疑,轉頭去看了眼小洵,看他依舊眉頭緊鎖的樣子,只堅決道:“我帶了太醫來,一會兒我帶她去看太醫。”

“這……”

“公主的提議,侯夫人覺得不好嗎?”小玲也看出不對勁了,一想到蘇公子在宮裡頗得娘娘喜歡,如今也不是什麼大事,他處置不了的,對娘娘來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這個忙自然要幫。

“自然不是。”侯夫人暗暗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又笑道:“既如此,我們便一道過去給娘娘請安吧,小洵,你說好嗎?”

蘇鏡洵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會在娘娘跟前亂說話,因爲顧及着妹妹,自然是同意了,也很快把蘇思夢抱了過來。

很快,一行人就往桃林去了。

纔到,侯夫人的女兒蘇玉眉就看着林錦嫿那一身的綾羅綢緞怔住了,那衣裳,那首飾,可比她見過的侯府最好的料子都要好。

她再看了看前頭的酒兒,故意走上去朝她笑道:“小公主,我們手拉着手走吧,地滑,免得摔跤。”

“不用了。”酒兒不知爲何,就是不喜歡她,她伸手過來,她才懶得打理。

蘇玉眉有些尷尬,她沒想到,堂堂公主,竟是表面上的面子也不給。

很快幾人便到了林錦嫿跟前,林錦嫿已經提前過來的暗衛彙報過這件事了,見到他們來,也只是淡淡笑道:“小瓏,帶蘇小姐去見太醫。”

“是。”小瓏立即上前接過蘇鏡洵手裡嚇壞了的小姑娘,便走了。

等他們一走,侯夫人忙牽着蘇玉眉上前笑道:“臣婦見過皇后娘娘。”

“玉眉也見過皇后娘娘,祝願娘娘永遠如此年輕貌美,永遠得皇上獨寵。”蘇玉眉特意道。

林錦嫿看她揚着那張小臉故意搬做可愛天真的模樣看着自己的樣子,眉梢微微一挑,淺笑:“你是蘇家的二小姐?”

蘇玉眉見她竟然知道,越發開心,又往前走了一步才揚着眼角高興又驕傲的道:“是的,沒想到皇后娘娘竟是知道,皇后娘娘果然跟傳聞一樣,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林錦嫿看着她這出口就是拍馬屁的話,縱然知道她這樣大的年紀,可能並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但必定是得了某人的言傳身教,並且奉爲行事準則了。遇到比自己高貴的,就捧,遇到稍微不如自己的,就踩,譬如過來,她們母女對坐在一側的徐昭昭都只淡淡掃了一眼。

正巧,王汝嫣跟寶珠剛好採了桃花回來了,才靠近,侯夫人就笑着迎了過去,親暱的跟她們攀談起來。

徐昭昭還沒多想,覺得蘇玉眉生的好看,說話又好聽,便笑道:“你怎麼都誇皇后娘娘,也不誇誇我?”

“你是誰?”蘇玉眉有幾分高傲的問她。

徐昭昭:“……”

雖然她不常在這些夫人們中交際,但就算現在也是盤着婦人髻,又是坐在皇后身邊,怎麼說也是她的長輩吧。

徐昭昭略有些不高興,直接道:“我倒是比不上侯夫人身份尊貴……”

她話說一半,就聽蘇玉眉笑道:“您也不用妄自菲薄,就算比不上侯府,總也不會太差,畢竟你現在可是坐在皇后娘娘身邊呢。”

林枕溪坐在徐昭昭的身邊,聽到這話,笑道:“這可是袁夫人。”

“袁夫人是誰?沒聽過。”蘇玉眉掃都沒掃林枕溪一眼,看她穿着一套鵝黃色的輕紗長裙,衣料雖然不錯,可看起來就是鄰家少女的模樣,身上沒有半分林錦嫿的氣勢,都說皇后娘娘不拘小節,就連身邊幾個丫鬟都高價了,這兩個說不定都是曾是丫鬟呢。

徐昭昭徹底無語,林錦嫿也是笑,想不到現在京城中還有這樣不識趣的。

蘇玉眉瞧見林錦嫿笑,以爲她是讚賞自己呢,越發甜美的笑道:“皇后娘娘,您可喜歡用桃花做的胭脂?玉眉最近新跟師傅學了做胭脂,好些夫人都說好呢,不如玉眉送些給您吧。還有小公主,今兒瞧見她有點胖了,回頭我再做些消食的藥給她……”

“你還會用藥?”林錦嫿打斷她的話道。

蘇玉眉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忙道:“跟宮裡的胡太醫學過,胡太醫還誇玉眉十分有天賦呢,當然,玉眉還是不及皇后娘娘的,若是皇后娘娘能指教一二的話……”她暗暗想着,若是能借此跟皇后娘娘攀上關係,往後還用得着忌憚蘇鏡洵住在宮裡了?到時候她也可以住進去,再封個郡主公主的……

她還沒想完,林錦嫿便笑道:“本宮怕是沒空。”

“可娘娘都有空來賞桃花!”蘇玉眉急道,林錦嫿聽到這裡,已經確定這是個被慣壞了且很愚笨的小姑娘了,也沒什麼心思再聽她說話,只擡頭看了眼蘇鏡洵:“方纔的小姑娘是你的妹妹?”

“是,名喚蘇思夢。”蘇鏡洵上前行禮。

林錦嫿方纔聽說的時候,倒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孃親不在,任由府中人折辱。

她又瞧見還是有些難受的酒兒,笑道:“酒兒,你說怎麼辦好?”

酒兒聞言,也是懵懵懂懂,怎麼辦?她沒想過,就是不想讓他們把那個小姐姐帶走而已。

蘇玉眉見她竟是不理自己了,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她從小都是人捧着誇着的,誰都說她聰明是天才,她怎麼能不搭理自己了。

她咬咬牙,刻意插話道:“其實思夢的傷都是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她自己矯情罷了。”

林錦嫿微微擰眉,看她已有幾分不耐:“公主自有公主的判斷。”

“可是公主還小……”

“還小怎麼了?”林錦嫿反問她,她可不想讓她們那些烏煙瘴氣的一套用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蘇玉眉還要再說,侯夫人已經察覺到不對勁,連忙趕過來了,笑着道:“娘娘,玉眉年紀還小,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惹您不高興了?”

林錦嫿看她態度還算好,今日本也是來遊玩的,倒也不想計較,只道:“罷了。”

“多謝娘娘。不過玉眉這孩子,從小都是被臣婦嬌慣着的,性子直了些,但心思不壞,而且人人都說她聰明,如今她琴棋書畫都學了不少了,比鏡洵也不差,而且鏡洵年紀漸漸大了,倒不如玉眉在宮裡來的方便,娘娘,臣婦看不若讓鏡洵回來,讓玉眉去宮裡伴讀吧。”侯夫人悄悄望着林錦嫿笑道。

林錦嫿看着她那雙不斷算計着自己的眼睛,就覺得好笑,原以爲自己到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這些人也不會算計上自己,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貪心不足的。

她看了眼緊張的蘇鏡洵,又看了眼小眉頭都擰起的酒兒,笑道:“蘇小姐生的好看,身份又貴重,更是侯夫人從小捧在手心長大的……”

林錦嫿慢慢誇着,蘇玉眉又驕傲了起來,只道:“娘娘放心,我這麼優秀……”

“不過。”林錦嫿打斷她的話,道:“你這麼尊貴的人,本宮怎麼好請進宮,給太子公主做伴讀呢?”

蘇玉眉完全沒聽出話裡有話,還覺得是誇讚,越發高興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你閉嘴!”侯夫人算是看出來了,林錦嫿壓根就不喜歡她女兒。

徐昭昭見狀,也笑道:“是啊,畢竟連我這個小小的袁夫人和穆王妃都不放在眼裡,區區小太子小公主,又怎麼敢勞駕呢?”

侯夫人一聽,立即反應過來坐在這一邊默默無聞穿的也尋常的人,竟然是袁夫人和穆王妃!

蘇玉眉也愣住了,酒兒瞧見她們母女的樣子,還扯了扯蘇鏡洵的衣袖,天真問她:“她們怎麼傻了?”

蘇鏡洵聞言,先是一怔,而後才珉脣淺笑起來。

林錦嫿倒也不想跟定北侯府如何,畢竟定北侯還是戰功赫赫。

她只道:“侯夫人跟蘇小姐站了這麼久也累了,來人,賜座。”

“不敢勞娘娘賜座。”侯夫人知道得罪了人,哪裡還敢有半分的猖狂,蘇玉眉也噤聲了,直到蘇思夢被帶過來。

小姑娘人瘦的不行,一瘸一拐的,下巴還上了藥。小玲來時,眼底都帶着氣憤,不過她在宮裡久了,倒是沒表現出來,過來後只道:“娘娘,太醫說只是擦傷,倒不太要緊,只是腿上的傷傷到了骨頭,若是不好好休養,往後就都要瘸了。”

小玲這樣一說,侯夫人的臉色更是一白。

蘇鏡洵的拳頭緊緊握着,可是他能怎麼辦?孃親死後,外祖家也沒落了,他自己年紀又小,根本不能分家出去住,妹妹終究還是要留在侯府。

酒兒瞧見他這模樣,再看看忍着眼淚站在一側的蘇思夢,終是跟林錦嫿道:“孃親,哥哥有小洵陪讀,酒兒也要。”

蘇玉眉一聽,以爲是指她,忙高興道:“娘娘放心,如果玉眉能進宮的話,一定會好好輔佐小公主學習琴棋書畫的,還有藥理,還有做胭脂……”

酒兒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才走到蘇思夢身側,牽着她的手,跟林錦嫿道:“要她陪我。”

蘇玉眉一愣:“公主,你選她做什麼,她除了哭,什麼也不會,就是個廢物,你讓她去皇宮,她都受不起的!”

蘇思夢膽子小,聞言,自卑的低下頭不敢出聲,只強忍着眼淚沒哭出聲來。

酒兒越發的不喜歡蘇玉眉了,她小脾氣一上來,瞪她道:“我選誰,關你什麼事!”

“我……”

“討厭!哼!”酒兒朝她扮了個鬼臉,就拉着蘇思夢跟林錦嫿道:“孃親,我就要她!”

蘇鏡洵看着像個小戰士一般護着自己妹妹的她,心思微深,眼底也終是露出一絲笑意。

林錦嫿看着酒兒堅持的樣子,笑起來:“確定?”

“確定,酒兒一定好好學習!”酒兒咬牙道。

林錦嫿給她掰指頭算算:“要好好習武,還要好好學習,回宮以後,你就不能天天到處的玩了呀。”

酒兒小心肝一顫,卻是忍着道:“沒問題!”

徐昭昭瞧着最愛玩的她竟是如此,也跟着道:“嫿兒姐姐,你就答應公主吧,反正宮裡也沒人玩,興許有蘇小姐在,公主也不用成日想着往宮外面跑對不對?”

酒兒覺得她彷彿也在給自己下套,但這種時刻,她當然要點頭。

林錦嫿終是笑起來:“好,那鏡洵,你遲些親自陪蘇小姐回去收拾些衣物……”林錦嫿話說到一半,看到侯夫人母女眼神微黯,又改口道:“罷了,小玲,你親自去跑一趟。”

“是。”小玲是最佩服娘娘的,立即就應下了。

侯夫人母女的臉色可以說很不好看了,林錦嫿也沒打算真的對她們怎麼樣,只打發她們下去,讓蘇鏡洵帶着酒兒個蘇思夢下去了。

等他們幾個走了以後,一側寶珠才道:“看來等這些人長大後,又是一番風雨呢。”

林錦嫿明白她的意思,等他們長大,那也是十年之後了,勢力們會因爲兒女親事再次慢慢形成派系,不過所幸皇子們之間肯定不會出現爭搶皇位的現象,她確定她能教好,只是到時候要登基的葡萄可要頭疼一番了。

她笑笑,到底是十幾年後的事,現在多想無益,只繼續聽琴賞花了。

而蘇鏡洵帶着蘇思夢到了桃林附近的涼亭後,才讓她坐在廊邊,歉疚道:“夢兒,是哥哥沒有照顧好你。”

“不怪哥哥。”蘇思夢紅着眼睛搖搖頭道。

酒兒跟在一側,上前拉着蘇鏡洵道:“小洵,你別難過。”

蘇鏡洵這纔看着她,看着她大而明亮的眼睛,滿眼的認真和勇敢,都覺得自己逼她大了七八歲,還是比不上她。

他輕笑:“謝謝你。”

“不客氣,你永遠陪着我玩就好了。”酒兒眯着眼睛笑起來,蘇鏡洵卻是一愣,過了年,他便十一了,有些話是什麼分量,他已經隱約能知道了。可他知道,酒兒什麼都不知道,她還不到三歲,她還只是個天真單純不知事的小姑娘。

想到這裡,他取下自己一直戴在胸口的玉佩給她,道:“送給你,這是承諾,此玉不碎,我就一直陪着你。”

酒兒眨眨眼,不解的看着玉,再看蘇思夢脖子上也有一塊,倒是愉快的收下了,卻不知日後竟是招惹來那樣刻骨銘心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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