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腳步緩慢。

走出後門的那一瞬間,林微雪有一種錯覺。好像,離開了他的範圍,再明媚的太陽也漸漸暗淡。她的世界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又開始下起綿綿細雨來。又是回到那個沒尊嚴的家,又是面對着四面冰冷的牆壁,又是面對父親。這些都快讓她透不過氣來。

不知道父親今天心情好壞。。。

林微雪垂下眼瞼,苦笑。“母親啊,母親。。。你怎麼就捨得讓我痛苦?你怎麼就沒有帶我走?”她苦苦地想着。

這是林微雪這麼多年來唯一指責過母親的話。她常常想,當初,如果母親也把自己帶走了,她如今的生活會不會好很多?但她明白,這只是奢望、只是癡人說夢。也許,母親在10年前離開時,就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名叫“林微雪”的女兒。或者,母親其實是巴不得把她這個拖油瓶一腳踢開。

當她擡眼,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了囚禁自己的家。那緊閉的門擋住了外面的風寒,同時也擋住了所有的溫暖。她爲此感到無力,感到悲哀。母親走的那一年,她帶走了父親所有的心思和溫柔,也帶走了這世上所有的溫暖。

“回來了?”林微雪一進門就聽見父親喝醉,微怒的聲音。

這不是關心的語氣,而是指責。

林微雪面無表情地點頭。林維德皺着眉,大罵,“啞巴啊你!他媽的,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女兒!”

林微雪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們的女兒,不然母親怎麼就這麼丟下她,父親怎麼就不對她好。。。她心裡感到委屈,這世界上本應對她最好,和她最親的人,怎麼就捨棄她,放棄她?

就在她走神中,冷不防的一個巴掌打在她臉上。那巴掌像是父親用盡所有的力氣打在林微雪的臉上,林微雪因爲那衝力而跌倒在地上,觸碰了先前的傷勢。那一刻,林微雪以爲她會痛死,以爲全身的骨頭都裂開。她也不清楚,那強烈的痛楚是因爲身上的傷,還是心的痛。

“你這張臉真的很讓人討厭!和你那該死的媽媽一樣!你怎麼就不去死!”

父親毒辣的話語讓林微雪心如刀割,她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他。眼前的父親還是10年前的那位嗎?還是10年前那位慈祥的父親,會把她抱在懷裡,會笑着和她說話的父親嗎?

她的沉默不語惹怒了已經神志不清的父親。

“你瞪什麼瞪!再瞪,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林微雪苦笑,痛苦地捂着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以免讓父親更憤怒。父親的拳打腳踢,冷言冷語,她是該習慣了吧?怎麼,每次都還是這麼痛?怎麼就不能麻木?

她盡力忍住自己的眼淚。

“上帝,我幾時纔可以解脫?”

這是她痛昏前唯一的想法。

痛昏的林微雪沒看到酒醒後的林維德撕心裂肺地痛哭,沒有看到父親懊悔的樣子。他也不願意變成這副樣子,他也想疼愛自己唯一的女兒。而事實呢?他又一次傷害了自己的女兒。

他把臉埋進了自己的雙手裡,哭得像小孩。

他痛恨自己的所作所爲,他痛恨自己。他是不是也該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