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

妮美娜在傷心焦慮中睡着了。

她睡的很輕,任何輕微的聲音就能把她從睡眠中驚醒。吸氣呼氣的節奏逐漸演變成輕微的抽涕聲。

妮美娜好想休息一會兒,只要休息一會就行。

她剛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的功夫,隱隱聽到耳邊出現尖銳的滋滋和嘶嘶聲。聲音很小但是刺耳,聽得妮美娜腦瓜子嗡嗡的。

奇怪的尖叫聲把她從睡眠中拉了回來。

她警惕的左一眼右一眼查看着石屋,除了眼前溫暖的火堆和石牆上搖曳的影子之外,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生物了。

沒過上一會,細的像針尖的嘶叫聲由遠而近,帶着金屬感的頻率灌進了妮美娜的耳朵裡,鋪天蓋地的低頻率聲音,讓她一個激靈的挺起身來。

低頻率的超聲波,穿透她的頭皮,穿透她的頭骨,穿透各種障礙直擊妮美娜的耳孔。

妮美娜有種被利刃般的超聲波擊穿而無法忍受的狂躁感。

妮美娜徹底醒了過來,她感覺到石屋內瀰漫着異常緊張的氣氛,好像要有一件可怕事情發生。

而她不知道這個可怕的事情是什麼,以什麼形式出現在她身上。

她低頭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艾里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她腦子極速過濾大腦中的奇異事件,想從中尋找到有用的線索。

沒有!沒有!在荒涼寂靜的荒漠,除了她和艾里斯,在這片大地上,還會有什麼生命和他們在一起呢。

忽然,有幾個黑色影子神出鬼沒的在屋裡盤旋。

這幾個黑影是什麼?難道是黑夜的化身嗎?它們飛得太快,妮美娜根本沒有看清楚到底是什麼的時候,黑色的影子在石屋裡轉了幾圈,很快消失不見了,以至於妮美娜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妮美娜虛驚一場,她拉了拉蓋在艾里斯身上的圍巾。因爲剛纔她看到突然飛過的黑影,過於緊張,差一點把懷中的艾里斯掀翻在地。

妮美娜迅速調整好,看着懷裡發着高燒臉蛋通紅,眼睛依然緊緊閉着的艾里斯說:艾里斯啊!不管你現在怎麼樣,只要有你在身邊,我的內心就會充滿着力量。願你早起康復吧。

火光搖曳着搖曳着,她的心情很糟糕,隱隱覺得事態沒有那麼快結束。

妮美娜仰頭看望夜空,漆黑的夜空中剛好有顆流星,拖着美麗的長尾巴正好劃過石屋的上空。

妮美娜趕緊對着流星許願:天上的神明啊!保佑我們吧,不要讓災難降臨給我們吧。黑色影子啊,不管你們是可愛的生命,還是可怕的怪物,不管你們帶來了好運,還是帶來了痛苦。在流星的見證中,我祈求不要傷害我和艾里斯。

嘶嘶嘶、滋滋滋的聲音又一次鑽進妮美娜的耳朵裡,這種聲音讓她不寒而慄。

妮美娜覺得,石屋中的空氣在快速的流動,緊接着一個黑影連着一個黑影從棕櫚樹葉的縫隙中蜂擁而至。

一羣黑色的影子像流淌的黑色河水,從屋頂的縫隙裡鑽了進來,在妮美娜和艾里斯身前身後旋轉,妮美娜能感覺到攪動的空氣打在皮膚上,接近冰點的身體碰到妮美娜的臉上和皮膚上。

因爲害怕,她伸出雙手在頭頂上身上胡亂驅趕着。

但是,那東西還是在妮美娜的臉上劃出了一道口子。她臉上火辣辣的疼,她知道自己在流血。

“艾里斯!艾里斯?救救我!”妮美娜本能的叫着艾里斯。艾里斯沒有回答,他還在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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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美娜趁着火光看到,有一個黑影衝着火苗飛了過來,又有一隻飛過來,緊接着一羣黑影衝着火堆飛了過來。好多隻黑色的東西橫衝直闖的飛了過來,在石屋裡盤旋着。

一個黑影直奔妮美娜而來,她本能反應的閃到旁邊,那隻黑影直接飛進了篝火,嘴裡發出嘶嘶的慘叫聲,帶着一身的火苗飛走了。

妮美娜趁着火光,終於看清楚眼前被她視爲怪物的生物,原來是紅褐色的蝙蝠。它們幾乎和成年男子的手掌一樣大,肯定是被火的光亮吸引過來的。

成羣結隊的蝙蝠,張開薄膜般的翅膀,源源不斷的從石屋上方棕櫚葉的縫隙中鑽進來。它們在石屋裡不停飛旋着尖聲嘶叫着,超聲波在狹小的石屋裡形成音浪,讓妮美娜不由自主的捂着耳朵,躲避着音浪。

石屋裡蝙蝠越來越多,臂膀的煽動,讓石屋中的那堆火漸漸的熄滅了。它們血紅的,冒着寒光的小眼睛和即將熄滅的火一樣紅。

眼前的最後一片光亮即將消失,石屋中一片昏暗。

妮美娜覺得一個黑影連着一個黑影朝他們猛撲過來,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連保護自己和艾里斯的準備都來不及,她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蝙蝠的視線中,任它們撕咬。

妮美娜等待着撕咬的痛楚向她襲來,奇怪的是,蝙蝠並沒有撕咬她,而是像一支支利箭一樣穿過她的身體。

她鬆開了艾里斯的手,去捂被穿過的傷口,皮膚沒有出血,而且完好無損。

此刻,妮美娜沉浸在莫名的感覺中的時。緊接着忽然間,蝙蝠精神錯亂似的,嘴裡發出狠毒的嘶嘶聲,發起了第二次進攻。

這一次,妮美娜千真萬確的感覺到,它們已經爬到她的胳膊上,臉上,肩膀上,正在拼命的撕咬她的皮膚。

妮美娜能清楚的聽到,蝙蝠竊竊私語着,用利爪撕開皮膚吮吸血液的聲音。

“來這裡吧,這裡的肉質肥美非常好吃”。

“多久沒有吃到肥美的人肉了,兄弟!咱們大塊大塊的吃肉吧”!

“兄弟,我已經忘了血的味道,熱氣騰騰的血液像什麼呢?啊,像醇香的紅葡萄酒,對!葡萄酒!葡萄酒!”

“你說,我們怎麼吃她的肉呢?是白切、是水煮、是切成晶瑩的肉片呢?”

“廢話少說兄弟們,吃吧!喝吧!舉杯慶祝勝利吧!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抓緊時間享用吧。黎明來臨,我們又要從那裡來回到哪裡去了。祝願我們以後每天都有肉吃,都有血喝。”

她已經顧不上驅趕西周的蝙蝠,她知道躺在那裡的艾里斯也遭到了同樣的襲擊。

妮美娜已經被折騰的奄奄一息,她全身無力的趴在艾里斯的身上,緊緊的摟着他。用自己的身體做盾牌,努力保護着艾里斯不被蝙蝠的撕咬。

石屋中,怪物的影子在火苗即將熄滅前,一會變大,一會變小,一會是圓的,一會又拉的好長好長,像是在跳舞狂歡慶祝勝利。

做夢了,還是那個夢,不斷重複着那個夢。

聽老人說,夢是黑夜的影子。

死了,睡着了,什麼都完了。

死了,睡着了,睡着了還會作夢,死的睡眠裡究竟會做什麼夢呢?

夢中,妮美娜又一次看到媽媽。她站在房頂的平臺上,呆呆的眼睛望向那條林蔭小道,爸爸的背影就是消失在這條小道的拐彎處。

已經長大成爲少女的妮美娜,堅強的拉着媽媽的手。她隱約的感覺到,這是最後的送別了。

在夢中,她看到還有多年不見的爸爸。爸爸還是那麼年輕,那麼帥氣,臉上掛着一抹不羈的自由的笑容。

妮美娜已經有好多年沒有看到爸爸。

聽刑警隊的探員說他失蹤了,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不過,妮美娜和她媽媽堅信爸爸還活的好好的,只是遇到一些問題暫時回不了家罷了。

爸爸爲了實現終身的願望,常年奔波在救助野生動物的路上,或者去政府機構拉贊助來完成對動物血液醫學上的研究。

就在妮美娜十二歲生日那天,爸爸送給她一顆幼豹子牙齒做成的精美項鍊。

項鍊做工非常細緻,純銀的卡座上面鑲着一顆小巧可愛的豹牙,卡座上面還鐫刻着兩個纂體字:永.愛。

聽爸爸說,小豹子的媽媽被殘忍的偷獵者射殺了,並在小豹的面前把豹媽媽那層漂亮華麗的毛皮給扯了下來。

小豹子就在那一聲槍響之後,變成了可憐的孤兒。

離開媽媽後的小豹子不吃不喝身體越來越虛弱,眼睜睜的看着它離死亡已經不遠了。

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幫它找個人類代理媽媽來照顧它,並打算在它身體復原強壯後送回了叢林。

這顆牙齒就是小豹送人類媽媽的禮物,也是妮美娜的父親。

夢中,爸爸用溫暖慈愛的眼神看着她,用手輕拍妮美娜的臉,又在她的臉頰兩邊輕吻了幾下,像在給她說着什麼。

妮美娜努力的去分辨他的口型,終於聽到爸爸在衝着她喊:“妮美娜…美娜…美娜…快醒醒…睜開眼睛快點醒過來。”

幾縷陽光穿過棕櫚葉的裂縫,五光十色的投射在妮美娜的臉上,在她眼前呈現出五彩的光暈。

爸爸的那張大手,輕輕的拍着妮美娜,讓妮美娜感到幸福和滿足。

此刻,妮美娜幸福極了,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夢境中還是現實生活中。

她睜不開眼睛,也不想睜開,擔心睜開了眼睛,爸爸再次離開了她。

“妮美娜,醒一醒吧!快點醒一醒,是我,我是艾里斯”。

妮美娜覺得有人使勁的搖她的肩膀,拍打着她的臉,這種感覺她是那麼的熟悉啊。

終於,妮美娜使勁的睜開眼皮,一雙深邃如夜的眼睛和一張滿懷關切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那是艾里斯的臉。

艾里斯盤腿坐在她對面,正用溫柔的眼睛微笑着注視着她。

奇蹟出現了,奇蹟真的出現了。艾里斯奇蹟般的復原了。

雖然他的臉龐依舊的蒼白,就和大病初癒的重病號一樣。

請問您,世間有奇蹟發生嗎?我覺得有,真的有。記得在我四五歲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每天只能躺在牀上。沒有人陪我說話,沒有小朋友找我玩,唯一都樂趣就是透過房頂的一方玻璃,看天空中的雲捲雲舒。

有一天,從房頂的那塊玻璃中,透過一束光,金色溫暖的光籠罩着我。奇蹟發生了,我緩緩的從牀上爬起來,像解除封印的木偶,在金色的光線中跳起了舞來。後來聽我媽媽講,當時只有四五歲的我跳的有模有樣的,根本不像一個癱在牀上半年多的孩子。

所以,從那以後我相信奇蹟的發生因爲發生所以相信。尊貴的朋友們,奇蹟降臨過您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