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的哭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朱永興在門口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趟,聽得哭聲後,才長舒一口氣。隨即便邁開大步,急急忙忙地向屋門奔去。
這個時代生孩子是一件危險性極大的事情,說是在鬼門關打轉也不算過分。儘管早就找好了技術最佳、接生率最高的穩婆,還有數名好手大夫。事到臨頭,朱永興還是緊張得滿頭是汗,擔心得手足無措。
屋門一開,裡面的穩婆便要大叫,但看清是朱永興,又把半句話頓了下來,“王爺,您,您——”
朱永興擺了擺手,眼睛向裡看,急着問道:“王妃可好?”
“殿下,妾身沒,沒事。”夢珠虛弱而嘶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她身體素質較好,不比那些柔弱的女子,但也痛得神智模糊,叫得嗓子發啞。痛到極致後,只覺得下身一泄,整個人輕鬆了不少。迷迷糊糊裡,只聽到朱永興的聲音,充滿了關切,又有些着急,不忍他擔憂,便勉力地應了一句。
朱永興快步走到簾幕之後,隨手拿過侍女手中的汗巾,溫柔地拭着妻子臉上的汗滴。
“殿下,沒事的,妾身只是累了!”尖叫後的嗓音沙啞得幾乎失聲,夢珠虛弱地笑了笑,輕聲安慰着。
“好好睡會兒吧!”朱永興坐在牀頭,握着妻子的手,輕輕拂開沾溼的頭髮,愛憐地撫摸着妻子的額頭、臉龐。
嗯,夢珠輕輕應了一聲,嘴角露出輕鬆的笑意,緩緩閉上了眼睛。只是馬上她又睜開了秀目,打起精神問道:“男孩還是女孩?”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是個小郡主。”一個猛山克族的中年婦女笑着將包裹好的小孩子抱了過來。
眼睛閉着。皮膚紅紅的,皺皺的——朱永興笑得開心,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便縮了回去。自己的女兒啊,幾百年的差距呢,真是,這心情有些難以形容。
夢珠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眼睛卻不離自己的骨肉。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朱永興知道妻子的心事,湊近她的耳旁,笑着低聲道:“好好養身子,咱們繼續努力,生他七個八個,總要讓你滿意。好不好?”
夢珠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臉上泛起紅暈,滿足地閉上眼睛。不一會兒,累倦已極的她便睡了過去。
朱永興看着妻子安靜地睡着,不時再瞅一眼小裹裡的嬰兒,呆了不知道多久,才靜靜地起身離去。
“恭喜王爺,千金之喜。”走出內院。消息已經傳開,所有人都是恭喜賀喜的喜慶話兒,讓朱永興樂得合不攏嘴。
回到書房,桌上已經放着一些文件。朱永興翻了翻,並沒有關於南海艦隊的最新消息。雖然作戰計劃幾天前已經送了過來,並已經展開行動。朱永興對此也沒有什麼不同的意見,甚至是很讚賞。但海上行動最是難以把握,不僅要跟敵人戰鬥。還要征服風浪、天氣這樣的不可測因素,實在是難以令人安心。
算算時間,海戰應該已經打響了,甚至可能結局已定。希望是雙喜臨門吧,朱永興又想起了那個小小的、紅皺的嬰兒,不禁又露出了歡心的笑容。
……
又短又禿的耳朵,兩隻閃着綠光的狼眼。向着可疑地樹叢中瞥視。然後,這隻野獸偷偷地向前爬行,頭縮在聳起的肩胛裡。
突然,狼敏捷地一躍。溜過地上的一根朽木,彷彿要把全身傾斜過去似的。
弓弦響,利箭射。狼嗥聲響起,這隻野獸在空中回過頭,向着臀部,彷彿要咬齧襲擊它的人。但是,它倒了下去,拖曳着負傷的身體,用前爪急促地移動,還發出小狗般的嗚咽。
昌國公高文貴笑着從樹後站了起來,身後的親兵已經飛跑過去,用長矛結果了惡狼。用繩索綁定,挑在矛上,嘻嘻哈哈地跑了回來。
“回了,回了。”高文貴把弓箭扔給了親兵,雖然火槍不錯,但他用慣了強弓,還是覺得用此打獵更爲順手,“這兒既有狼,想必那老虎便不在此處,空等無益。”
老虎?沒錯,這種後世的稀有動物在目前的川中卻是多的很,且成了禍害。這全是連年戰亂所造成的,“田畝荒蕪,居民離散,餓虎成羣,村野市集,任其出沒”。特別是清兵入川之後,饑荒更重,清兵無食,亦略人爲脯。
當時成都人多逃入雅州採野菜爲食,亦多流入土司者。而清軍退出成都時,將領樑一訓復驅殘民北走,至綿州盡殺之,川中十不存一。
在這樣的條件下,明軍縱然擊敗了李國英,迫使清軍退守重慶,也只能株守雅州(現雅安)和嘉定(現樂山)地區。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撐,根本就難以進一步拓展地盤。
事實上,朱永興派明軍入川,採取的是和當年蜀王劉文秀差不多的戰略。先據一糧餉稍足之地,也就是雅州,然後緩步經營,待糧餉充足、大軍聚集後,或北收成都、順慶(今南充地區),或東下重慶與夔東十三家會合,從而打開西南局面。
蜀王劉文秀奉詔回滇後,留下了部將威寧伯高承恩繼續鎮守並經營雅州地區,成績是明顯的。史書有載:是時高承恩駐雅,兵馬聚集,幾無有司之政。田糧專上穀米豆草,不用民間錢糧,雖伕役徵繁,而井裡飽暖,民忘其勞焉。
後來清兵入川,川中明將內訌,自相攻伐,高承恩被殺,其部將郝承裔率軍降清,依舊鎮守雅州。這段時期雅州受到的破壞並不是很大,又有相當多的成都人避難於此,土地荒蕪的情況並不是很嚴重。所以,川中糧食皆仰食於雅州、土司及大渡河所越雋衛。
正因爲如此,明軍才選擇了雅州作爲川中根據,一方面可以就地籌措一些,一方面由建昌(今四川西昌市)、黎州(在今四川漢源縣北)向雅州運輸。這樣的話,後勤壓力才能降到最低。
另外,雅州東鄰成都、西連甘孜、南界涼山、北接阿壩,素有“川西咽喉”、“西藏門戶”之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且,雅州藏茶歷史悠久,唐、宋以來,朝廷先後行“茶馬互市”、“榷茶制”、“引岸制”等策“以茶治邊”,雅州便曾是茶馬司之地。假以時日,經營得當,朱永興希望在雅州開展茶馬交易,在成都平原地帶訓練出一支精幹騎兵。
當然,這都是長遠規劃,沒有兩、三年的經營,沒有大量人口的填充、重建,沒有財力、物力的源源支撐,一切都是空談。
而經營的第一步便是軍屯,“一手刀槍,一手鋤”、“自力更生,豐衣足食”、“生產即是戰鬥”等等口號,自然是朱永興剽竊後世的做法。沒辦法,既要養活軍隊,又要移民拓墾,所需錢糧實在是太多了。軍隊如果還是全部脫產,雅州一地的錢糧可能勉強夠用,但移民至少需要半年時間,即墾出荒地、收穫一季糧食之後,才能不用官府再補貼吃用。
這便是攻掠廣西和開拓四川的不同之處:攻掠廣西簡單,一個字“打”;開拓四川則重在籌劃和經營,軍事上卻暫時不主要。攻掠廣西主要依靠將領的作戰指揮,戰士的英勇用命;開拓四川則考驗政府的規劃,錢糧的籌措、運輸,移民的有序遷入,地方官員的治理水平,耕牛、種子、農具等的供給等等,實在是一個全面的工程。
昌國公高文貴率部先行入川,在雅州站穩了腳跟,並開始軍屯;數月後,慶陽王劉震率部抵達嘉定,沿路派兵駐防,保證了滇川通路的暢通,並收降了一些投清的蜀王舊部,與高文貴所部併力軍屯;再數月後,晉王李定國由建昌入蜀,徹底穩定了川南局勢,並護送了第一批三千多移民。
分批入川,相隔數月,是在計算和衡量了政府財政情況下的無奈之舉。雖然緩慢,但卻保證了錢糧的最小供應和運輸量,是一種滾動發展的策略。
晉王入川后駐洪雅之天生城,昌國公高文貴和慶陽王劉震有了後盾,方纔分別向北、向東緩步發展。而填川移民則保持着每月千人的數量不斷涌入,有安南人、南掌人、真臘人、廣西人、滇人,更有退伍的明軍。隨着移民入川,政府的錢糧物資也不斷運來,穩定着人心,重建着地方。
昌國公高文貴打虎未成,便帶着親兵返回了成都。沒錯,在一個月前他率領兩千明軍,護送着一千多移民來到了這座四川首府。
當時的成都荊棘遍地,高大、宏偉的城牆上長滿雜草,滿城竟只有不到百戶人家。誰能想到,成都這座大城曾容納過數十萬人口,萬曆、天啓年間,成都僅織工就有數萬之多,大片的織廠連夜間都不休息,生產着天下聞名的蜀錦,銷向全國各地;這裡也曾是川西平原的商業中心,外地的客商到此購買到青城、峨嵋等地的茶葉和其他各種土產,繁榮的商業還衍生出種類繁多的行業,那時每天成都的衆多城門前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