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地勢極爲陡峭,山峰翠綠如茵,屹立雲海,彷彿人間仙境,一幅完美的山水畫。
玄琴開始對這個女人的話產生質疑,被邀請的人並沒有那麼多,空蕩蕩的主峰上人不少,只有幾百人,卻無一不是蜀山弟子。
玄琴老遠就看忘塵老道,忘塵老道一身寬大的道袍盡顯仙風道骨,超凡脫俗。
“想不到閣下竟然真的來了!”忘塵微笑,老遠就趕來引接。
玄琴微笑道:“您老邀約,我豈有不來之理。”
“客氣了,客氣了!”忘塵領着玄琴走進了內堂,內堂的人更少,只不過十幾個人,並不顯多。
在這十幾人中,玄琴赫然看到了清微老人,也看到他身邊帶着的孩子——琉璃。
“師尊,幾天不見想死琉璃了!師尊有沒有想琉璃呢?”琉璃嘟着小嘴巴,輕輕地笑道。
“師孃呢?”琉璃問。“怎麼沒見師孃?”
玄琴語塞,總不能當着衆人說去拍電影了吧!這種事在這種場合,也開不了口。
清微老人似已看出了玄琴難處,忽然道:“老弟,幾日不見,恢復的可好?”
“還好!老哥牽掛了!”玄琴抱起琉璃,拉開了一張紫檀木椅,輕輕的坐了下去,琉璃坐在他的腿上。
忘塵忽然道:“現在玄琴老弟也來了,我不妨接着談那個話題!”
“什麼話題?”玄琴問,有了一點興趣。
忘塵眉頭緊縮,良久道:“聽說老弟並非水星之人。”
“的確是這樣!”
忘塵道:“那你就是第二個到達我們水星之人。”
“哦?難道在我之前還有另外一個?”
“好像是這樣子的!”
清微老人忽然道:“在漫長的歲月裡,曾經有一艘來自天外的飛船隕落於水星,所以老弟是第二個到達水星之人。”
玄琴問:“那第一個人是誰?”
清微老人搖頭,這裡面的十幾人也都不知道。
忘塵忽然道:“那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但最近海底卻傳來極爲頻繁的波動,我想是那人應該覺醒了。”
“那人在海底沉睡了多久?”玄琴問。
忘塵道:“據寶典記載,那人應該已沉睡了五千年,沉寂了五千年。”
忘塵又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乘坐的那艘飛船應該足以讓你橫穿星宇。”
聽到這裡,玄琴也笑了起來,並沒有因爲被他們這些人利用而感到憤怒,他們想法又怎能瞞過玄琴。
忘塵老臉一紅,道:“以前,我們也打算邀請崑崙,可是卻被他們直接拒絕了。”
忘塵嘆息着又道:“隨着年紀慢慢變大,已將步入死亡,所以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只能厚着臉皮,希望老弟能答應。”
玄琴笑而不語,這些老傢伙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又豈會不知道。
清微老人尷尬一笑,道:“這件事的確有些唐突,還望老弟諒解。”
玄琴笑道:“那你們打算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衆人露出了笑容,一張張老臉上像是煥發着春光。
玄琴笑道:“那酒還喝不喝?”
“喝,當然要喝!”
忘塵一臉激動,頓時沒有仙風道骨的樣子,直接吩咐一個弟子去拿出上等的美酒。
“那就好!”玄琴淡笑,果斷的閉上了嘴。
晴,萬里無雲,一貧如洗。
藍天湛藍,海水湛藍,波光粼粼,魚兒俏皮的翻出白玉肚皮,像是歡呼着這一行人的到來。
玄琴沒有帶上百里情,也沒有帶上琉璃,只是跟着一羣老傢伙來到了這片海域。
這樣的海域本該讓人心情平靜,他卻並沒有平靜下來。
雖然他看起來十分鎮定,鎮定的外表卻也並不能詮釋他已急劇跳動的心。
這片海域有什麼?忘塵所言又是否可信?這片海域下面又是否真的有那麼一個人?
——沉寂了五千年的人。
玄琴眉宇輕皺,沉思不語,恰逢這時,忘塵卻已開口:“老弟,是否真的就是這片海域?”
“應該就是。”
忘塵已閉嘴,能讓玄琴眉宇輕皺的地方,絕不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那老弟,我們何時下去?”開口的是一個身着黑色道袍的老者。
這個人玄琴並不是多麼熟悉,兩人之間沒什麼交談,但他卻知道這個老者也算是個了不起的人。
趕屍派並非只是流傳在人間的傳說,是真實存在的。這個老者就是撐起趕屍派半邊天的鬼道人。
“鬼道人”這個名稱實在不怎麼好聽,鬼道人也並非真的是一隻鬼。
鬼道人是一個人,一個修煉近千年的強大的修者。
“不急!”玄琴擺手,道:“待我探查片刻在做結論。”
衆人沒有吭聲。
玄琴在海面來回走動,眼睛掃視着深海,忽兩束金色眸光洞穿深海,破妄海底,到達了一個更加黑暗沒有光源的地方。
海底好像是一輪漆黑的黑洞,漆黑如墨,沒有一縷光線,像是要刻意遮擋住什麼,令人無法看破。
玄琴已收回眸光,道:“你們真的打算下去?”
“我們已做好的諸多準備,且我等年歲已高,不邁入神階很難獲得新生,倒不如放手一搏,倒也來的痛快些。”
鬼道人看起來一臉輕鬆,沒有絲毫面對死亡時慌亂,已看透了一切。
生命本就偉大,可是當生命已走到盡頭時,任何偉大的事物都將消弭於天地間,歸於塵土。
這是弱者的一種悲哀,也是神靈無法救贖的一種痛苦。
玄琴話不多,既然大家都相信他,他也沒有理由讓他們都失望。
他卻不知道,這片海域之行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以至於兩萬年後的他,也能依稀記得這些凌亂的記憶。
海水並沒有想象中冷,生性溫和,好比情人的手,愛人的身體觸碰,美妙之極。
四面海水擠壓,當他們下潛到五千米時,已不得不撐起護體結界來抵禦來自深海的壓力。
這是一種非人力能夠抗衡的大自然力量,玄琴的臉色微微蒼白,也只有他一人未曾撐起強大的結界。
海底生物萬千,魚類種數繁多,不乏大型的魚類遨遊深海,也不乏攻擊他們的魚類。
“吼………”前面聲波浩瀚,傳到了玄琴幾人面前,引起了海水強烈的動盪。
那竟然是一頭史前古龍,身子龐大,有百丈之高,長有骨翼,正吼動着衝了過來。
它的身子龐大,像是帶動整個海域輪轉,沒有絲毫的阻力,快得不可思議。
清微老人忽驚道:“這不是洪荒時期的異種麼?”
“好像是的!”忘塵老眼透過結界,看的很真實。
清微老人道:“看來遠古龍族並沒有成爲歷史。”
他的話剛落不及, 玄琴眸子一掃,擡手間一道百丈劍芒斬出,將這頭龐大的古龍擊斃眼前。
血水浸染海水,視野變得更加渾濁,本就昏暗的光線,現即便動用神力,也不過十來丈的距離。
玄琴不慌不忙,人也變得更加鎮定,越是在這種時候,他也就愈加鎮定。
造成不可挽回的過錯,有百分之九十的原因來自驚慌。
越往下,海水也越黑,且變得極冷,又下潛了五千丈,玄琴已停下了下潛的身體。
他依舊沒有撐起護體結界,那張蒼白的臉也變得沒有了絲毫血色,就像是躺在病牀上的病人。
而這個時候,清微老人等也已無法再下潛,再往下就是死,這一點已毋庸置疑。
但好在,那團漆黑的如墨迷霧已近在眼前,而玄琴也已無限接近那團散發動人心魄迷霧。
“你們還繼續不?”玄琴問,回頭瞟了一眼衆人,等待着衆人的回答。
忘塵老道嘆道:“我等自感無力,已無餘力在靠近那團神秘的迷霧。”
衆人唏噓,幾百年來的等待,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一場感慨不已的夢。
“那你們等我!”玄琴拋下五個字,一步邁入了那團迷霧中。
衆人留在原地,緩緩的盤坐了下來,圍成了一個圈,陷入了短暫的入定。
當邁入那團迷霧裡,玄琴就感覺像是到達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看起來殘破不已的世界。
沒有陽光,昏天暗地,沒有樹木,沒有生機,沒有能看到的一個活物,哪怕一棵樹。
乾枯的河牀,風化的岩石,一大片如同丘陵般的沙漠。
玄琴沒有想到,這團迷霧竟是一個殘破世界的入口,更沒有想到這已是一個沒有生機的世界。
他行走在沙漠裡,風沙飛揚,塵沙喧囂,像是以最爲熱烈的方式在歡迎他的到來。
但很快,他的臉色又微微的變化,緊接着令人恐懼的一幕出現了。
那是一截扒開沙漠的手骨,淨白如玉,帶有輕微的神力波動,像是在傳遞着一個信號——我要活着。
人可以爲任何事活着,愛人、親人、兄弟、以及那變化莫測的未來。
但是這個人又是爲誰而活着?他又是爲誰而等待?
他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白骨,一具看起來並不算完整的白骨,似乎即將風化,成爲歲月下的塵埃。
不知爲何,玄琴的心竟微微的痛了起來,像是有千萬刀劍在絞碎他的心臟,讓他痛的漸漸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