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兩姐妹

既然太后也過來了,林錦嫿自然要下去行禮。

從涼亭出來,便聽到太后已經在跟方纔那位被嚇壞的女子說話了。

“伊兒,你怎麼先跑出來了?”太后在詢問,語氣裡帶着幾分不悅。

名喚傅伊兒的女子帶着驚慌未定的神情趕忙行了禮,才道:“伊兒本想着跟心貴人一道出來來走走,方纔不小心嚇到了貴人的貓,還差點嚇到了貴人,多虧這位王爺相救。”傅伊兒說完,眨巴了下眼睛,趕忙跟趙懷琰拉開了距離,只垂着眼簾行了禮,看起來規矩而又知禮。

太后身側另一個身材苗條的少女聞言,鳳眼高高一挑,帶着幾分凌厲的笑道:“伊兒下次可要小心些,貴人如今心懷有孕,下次出事,可就沒有王爺及時來救你了。”

她態度倨傲些,仿若高高在上,傅伊兒只是乖巧應了是就沒說話了。

趙懷琰沒管她們什麼關係,瞧見不遠處林錦嫿來了,目光才柔和下來,看着她額頭沁出細汗來,自然的就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向陽的一邊替她擋住陽光。

林錦嫿跟他對視一眼,露出淺淺笑意,才朝太后和皇帝行了禮。

皇帝笑着擡手讓她平身了,一旁太后才道:“你來的剛好,這是哀家之前與你提過的侄女雲橋,時辰還早,你們幾個一道去說說話吧。”

“雲橋見過寧王妃。”那倨傲的苗條少女上前來淡淡福了禮,規矩倒是規矩,可似有若無的總有一種疏離的感覺。

林錦嫿不敢駁了太后的面子,淺笑着應下,沒有表現出絲毫妒忌的模樣。

傅雲橋看着林錦嫿這大家閨秀的樣子,眉梢微微挑了挑,不再多說。

太后瞥了眼身側的傅伊兒,道:“你也跟着去吧。”

“是。”傅伊兒乖巧許多,嬌憨笑着應下,彷彿已經忘了方纔的事。說完,才笑着跟林錦嫿行了禮:“早聽說王妃之名,外界都稱王妃傾國傾城,還有一手絕世醫術,今兒瞧見,果真是不差的。”

她的話才說完,傅雲橋鼻尖輕輕沁出一聲哼。

傅伊兒尷尬的紅了小臉,侷促的站在一側不再說話。

林錦嫿不管她們姐妹如何,太后吩咐,她也只做太后吩咐的事兒,朝不遠處的湖邊道:“二位小姐不介意,不若去湖心亭上坐坐如何?”

“嗯。”傅雲橋應了聲,目光卻一直悄悄遊離在趙懷琰的身上,這個寧王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俊美些,而且爲人也不似外界傳得那般冷漠,反而體貼而溫柔。

趙懷琰沒察覺她的目光,心思只放在了林錦嫿身上,囑咐身邊的宮女:“王妃怕熱,涼亭裡多備些冰。”

宮女立即應下。

徐昭昭還跟趙懷琰笑笑,王爺當着這麼些美人兒的面兒這般照顧錦嫿姐姐,就不怕她們吃醋?

趙懷琰看着她,擡手便扔個她一袋金豆子:“照看好嫿兒。”

“遵命!”徐昭昭眼睛發光,立即站直了身子應下。

王汝嫣在一側看得掩脣輕笑,這纔跟着林錦嫿一道朝涼亭去了。

到了涼亭,林錦嫿自然的靠着臨湖的座位坐下了,徐昭昭和王汝嫣跟在一側,三人自然的說這話,傅雲橋見狀,才笑道:“聽聞王妃一手好醫術,不知能否給我也把把脈?”

她對林錦嫿用的稱呼是‘我’而非臣女,徐昭昭眉心皺了皺,道:“傅小姐,今兒錦嫿姐姐是來參加宴會的,也沒帶銀針之類的,要把脈不若遲些吧。”

“王妃這是看不上雲橋?”傅雲橋依舊笑道。

林錦嫿能理解她這般的驕縱,身爲太后的侄女,雖然早就舉家搬出了京城,但定也是從小被嬌寵着長大的,對人對事難免倨傲。

她也不與她計較,淺笑:“傅小姐堅持,本妃倒是可以把脈。”說完,便坐直了身子等着她伸過手來,哪知傅雲橋只是擡手掩脣一笑:“跟王妃開個玩笑,王妃還當真了。而且我們傅家的女兒,都是有宮裡撥出來的老御醫每日請平安脈的,就不勞煩王妃了。”說完,兀自在一旁坐下了。

林錦嫿啞然,她這是再跟自己宣告她的身份呢?

正想着,不遠處又走過來一幫人,行了禮後,都親暱的挨着傅雲橋坐下了。

徐昭昭撇撇嘴,這人還真以爲自己是公主呢,不過是個遠得不能再遠的侄女兒罷了,若是有那樣的榮耀,太后不早就把她接入宮了……

“你們聽說沒,此番南疆的太子要來錦朝呢,聽說是要挑一位公主和親。”其中一位小姐道。

傅雲橋淡淡一笑,才道:“太后娘娘早就說過了,我錦朝還不一定願意跟南疆和親呢。”

衆位小姐聽到這消息,越發覺得太后待她親近,說話也越發的捧着她了。

林錦嫿看着這場景,是想走又不能,想聽又聽不下去,只能轉過身去看湖面。

看着看着,便聽得一陣瓷器被打碎的聲音,隨即而來的便是巴掌聲。

她詫異回頭,就見傅伊兒捂着臉站在一側,一隻手被碎瓷片劃破了滿是鮮血。

傅雲橋面色不大好看,低聲道:“笨手笨腳的,還楞在這兒做什麼,還不下去收拾收拾。”

動手打人的是傅雲橋身邊的貼身丫環,打了傅伊兒後才被傅雲橋低聲呵斥:“這裡好歹是皇宮,傅伊兒也是我傅家小姐,你再敢動手,我便把你趕出宮去。”

“是奴婢見六小姐差點燙到您,這才着急了,請小姐懲罰。”丫環忙跪在地上道,不過臉上卻沒有多少害怕,反而有幾分邀功的自傲。

林錦嫿看了眼一側默默垂淚不出聲的傅伊兒,難不成她在傅家也是這樣被打過來的?

徐昭昭有些看不過眼,本來她對傅家的人也沒多少好感,但這次傅雲橋實在是做的過分了。

她起身走到傅伊兒身邊,扶着她道:“我陪你回去包紮一下傷口吧。”

“謝謝你。”傅伊兒哽咽着說完,怯怯看了眼傅雲橋,才朝林錦嫿行了禮退下了。

“王妃的妹妹可真是好心,好在傷的不重,不然我看她方纔的樣子,好似要斥責我一般?”傅雲橋看着林錦嫿笑道,話裡卻是帶着對徐昭昭親近傅伊兒的不滿和怨氣。

“昭昭年紀小,不懂這些,想來傅六小姐也是一樣的,況且做錯的是下人,與你有什麼干係,傅小姐想多了。”林錦嫿淡淡笑着,她便是仗着太后的勢來威脅自己,真以爲自己會怕了麼。

傅雲橋聽到她這話,越發不是滋味,她這是說自己縱容了下人?

這樣一想,她眼裡的淚便出來了,起身就朝太后的方向跑去了。

剩下的小姐們也是詫異,只不過打破了一隻茶杯而已,用得着驚動太后麼?

雖然如此想,但卻不敢再在這兒多留,趕忙行了禮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王汝嫣才擔憂看着林錦嫿道:“錦嫿,會不會出事?”

“沒事。太后一直就對我不滿,也不怕多這一樁。”林錦嫿笑笑,反正太后顧着體面,要體統,便是惱了自己方纔說了傅雲橋,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因爲錯的就是傅雲橋。

正想着,不遠處一陣說笑聲傳來,王汝嫣本是不在意,可擡頭瞧着來人,立即尷尬的低下了頭對林錦嫿道:“錦嫿,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林錦嫿也看到了來人,跟着點點頭。

她們不想惹事,可有人非耐不住要來找事。

“王妃和林夫人怎麼見了我們就跑呢,我們還沒給您行禮呢。”

陶欣的聲音格外刺耳。

陶夫人也看到了一身綾羅亭亭玉立的王汝嫣,臉當即就黑了:“果真是人不要臉樹不要皮,不要臉才能活得更長久,對吧林夫人?”

王汝嫣眼眶微紅,沒有說話。

陶欣嘴角揚起勝利般得意的笑,上前一步又羞辱道:“一女侍二夫的情況我只在話本子見過,如今見到真人,還真是覺得新奇,只想問問林夫人,伺候現在的男人開心嗎?”

王汝嫣拳頭死死攥緊,嘴脣都要出了血還是沒出聲。

“陶小姐這樣想知道,去試試不就可以了?”林錦嫿冷淡道。

陶欣聞言,依舊不知道收斂,冷笑道:“臣女可比不上林夫人的厚臉皮,若是我跟了一個男人,就是死也會跟着,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換男人。”

“陶小姐真是有品格,那這話你最好記住了。”林錦嫿危險的睨了眼跟在後面的陶夫人:“天災人禍不可避免,誰知道下一次災難什麼時候就降臨了呢,對嗎?”

陶夫人望着她這眼神有些發怵,而且到底陶謀對她而言只是庶子,雖然乖巧孝順,但庶子終究不是親生的,沒必要爲了他真跟林錦嫿翻了臉。

見已經羞辱了王汝嫣,才拉着陶欣笑道:“王妃說的是,我們就先告辭了。”說完,這才扯着不甘心的陶欣走了。

陶欣一走,王汝嫣才擡起頭勉強笑看着林錦嫿:“我沒事,別擔心。方纔是有眼睛進沙子了。”

“眼睛進沙子了就先去休息會兒。”林錦嫿關切的說完,跟一側宮女道:“先送夫人去洗漱休息,等宴會開始了再來不遲。”

“是。”宮女都是趙懷琰親自安排的人,聞言,立即恭謹領着王汝嫣下去了。

林錦嫿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轉角,才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朝前而去了。

說南疆即將有人要來和親,現在適齡的公主沒有,皇上一定會用慣用的手段將郡主或是未婚的適齡大臣女子封了公主嫁出去的。

這樣一想,她擔憂的朝前面不遠的徐昭昭看了眼,看來徐家的婚事還是要早些解決的好。

“王妃,太后請您過去一趟。”

她還未走過去,就有太后身邊的宮女來請了。

林錦嫿看着前面亭子裡伏在太后身側低聲啜泣的傅雲橋,只得無奈應下。

到時,趙懷琰不在,只有德妃陪在一旁。

德妃看到她,也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闞兒爲了她不僅身負重傷,還依舊不肯忘了她,這個妖女,今兒被太后狠狠教訓纔好。

她心裡默唸着,太后只睨着林錦嫿,冷聲道:“雲橋還未嫁去王府你便這般善妒,成何體統!”

“臣妾……”林錦嫿纔開口,便聽太后冷淡道:“女子最忌諱妒忌,尤其你還是寧王王妃,更要作表率。今日之事哀家便不計較了,但你要長教訓,今兒宴會你就不必參加了,回去抄寫十遍女訓,禁足三日,好好張羅寧王納側妃一事,明白嗎?”

林錦嫿心中縱然不滿,也只得忍下:“是。”

她擡眼看了看一側的傅雲橋,模樣雖也不錯,太后看着也喜歡,但她想不通,太后分明不喜歡懷琰,怎麼會把自人嫁給懷琰呢?

傅雲橋看着林錦嫿吃癟,面上的倨傲更甚。

林錦嫿未再多說,行禮後轉身便朝外而去,卻也聽得到德妃笑着跟太后說話:“雲橋雖說只是傅家遠房,但臣妾瞧着卻是最像太后的,聰明又好看。”

“多謝德妃娘娘誇讚。”傅雲橋羞澀應答。

“不過嫁給寧王做側妃實在是委屈了,闞兒也還未曾娶妃呢,太后不是說要親自爲闞兒物色的麼。”德妃仿若吃醋般笑着道。

太后看着淡定離開的林錦嫿,只輕嘆了口氣才道:“這件事哀家做不得住。”

德妃不解,看了看傅雲橋,再看看太后深深望着林錦嫿背影的樣子,心裡一個想法冒了出來,難不成是皇上已經定下要把位置傳給寧王了,所以太后纔會這樣着急把自己人安排到趙懷琰身邊去?

林錦嫿遠遠聽着,也想到了,但她更認爲皇上是想借此逼德妃,讓她快些想法子叫熊家交出大權吧。

說來說去,這裡面心機最深沉的還是皇帝。

她看着這規矩森嚴又毫無人性的皇宮,心底深深的厭惡,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絕不會讓懷琰變成這般六親不認的樣子。

出宮的時候,王汝嫣和徐昭昭也已經過來了,不過徐昭昭面色不大好。

她總是瞞不住話,出了宮門,墨風才詫異了一句:“徐小姐這是怎麼了,誰惹了你不開心?”

“還不是那個傅伊兒。”徐昭昭不悅道。

“你不是挺喜歡她麼。”不然方纔也不會去護着她了,林錦嫿只做玩笑般道。

徐昭昭提起這個就氣:“我哪裡知道她是想借着我去尋王爺姐夫?”

一直在想自己事情的王汝嫣聽到這話,也驚訝的擡起了頭。

林錦嫿想起太后方纔要自己出宮,怕傅雲橋跟傅伊兒的矛盾也是她們早就設計好了的,就是爲了讓懷琰獨自在宮中,好跟她們有接觸的機會吧,也就是說,太后並不是只要賜一位側妃給懷琰,而是兩位。

“錦嫿,王爺定然會不爲所動的。”王汝嫣怕她擔心,忙安慰道。

徐昭昭也趕緊點點頭:“沒錯,她要去見王爺,王爺是見我在,才尋人去給她請御醫的,絕無私情。”徐昭昭一緊張,越解釋越亂了。

林錦嫿看他們比自己還緊張的樣子,不由笑起來,趙懷琰是什麼樣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相信懷琰。”淡淡一句,卻帶着十足的相信。

王汝嫣看她如此,愣了愣,旋即笑了起來:“那就好。”

林錦嫿安排人先把王汝嫣和徐昭昭送回去,才上了馬車跟墨風道:“既然今兒得空,咱們去孫府拜訪一番。”若是沒猜錯,孫大人一定趁着自己和王爺都不在的日子,去對那糧草做動作了。

而徐程青的確一早就‘上鉤’了。

此刻他跟着說要報案的人往城外快跑了十來裡了才問道:“你說的大案子到底是什麼大案子,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

來報案的人走得滿頭大汗,拿袖子擦了一把,纔在官道上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下,見不遠處一顆大樹上繫了一條白色的綢帶,才轉頭跟徐程青道:“徐大人,就在前頭,絕對是一樁貪污謀逆的大案子,您跟小的來。”說完,扭頭就往林子裡跑去了。

徐程青看他跑去,也鬆了口氣,孫大人這次也太謹慎了,居然把他帶到這麼遠的地方纔下餌,他這條魚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上鉤了。

說完,跳下馬車便往前去。

他此番來,帶了十來個的侍從,但一進林子,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等跑近了,纔看到竟是一羣士兵的屍體,而屍體旁邊則是一輛輛被燒燬的木板車,方纔那說要報案的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有侍從上前搜了一下,纔在其中一個人的身上找出了一塊腰牌來,看過後,面色沉了沉,趕忙回頭跟徐程青道:“大人,是押運糧草的士兵。”

“糧草三日前就運走了,怎麼人會死在這兒還沒叫人發現?”

“因爲……”徐程青還未開口,林子周圍便涌出一羣手執利刃的兵來將他們團團圍住了。

徐程青的人也拔出了刀,但徐程青卻極爲淡定。

他負手眯起眼朝林子深處看了看,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此時。

林錦嫿纔到孫府,孫家的人看她來,均是嚇得不敢出聲。

孫夫人不是個膽大的,這幾日爲了孫裘斷了子孫根和兩條胳膊一事,哭得眼睛都腫了,見她來,只瑟縮着脖子跟在一側行了禮。

林錦嫿瞥了她一眼,才笑道:“聽聞前幾日孫大人丟了幾車糧草,事關父親,本妃正好得空,便來問問。”

孫夫人並不知實情,只道:“老爺已經出府了,要不要臣婦去通知老爺早些回來?”

“不必,孫大人公務繁忙。”林錦嫿在首座坐下後,孫婉婉便聞訊趕來了。

孫婉婉這幾日不能出門,每日聽着孫裘哀嚎已經是積蓄了一肚子的火了,聽她她來,當即不顧下人的勸阻便怒氣衝衝的來了,到了後,看着林錦嫿竟還能愜意的坐在凳子上喝茶,不由怒道:“王妃晚上都不做噩夢的嗎?”

墨風纔要開口,林錦嫿卻只淡淡勾起脣角,漠然看她:“你們都不做,本妃又怎麼會做呢?”噩夢,她早已習慣了,她要做的就是隨時保持清醒,決不讓噩夢再發生。

孫婉婉氣結:“王妃也不怕天譴。”

“慧覺大師也說本妃多福,遭天譴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了。”林錦嫿淡定笑道。

“你——”

“不過孫小姐似乎不長記性,孫大人也不長記性,你們還真是親父女。”林錦嫿笑起來。

孫婉婉看着似乎隨時要衝上來的墨風,到底怯了怯,不敢再耍橫,只忍着怒氣咬着牙道:“我爹不在,王妃可以回了。”

“那孫小姐可知道孫大人做什麼去了?”

“忙公務……”

“他最好是忙於公務。”林錦嫿笑眯眯看了眼孫婉婉,才緩緩起了身,走到她身側壓低了聲音,低聲道:“你替我轉告孫裘,採兒死了,本妃跟他的事,還沒完。”

“你難道還想殺了大哥不成?”孫婉婉驚恐出聲。

林錦嫿直起身,目光似刀,冷淡掃了她一眼,便提步走了。

她單純無辜的採兒,本不該被牽扯進來,卻就這樣被孫裘害死了,她怎麼可能留孫裘還好好活在這世上?就是不要他的命,也要他生不如死。

不過現在這會兒,表哥那裡想必十分精彩了吧。

徐程青這兒的確精彩,孫大人這次算聰明,沒有親自帶兵,而是叫手底下一個叫鐵嘯的親信領了人來的。

鐵嘯冷笑着看着被圍起來的徐程青,道:“我家大人一直在查到底是誰劫走了糧草,沒想到竟是徐大人下的手,實在是叫人意外啊。”

徐程青知道方纔引了他來的人必然是孫家的人,也就不在這兒跟他浪費口水了,直接笑道:“不瞞你說,本官昨天就跟皇上請了聖旨,會跟林將軍一同查這件事,林將軍可以作證,本官近三日內,這是第一次出城。”

“那又如何?說不定徐大人是叫人來做的……”

“現在本官更懷疑孫大人才是自導自演,況且本官還有聖旨在手。”說完,他直接從袖子裡抽出了明黃的聖旨來。

鐵嘯見狀,面色當即沉了,可剩下的送去西南的糧草已經全部下了毒,若是不拿徐程青做替罪羊,一旦西南出事,大人必然會被皇上殺了。

想到此,他冷哼一聲;“聖旨是假的,來人,立即把他給我拿下來!”殺人滅口,就不存在方纔想的那些問題了吧。

徐程青早知道他們被逼急了要殺人滅口,嘴角微微勾起,直接抽出了腰間的信號彈來,而後抽出腰間的軟劍,才道:“想要殺人滅口,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幾斤幾兩!”這個領頭的鐵嘯明顯知道不少事,只要能撬開他的嘴,不怕孫大人不死。敢拿糧草之事做文章,皇上一定不能忍!

鐵嘯抽出腰間寒劍,一聲令下:“給我殺!”

話落,外面卻是一陣馬蹄聲傳來。

鐵嘯驚了一下,徐程青倒是笑了起來:“你倒不如現在放下武器……”

“徐大人,你殺搶了糧草殺了士兵,現在你還想聯合林大人殺我們滅口,以爲皇上不會知道嗎?”鐵嘯陰冷勾起嘴角,趁着林錦澄沒反應過來,立即讓人擋在前頭,自己則是帶着一兩個人朝林子深處而去。只要讓人看到徐程青在這裡殺了這麼多人,自己再以命指認他,他就是有聖旨在身也百口莫辯了吧!

徐程青反應過來,他這是想反打一杷呢。

林錦澄駕馬趕到,徐程青見此,道:“錦澄,你先把人抓起來,留活口!”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林子深處。

徐程青一路往前追,追到官道上才發現鐵嘯正在搶路過之人的馬車,他是想抓人質來威脅自己麼……

他皺眉,提了劍衝上去便跟他拼殺了起來:“本官是奉了皇命來捉拿,你敢反抗,就是死罪一條!”

“分明是徐大人見事情暴露要殺人滅口,我自然要稟告給皇上!”鐵嘯說完,有力的手臂狠狠便朝徐程青的太陽穴打了下去。

徐程青勉強躲過,卻已經是狼狽落在了馬車邊。

馬車簾子隨風飛起,他看到馬車裡居然是一個年輕女子和一位夫人,忙道:“你們馬上離開!”說完,又起了身提劍往前殺去,但他來的太急,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落了下風。

他提劍處處防備,鐵嘯趁機抽出匕首便朝他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就在徐程青以爲今日難免要見點血的時候,耳旁嗖的一聲響,而後一支利箭便直接從鐵嘯的眉心穿了過去,箭翎還顫了顫。

徐程青目瞪口呆,回頭看去,便見方纔馬車裡坐着的那位女子已經站在了馬車外,淡淡收回了弓箭,瞥了他一眼,略有幾分鄙夷:“錦朝的男子都如你這樣?”

“什麼叫都如我這樣?”徐程青看鐵嘯必死無疑了,擡手在他脖子上補了一刀。

看着女子身側有漏網之魚想要撲上去,扔出劍便直中那人心口,才道:“本官是文官,這些三腳貓的功夫用來防身而已,不過姑娘武藝如此高強,想必還沒夫君吧,我錦朝的男子,可都喜歡溫柔賢惠的。”笑着說完,記掛着林錦澄那處,便匆匆走了。

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才皺皺眉頭回了馬車。

“霖雨,下次不可魯莽了,別忘了德妃娘娘叫你來是做什麼的。”一側夫人道。

熊霖雨聞言,眉頭擰了擰:“只希望姑姑所說的那位徐程青不似方纔這個人一般文不成武不就。”

夫人笑笑,不再多說,讓人趕着馬車往前去了。

徐程青看着死了的鐵嘯,也知道今日是功虧一簣了,而且還打草驚蛇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運往西南的馬車肯定是有問題了,就看是自己手快能抓到證據還是孫大人手快能銷燬證據了。

林錦嫿接到徐程青傳來的消息後,直接去見了墨月和已經假死的鄭穹。

鄭穹換了一身青灰色的布衣,坐在四方茶桌上還有些侷促。

墨月笑笑,纔跟上首的林錦嫿笑道:“小姐,鄭大人倒是想到了個絕妙的法子。”

“說。”

“九皇子要毒害林將軍,必然是因爲他一定跟蠻夷的某人還有勾結,而只要林將軍出事,那人必然會露出眉目來,到時候拿到他跟九皇子勾結的證據,正好一網打盡。”墨月道。

鄭穹聽她說完,纔在一旁補充道:“九皇子狡猾又細心,這件事怕是不易做,而且也不確定他跟蠻夷的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此番蠻夷跟錦朝算是僵持之戰,誰也不肯先服輸,皇上若是在輸過後,才知道是有人毒害林將軍導致的,必然更加生氣。”

皇帝自持大國,從不肯低頭,若是被一直看不上的蠻夷打敗了,必然會更加生氣。

“招倒是個好招……”

林錦嫿想起西南還有一個熊家,若是能讓熊家捲進去就更好了。而且趙傾也不傻,今日表哥行動失敗,他們必然已經警惕起來了。

鄭穹看着她猶豫,有些遲疑道:“王妃可是覺得不妥?”

“非也,只不過趙傾比你我想得要更狡猾,若是他猜到了我們的計劃,而將計就計,讓皇上知道父親早已知情而故意敗陣,豈非將父親陷入了危險之境?”

鄭穹也跟着皺起眉頭來:“這的確是個問題。”

林錦嫿點點頭,才道:“我們還需要一個萬全的法子,既讓趙傾算不到,我們又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是。”鄭穹連忙行禮。

林錦嫿看他拘謹的樣子,倒也不再多說。

從小院出來,墨月跟在後頭,等到了巷子口,林錦嫿才問她:“去幫我查兩個人。”

“小姐請吩咐。”

林錦嫿想起傅雲橋和傅伊兒,這兩姐妹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查一查,知己知彼,也好百戰不殆。

不過這會兒的傅雲橋已經裡裡外外把林錦嫿都瞭解個透了。

夜幕微垂,她坐在涼亭邊,臉上那些倨傲和虛僞早已不見了,只冷淡一笑:“想不到對手還是個有意思的,我還以爲此番入京,要對付的是那些蠢笨無趣的深閨小姐呢。”

“小姐,夫人囑咐過,不能輕視了,傅家能不能再回京城來,可就靠您和六小姐了。”一側丫環四下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道。

“太后也真是個蠢女人,坐上了這麼高的位置,居然把孃家人趕得遠遠的。”傅雲橋說完,才冷淡將之前太后賞她的鐲子扔到了湖裡,問道:“傅伊兒呢?”

“六小姐已經跟寧王搭上話了。”丫環道。

傅雲橋冷哼一聲:“果然,男人都是自以爲是的,覺得她那種那嬌憨可愛的樣子就一定無害,就連睿智如寧王都逃脫不了。”

“那小姐您可也要去見見?”

“不必了,男人而已,你只要讓他覺得你無比的崇拜他,誇讚他聰明英俊,他就一定不會對你置之不理,寧王也不能免俗,這樣的男人還不值得我費心思,等嫁過去再說吧。”說完,便起了身離開了。

等他們走了,不遠處的灌木叢裡才走出個小小的身影來。他看着傅雲橋走遠,眸光微寒。

遠處的嬤嬤提着燈籠瞧見他在這兒,才忙小跑着過來急道:“小郡王,您在這兒做什麼呢,太后一會兒要不見您,定要責罰奴婢了。”

凌未野看了這嬤嬤一眼,問道:“那位小姐就是要嫁入寧王府做側妃的?”

嬤嬤擡頭看了眼,勉強認出是傅雲橋,才點點頭:”那位可是太后娘娘的遠房侄女,算來,輩分比您還高一些呢,不過關係太遠了,太后也就不講究這些個了。”

凌未野又朝她的背影看了眼,纔跟着走了。

趙懷琰從養心殿裡出來,父皇讓他這幾日留在宮裡,他也能猜到是因爲什麼。

出了養心殿的門,就看到乖乖站在牆邊等着的女子,他提步打算直接略過,卻聽她顫聲道:“王爺,臣女只是來感謝你的,不敢奢求什麼,您能不能稍微聽臣女把話說完?”

她的聲音帶着哽咽,卻又十分真誠。

趙懷琰停下腳步,但不等她開口,便淡漠道:“既然不敢奢求,那就不要再出現在本王面前。”

“王爺如此討厭伊兒?果然,伊兒這條命就不該留在世上的,誰都不喜歡伊兒。”傅伊兒咬住嘴脣,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來,跟趙懷琰行了禮,便轉頭跑了,可跑了幾步卻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

她沒有等趙懷琰來扶,自己爬起來又繼續往前跑去了。

跟在一側的高稟低聲道:“王爺,這位傅小姐會不會自盡啊?”

“不會。”趙懷琰淡漠離開,要自盡早就自盡了,來了京城就絕不是來自盡的。

太后的母家,早已繁榮昌盛,如今能挑選了她來京城,她就絕不似表面看到的這般簡單。

趙懷琰能感覺到高稟略帶着幾分鄙視看向自己的目光,步履不停,只冷淡道:“你若是再敢有多餘的擔心,便一輩子留在宮裡伺候吧。”

“王爺說笑了,只有六根清淨的太監才能留……”高稟說完,驀地反應過來,身下一緊,立即不敢再說。

不過看着自家王爺冷漠離開的樣子,也是感慨他家王爺,世上居然又面對如此美人而不心動的人,他方纔瞧着都已是心疼的不行了。

等趙懷琰離開,躲在轉角的傅伊兒才慢慢走了出來,看着趙懷琰頭也不回的樣子,淚痕未乾,但神情卻很冷漠。

“你的這招美人計也用不上了?”

傅雲橋從她身後走來,略帶幾分諷刺道、

傅伊兒沒了白日見她是的恐懼和卑微,睨了她一眼,才道:“你以爲寧王能看上你麼?你連我都不如!”

“啪——!”

傅雲橋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摔了上去,看她捂着被打的臉,才冷笑道:“你記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我,你能來這京城?”

傅伊兒沒說話。

傅雲橋這才冷哼一聲:“下次找清楚自己的位置。太后說了,林錦嫿不是個簡單的,若不先除掉她,你我誰也別想去爭最後那個位置!”說完,冷漠轉身而去。

傅伊兒看着她的背影離開,拳頭慢慢握緊,嘴角卻勾了起來,她自然知道要先除去林錦嫿,但最好是能把她跟林錦嫿一起除掉!

她朝招趙懷琰方纔離開的方向看去,他對自己的確無情,但他身邊那個貼身侍衛似乎很憐惜自己?

想到這裡,她才含着淺淺笑意離開了。

一夜過去。

林錦嫿抄寫了一會兒女訓,墨雪便從外面進來了,壓低了聲音道:“小姐,嚴夫人求見。”

“嚴夫人……”林錦嫿許久不聽她的名字,倒差點忘了。

“小姐,可要請她進來嗎?”墨雪擔心問道。

林錦嫿想了想,道:“不見了,打發回去。”

“是。”墨雪轉身要去回絕了,阿寶也跑得氣喘吁吁從外頭進來了,道:“小姐,嚴夫人在咱們門口自縊了。”

林錦嫿握着筆的手微微一頓,這些人是趕着趟兒要拿自己的命來跟她拼一個寧爲玉碎麼。

“怎麼自縊的?”林錦嫿淡定起身問道。

“撞柱子……”

“柱子可撞壞了?”她放下筆墨,起了身邊往外走邊問道。

阿寶面色古怪的變了變,王妃這也太淡定了吧。

“柱子破了皮……”

“讓人去嚴府討賬,壞了王府柱子一根,賠一萬兩。”林錦嫿淡定道。嚴夫人老早就想自盡了,但要自盡的法子很多,撞柱子是最難死的一種,她要在門口服毒也就好了。

阿寶見她依舊如此鎮定,也纔跟着鎮定下來,立即笑着應下去辦了。

林錦嫿走到寧王府門口時,嚴夫人正被個滿眼是淚的婆子抱在懷裡。

婆子一見林錦嫿來,才大聲嚷了起來:“寧王妃,你爲何要逼死我家夫人啊!我家夫人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這樣做啊!”

林錦嫿看了眼尚有呼吸的嚴夫人,看着門口聚集的不少百姓,道:“嚴夫人,你說本妃逼你,本妃何處逼你?”

“你——”嚴夫人擡手指着她,一張嘴,嘴裡的血便涌了出來,含糊着說道:“你昨夜讓人送信去我府上,讓我自盡,否則就要屠我嚴府滿門,如今還想狡辯嗎?”

林錦嫿眉梢微挑,昨晚……

她在人羣裡掃了一眼,看到個目光鬼祟的男人,才寒聲道:“墨雪。”

墨雪會意,飛身而上,立即把那男人提溜了出來:“說,是誰派你來的?”

男子嚇得面色都白了,直接大喊:“快來人啊,寧王妃要殺人啦!”

墨雪面色微青,林錦嫿看着周圍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直接走到一側的侍衛旁邊,擡手就抽出了他腰間的劍!

一個個都以爲她如今受制於太后,以爲不敢動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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