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 揹負起那份罪孽

御阪美琴沒有直接參加對獵人的討伐戰,並不是湯昊神機妙算,早就計算到了這個局面,特地讓她守候在此地單殺獵人,如果御阪美琴真有單殺獵人的實力,直接四打一隻會更輕鬆,而真正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她還無法免疫封絕。

即便是有珠,也是在今天下午才懂得如何用自己的存在之力去免疫封絕,美琴就算悟性不比她弱,但繁忙的偶像活動卻讓她無法抽出足夠的時間來研究,哪怕有珠將自己的心得告訴她,不在封絕內也就無法融入這個世界的規則。

所以,在從家裡出發之後,雙方就分道揚彪,由湯昊和有珠去聯絡夏娜,而美琴則從另一側接近獵人的據點。

單從時間上來說,美琴是最早抵達的,因爲她是電。

但同時,她也很快就失聯了。

當獵人法利亞格尼展開封絕之後,她的身體就被凍結,唯有覺醒的少部分存在之力,讓她保持着一定清醒的意識。

然而,不管是在能量的轉化上,還是對於封絕這種概念的理解,她都要遜色於有珠,再加上因爲巨大的知名度而凝聚起的龐大的存在之力,對她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這就好像雜技拋球,如果把存在之力的量比作球,那麼有珠的手裡就只有兩個球,她一手接一手扔,只要不發生錯誤,這兩個球就怎麼也不可能掉地上去,融入這個世界的規則,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但美琴的存在之力卻要遠勝有珠十數倍,甚至更多,這就好像一個初學者,沒有經過任何的練習,一上臺就必須表演拋十個球的雜技,無論再怎樣的天才都不可能順利完成。

因此,美琴那龐大的存在之力,非但沒有給她幫助,反而成了妨礙她融入世界規則的負擔。

這也是她遲遲沒有出現的原因所在。

很長一段時間,美琴甚至險些迷失在了那樣的狀態之中,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有意識保持着清醒,但就連這份意識都感覺不到時間與空間的變化,整個世界寂靜得彷彿只剩下了自己的意識。

那種就像把自己的一切全部束縛在一個火柴盒裡的感覺,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好在她畢竟不是普通人,而是LV5的超能力者,其他不說,單是大腦的計算能力,足以比得上這個世界最先進的電腦,於是,在意識到有珠的方法並不適用於自己之後,她便開始用自己的計算能力去衡量兩股能量間的交接點。

或許終點只有一個,但通向終點的路卻有千千萬。

存在之力也是這樣的一種東西,它既有着包容萬象的性質,也有着排斥一切的唯一性,有珠通過魔術的概念來理解封絕的特性,將自己融入到這個世界的規則之內,這樣的方法並不需要太多的存在之力,只要有就可以。

而美琴則通過對數據的大量運算,來計算讓自己融入到規則之中的可能性與時機,這個時候,她身上那龐大的存在之力終於起到了作用,因爲要讓意識支撐起如此龐大的計算,對於能量的消耗是相當巨大的,也只有美琴所積累的存在之力可以做到了。

最終,她成功了。

甚至在這計算的過程中,就連原本不怎麼熟練的能量轉化,都變得得心應手。

所以,此時此刻,她纔會站在獵人法利亞格尼的面前。

“你是……?”面對着前方那看似平平無奇的少女,法利亞格尼突然有種不安的預感,這種感覺甚至比之前被有珠用魔眼定身時更爲強烈,他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表情有些猶豫不決。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美琴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而是木樁般站在原地,平靜的問道。

法利亞格尼眉頭一皺,眼前這位少女給他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他不確定自己能否順利逃離,如果在以前,他或許會去嘗試,但經歷了之前的敗北,他已經不敢再踏錯一步,最終,他暗暗的吸了口氣,一邊觀察着美琴,一邊說道,“什麼問題。”

“你爲什麼要吞食掉這座城市?”

法利亞格尼一愣,“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我想從你口中聽到答案。”

“有那麼重要嗎?”

“很重要。”美琴點頭,“根據你的回答,我會決定接下來的做法,當然,你也可以拒絕回答,但是那樣的話,你將無法離開。”

喀嚓!

一道雷霆從天而降,劈在法利亞格尼的身旁,青灰色的地板冒出陣陣的黑煙。

雷電系的自在法嗎?

法利亞格尼低下頭,目光閃爍着。

不對,並沒有自在法發動的痕跡,只是單純的將雷電引來了而已,是和替身使者魔術師一樣的奇怪的傢伙,但,在封絕的環境中招來天雷,這份存在之力的容量……還是說,她只是將存在之力轉化爲了電能而已?

法利尼格亞一時間有些猜不透,但通過這兩記閃電,他至少判斷出了對方的實力可能接近了一般的紅世魔王的等級,自己傷勢未愈,與其交戰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那麼如你所願……”法利尼格亞昂起腦袋,紳士般的一笑。

雖然他已經將美琴當做大敵,但善於玩弄詭計的他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候,自己就越是不能露怯,輕輕撫摸着懷中的人偶,“你知道什麼是磷子嗎?”

“磷子……”美琴回憶了一下,“聽說是紅世之徒的僕人,形態和機能隨主人的興趣而改變,能夠收集存在之力,但由於是人爲製造的產物,一旦離開了主人就無法維持形態。”

“沒錯,磷子必須依賴使徒生存,和火炬不一樣,火炬是從有到無,而磷子則是從無到有,但遺憾的是,磷子本身並不具血存在性質,她的一切都只能建立於他人的力量之上,無論我有多麼的珍惜,這份存在都是虛假的。”

說話中,法利亞格尼垂下頭,原本狡猾的臉龐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溫柔,就連目光也帶着憐惜,“我可愛的瑪麗安娜,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夠變成真實的存在,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而想要讓磷子變成真實的存在,就只有傳說中的自在式——轉生。爲此,吞食城市的計劃是必須的,唯有當那龐大的存在之力匯聚於一點時,轉生的自在式纔有可能成功發動。”

“也就是說,你做這些都是爲了這個人偶?”

“不是人偶!”法利亞格尼驀的擡頭,溫和的臉龐一瞬間變得有些猙獰,“不許叫她人偶,我可愛的瑪麗安娜,她不是人偶!只要我的計劃成功,很快,她就會成爲真實的存在!”

“主人……”

美琴默默的看着這一幕,其實法利尼格亞的動機,她早就通過動畫知曉,但在動畫裡並沒有詳細描述這位獵人與人偶的愛情故事,反而是他的瘋狂和失智表現得更爲顯眼,直到此刻,她纔多少有些理解。

至少她看得出來,法利亞格尼對於這人偶的愛不是假的。

但是——

“所以,爲了讓你的磷子化身爲人,你不惜毀滅御崎市,包括這城市裡數十萬人的生命,是嗎?”美琴沉聲道,“那麼,在你的眼裡,這些人的生命又價值幾何呢?只是作爲你們愛情的祭品,亦或者,僅僅只是完成自在法的能源?”

法利亞格尼沒有回答,沉默了數秒,他忽然問道,“你有愛過誰嗎?你知道愛着誰是怎樣的感覺嗎?”

“沒有。”

“那我來回答你,當你真正愛上某個人的時候,他就會是你生命中的唯一,所有驅使你行動的意義都在於你愛着的這個人,爲了他,你可以去做任何的事情,即便是……與整個世界爲敵!”

法利亞格尼忽然換上了一臉認真的表情,“你現在爲御崎市的人類向我聲討,是想體現你的善良嗎?那麼我告訴你,別說區區一個御崎市,如果轉生的自在法需要的是整個世界所有人類的存在之力,我也會不計一切代價去完成它!”

“大概,不知曉愛爲何物的你,永遠都無法理解吧,天真的少女。”

“我的確很天真……”美琴點了點頭,“我也不懂什麼是愛情,但是,那些在你的計劃中會被你當做能源無情消耗的人們,他們肯定也愛着某人,也有願意爲了自己的愛情去付出一切的人,可是爲什麼,他們要爲你的愛情陪葬,難道只有你的愛情是高貴的,別人的愛就不值一提嗎?”

“因爲他們沒有力量。”

法利亞格尼搖了搖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根本就沒有經歷過世界的殘酷吧,從小被呵護着長大,在虛僞又和平的環境中成長,明明對真實的世界一無所知,卻又對善良和正義侃侃而談,像你這種溫室裡的花朵,根本就不適合這樣的世界。”

“或許你說得沒錯……”美琴自嘲的一笑,“就在不久前,我的同伴也說我太過善良,我也知道自己喜歡多管閒事,遇到有困難的人,就會忍不住的想要去幫忙,這樣的性格大概只會給自己帶來數不盡的麻煩,越是黑暗殘酷的世界,就越是沒有我的生存空間,但是,這就是我啊。”

“僞善者!”

“你說是,那就是吧。”

彷彿所有的問題都得到了解答,美琴輕鬆的笑了出來,並緩緩的向前走去,“我到底是僞善者也好,還是真善人也罷,這些都不重要。我的想法和念頭都取決於自己本身,並不需要他人來強行干涉解讀,因爲這就是我的現實。”

“你對人偶的愛情很偉大,就算我還不懂得什麼是愛,也會嘗試着去理解,但是……無論是愛情還是力量,這都不是你爲所欲爲的理由!”

轟!

喀嚓!

隨着少女的腳步,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從天而降,轉瞬間就將這寬敞的街道團團圍困,彷彿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

“你說過的吧,因爲他們沒有力量,所以你可以無視他們的想法,那麼現在,有力量的人站出來反抗你了。”

好強大的力量!

看着周圍那一道道身體般粗細的雷柱,法利亞格尼雖然面上不爲所動,內心卻已經感到驚駭,他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天真的少女,如果這是她的常態,她的實力恐怖不會弱於巔峰時期的自己。

但,終究還是太天真了。

美琴緩緩的向前走來,或許是因爲對於自身力量的自信,看起來毫無防備的樣子,而也就在這時,隨着法利亞格尼輕輕一抖手,半空中,一枚金色的硬幣向上拋起。

美琴下意識的擡頭。

下一刻,金幣劃過的殘影就化作一條鎖鏈,如同毒蛇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熱將美琴的身體緊緊束縛起來。

“鎖鏈?”

美琴微微一愣,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視線中又多出了一張撲克牌……

轟!

正規升半音號,這是法利亞格尼所掌握的純攻擊型寶具,它沒有那種胡裡花俏的特效,只有火力。對於像法利亞格尼這種喜歡玩弄詭計的使徒而言,火力型的寶具其實是最不適用的,至少他本人並不常用,但此刻卻是他手中最強大的武器。

利用鎖鏈將美琴束縛,再以此寶具給予對方最強的打擊,這一個簡單的步驟,在之前兩人交談的時候,法利亞格尼就於腦中摸擬了無數遍。

“空有強大的力量,若是無法發揮的話,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當美琴的身影在寶具的轟擊中被徹底吞沒之時,他終於露出了慣有的笑容,然後看着那煙塵漸漸的散去,模糊的煙霧中,少女的半個身子都被轟沒了。

“所以我才說,你根本就不適合這樣的世界,溫室的花朵就應該好好呆在溫室裡等待凋零,只可惜,你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法利亞格尼笑着搖了搖頭,擡腿欲走。

“是嗎……”

“嗯?”

平靜的聲音讓法利亞格尼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他定睛看去,沒錯啊,少女胸口以下的身子的確被轟去了半邊,甚至都已經連灰都不剩了,這樣的傷勢別說普通的人類,哪怕是火霧戰士也只有死路一條,但是……

不對!

猛然間,他發現了異樣。

他發現少女的身體並非實體,而是純粹由電流組成,他的寶具轟散了電流,以致於少女的身體看起來支離破碎,但這些遊離於外側的電流卻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她流去,這……

“你到底是?”

法利亞格尼滿臉驚駭,如果說之前的雷柱只是讓他感覺到威脅,那麼眼前這異常的現象,就真正讓他恐慌了。

“只是單純的元素化而已……”美琴重新拼湊出自己的身體,“說起來,這還要感謝你的封絕,如果沒有先前的困難,就不會讓我這麼快完成能量的轉化。”

說話間,美琴已是擡起了右手。

“雷鳥!”

嗶哩!

剎那間,一隻完全由電組成的巨大白鳥從她掌心飛出。

嗶哩滋拉——

“啊啊啊啊……”

雷電的速度何其之快,法利亞格尼根本避無可避,頃刻間,那雷鳥就已經衝進了他的體內,強烈的電流瞬間觸動他的全身,隨着一陣劇烈的顫抖,他的慘叫聲也嘎然而止,翻着白眼無力的向後倒去。

砰!

只一擊。

嗶哩!

電光一閃,美琴就來到了他的身前,低頭看着,喃喃道:“如果,擁有力量之人可以隨意踐踏弱者,那麼,你們那份偉大的愛情,此時又價值幾何呢?”

“你……”

“主人……不要靠近我的主人!”

小小的人偶突然從法利亞格尼的懷中飛了出來,在剛纔的電擊中,它看起來也很是狼狽,但即便如此,它還是義務反顧的擋在美琴面前,試圖將這強大的敵人擊退。

自在法?寶具?又或者是其他的力量,美琴視若無睹,因爲她的身體包裹着上億伏的電流,人偶的任何攻擊都對她毫無意義。

傳說中的火霧殺手,獵人法利亞格尼和他的磷子,此刻看起來,卻是那麼的弱小。

緲小得甚至讓美琴覺得,彷彿她纔是反派。

“主人爲了讓磷子獲得存在,可不惜一切的卻做任何事情,小小的磷子爲了保護主人,也不惜犧牲自己,你們的愛情真的很偉大呢,但是……爲什麼?”美琴低頭問着,“爲什麼對待他人,你們就如此的殘忍無情?爲什麼不將這份憐憫和愛惜分給他們一點點?哪怕只是一點點……”

“啊!”

話音落下,一聲慘叫,小小的人偶終於還是不堪的摔落在地上。

美琴從始至終沒有攻擊過它,它只是在攻擊時受到電流的反噬。

美琴也沒有同情它,因爲它雖不是主謀,卻也是幫兇,在它那可愛的外表下,到底吃掉了多少人的存在?在她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有近百人被她吃掉,如果不是湯昊覺醒了第二靈魂,就連她們也難逃一死。

那些一無所知的路人做錯了什麼?

平井同學又做錯了什麼?

既然做出了這種事,難道就可以因爲它的可愛,因爲它的忠誠而被原諒嗎?

“瑪麗安娜……”身體近乎麻痹的法利亞格尼艱難的撐起上半身,那人偶就在他的腳邊,但如此短的距離他卻無法觸及,最終他只能注視着美琴,像是放棄了一般,慘笑道,“你不會殺我的,像你這樣的僞善者比誰都要重視生命,就連……你剛纔的提問,也只是爲了堅定自己殺戮的決心罷了,但僞善者畢竟還是僞善者……你們不會爲了一時的快意恩仇,去弄髒自己的雙手,你……殺過人嗎?”

“沒有。”

美琴輕輕的搖着頭,“我不喜歡殺人,也不習慣殺人,但你不是人類,你只是爲了自己的慾望不斷作惡的紅世之徒,我不應該對你一視同仁……本來我是這麼想的,在來此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決定的。”

“但其實這是錯誤的吧,只是在欺騙自己罷了,無論人類也好,使徒也罷,作爲生命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人類中有像美香姐那樣善良的人,也有無惡不作的惡棍,使徒中有你這樣的傢伙,也有阿拉斯托爾他們那種努力維持兩個世界的存在,判斷是非與善惡並不應該將整個族羣一棍子打死。”

“當然,這些其實並不重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我也無法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判斷誰是善誰是惡,只不過……”

美琴伸出雙手,用力的拍打着臉頰,然後她低下頭,以堅定的目光注視着法利格尼亞,沉聲道:“如果我的力量能夠讓美香姐那樣的人,不再受到你們的迫害,那麼,這份殺戮的罪孽,就由我來揹負吧!”

“……”

“……真正的落雷!!!”

“哈……”

當那無盡的雷光照亮着整個夜空時,法利亞格尼不由的笑了起來,然後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轟!

無情的落雷,將一切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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