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漢宮秋月

【王朝初定不過數月,朝堂動盪,政局不穩。又恰嘉盛帝進宮皇宮之際,兵力消耗,糧草告竭.而遐洉國君揮師而起,大舉北上。國君感其愛女夏侯蝶即瀾妃枉死,仇而敵之。

又,淥波國皇族姚賢妃亦死於非命,淥波國藉故發難。兩國齊下,則王朝不敵,派使臣和談。遐洉國君以和親只求央之,求娶安寧太公主爲子媳。願永世效忠,結一生之邦約,永年之友好。

嘉盛帝震而怒之,戰情僵持。

時有朝臣出而奏之:“帝不若以安平易之,遐洉無殺心,只爲求娶前朝公主,安寧安平,則無異也。”

帝大喜,送安平太公主畫卷一幅。遐洉國君勃然大怒,着送上安寧太公主肖像一卷,同前卷同送入王朝。曰:“安平雖好,非吾小兒所欲也。”】

《嘉盛王朝-國史》

時近年關,四處張燈結綵,皇宮之中喜悅的氛圍卻着實算不上濃厚。一面是遐洉同淥波在外虎視眈眈,一面是王朝自身災害四起,冰封千里,屍橫遍野,雪災着實難熬。

衆人皆是人心惶惶,唯有千筱伊同千筱傜仍舊穩坐臨伊宮中,不曾顯現出一點山水來。

千筱伊將書翻過一頁,輕聲道:“衛玄風竟捨得放你來宮中,怎麼,他就不怕我同赫連宇大鬧一場,不放你回去。”

“好端端的又提他做什麼?”千筱傜將手中用了一半的棗泥糕扔回盤中,憤憤道:“沒得讓人壞了胃口。”

“我聽聞那衛親王待你是極好的,難不成都是誤傳?”千筱伊今兒有興致,存了心要調笑她。“我倒要瞧瞧,是那個宮女在我宮中亂嚼舌根,是腦袋不想要了嗎?”

千筱傜只是抿了脣兒道:“待我好?成日裡只會胡攪蠻纏,像看個犯人一般看着我,又是哪裡瞧出好這麼一說了?”

“衛玄風是真心喜歡你,你不要平白讓彼此都被辜負了。”

“我瞧着赫連宇待皇姐也是真心,怎麼皇姐從不給他好面色看。”

聞言,千筱伊低嘆一聲,放了手中書卷,伸手撫她的頭頂。“傜兒,你同我不一樣。我自小是父皇母后捧在手心兒長大的,我責無旁貸。然而你,自小備受欺凌,這仇恨,同你又有什麼相干?”

“皇姐!”千筱傜面上有幾分決絕,“此事休要再提!無論如何,咱們這條鴻溝算是劃下了,再怎麼補,又哪裡回得到從前。”

“罷了。”千筱伊復嘆息一聲。

千筱傜取了茶盞輕飲,眼角餘光掃到她腰間玉簫,輕笑道:“許久不曾聽皇姐吹簫了。今兒興致好,不若皇姐吹簫,傜兒彈箏,合奏一曲如何?”

千筱伊臉上方又浮現了笑容,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千筱傜鼻尖,“只是合奏又有什麼趣兒?我看加上一條,若是有人跟不上音律,可是要罰背詩書的!”

千筱傜暗中叫苦,卻已是騎虎難下,只得打腫臉充胖子,佯裝硬氣道:“加便加了,我還怕你不成。”

“若是待會子輸了,可不許哭鼻子。”

描雲見二人來了興致,也是笑吟吟的吩咐人去取古箏來。另一頭有添香將紗幔撩起,窗子半開,室內一下子亮堂不少。

那廂織錦隨擡箏的宮人進來,道:“公主已是許久不碰箏了,瞧着這箏面上都積了厚厚一層灰。”

宮人將箏放下,千筱伊上前摸了摸箏面。箏方纔被宮人擦過,千筱伊卻好似真的摸到了灰,末了放到脣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知音少,斷絃有誰聽?”

織錦一愣,旋即笑着道:“公主說的話奴婢總是聽不懂,好生聽一曲合奏也就罷了。”

千筱伊同千筱傜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千筱傜起身坐到箏前,試了幾個音,覺着音很是準,便道:“皇姐……”

“漢宮秋月。”

說罷,千筱伊取了絹子細細將簫身擦拭一遍。

箏音響,如淙淙流水,如天上明月,澄澈、光潔。簫聲和,嗚嗚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帶着清潔的哀傷,淡淡的惆悵。

漢宮秋月,誰憐昭君。明月千里,不見千羽。

臨伊宮外,赫連宇站在窗邊,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一曲聽罷,他低聲問身旁的宮女:“你家主子,一直這樣不開心?”

那宮女低垂着頭,看不清模樣。“是,主子近來鬱鬱寡歡,奴婢從未見主子由衷笑過。”

赫連宇背在身後的手微微一緊,臉上卻還是看不出分毫。“近日內務府可有剋扣臨伊宮份例?”

“回皇上的話,不曾。只是主子愛喝些碧螺春,內務府推說沒有。”

“朕宮內有他國進貢的新茶,待會子,讓李左送來。你主子缺些什麼,只管同李左明說,萬萬不可委屈了她。”

“是。”

赫連宇默默思量片刻,又問道:“后妃,都不曾讓她受了委屈?”

那宮女稍稍顫了一下身子,方道:“自……自出了公主砍去薈采女手掌一事,再不曾有人敢來尋事。其餘的小打小鬧,都被前頭的宮人擋下了。”

“你做的很好。”隨手解下腰間的一枚玉佩遞給她,“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她是……”

赫連宇頓住,到底沒將那話說下去。

然而李左同那宮女卻瞭然,赫連宇想說的,分明是:她是,嘉盛王朝,將來的皇后。

“是,奴婢記住了。”

赫連宇不再做聲,只深深朝殿內望去,一片雪花,慢悠悠飄落。似乎是在預示着,王朝今年這個冬天,會格外漫長。

殿內千筱伊側臉溫婉,正捏着那枚骰子細細把玩。心內波瀾萬千,不知從何表達。

遐洉已發病,王朝又正值多事之秋,當真是老天都在幫她。她留在皇宮的日子不多了,故而,在離開之前,必須要將傜兒一事安排妥當。所幸衛玄風是真心喜歡她,又有着南宮凝舞這一層,想必傜兒今後,不至過得太過艱難。

然而千羽王朝已是無從挽回,在離開之前,那幾個女人,她卻是絕不會放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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