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天邊剛剛泛起白肚皮。
晉實企業卻是吵鬧無比，姜子晉穿好衣服，站在窗戶前，看到工人圍在廠子門口，嗩吶聲隱隱傳來。
姜子晉眉頭輕皺，邁步下樓，站在人羣外圍，吹着喪曲的嗩吶聲更加清晰。
“廠長來了！廠長來了！”
“廠長，這怎麼幹活兒呀！”
“廠長……”
人羣本就嘈雜，姜子晉下來後工人更是吵鬧，姜子晉根本聽不清到底在說啥。
“安靜！怎麼回事？！”姜子晉中氣十足的喝了一嗓子。
人羣瞬間靜了下來，張大偉從人羣裡走了出來。
“哥，你進來看！”張大偉跛着腳，面色極爲難看衝着姜子晉說道。
人羣最中央，一幫子辦白事的鼓匠，鼓着腮幫子，牟足了勁兒吹着喪曲，看到姜子晉的時候更加賣力，生怕姜子晉聽不到。
“這踏馬是要給我吹走呀！”姜子晉扭頭看向張大偉，咧嘴一笑，自嘲的說道。
“哥，我攆不走……”張大偉聽着姜子晉的自嘲並沒笑出來，面色沉重的說道。
“讓大家散了，正常開工，我跟他們聊聊！”姜子晉微微側頭衝着張大偉囑咐一句。
張大偉聞言，輕輕點頭。
“老少爺們，吹一場多少錢？！”姜子晉雙手抱胸，神態輕鬆的站在一旁，衝着吹嗩吶的衆人問道。
“……”衆人聞聲愣了一下，整齊劃一的瞟了一眼站在最前頭的老者，繼續費力吹着嗩吶。
姜子晉見沒人不搭理自己，轉身朝着食堂走去，任由這班鼓匠繼續吹奏。
約莫着半個小時候，姜子晉身後帶着兩名工人，一名工人手裡頭端着一籠還在冒着熱氣的饃，另一名端着一大盆稀飯，款步走來。
“吹累了吧？！先吃點兒，吹喪曲也得有勁兒不是！”姜子晉讓工人將稀飯跟大白饃放在一旁，熱騰騰的大白饃饞的人直淌口水。
老者斜眼瞅着白花花，熱騰騰的大白饃，努力將自己的眼神挪開，吹嗩吶的力道加大幾分，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大爺，你不餓也得照顧照顧你身後那半大小子呀，吹吹打打都一早上，你看看給娃兒餓的！”姜子晉揚了揚腦袋，看向老者身後那名，十六七歲的孩子。
“……”老者聞聲扭頭看向身後的孩子，略微有些鬆動。
“爺爺，我餓了！”這孩子也是懂事兒，喉結蠕動，吞嚥着口水，小聲呢喃一句。
“大爺，吃完了再吹打！”姜子晉拿起大白饃，塞到孩子手裡，順手拍了拍老者肩膀。
這孩子接過饅頭，下意識的看向老者，口水吞嚥的更加厲害了，姜子晉聽着聲音不由發笑。
“吃吧！”老者停了嗩吶，最終選擇妥協輕聲說道。
孩子得到老者的允許大口大口的吞嚥着大白饃，幾次都被噎到。
“慢點兒吃，還有，喝點粥！”姜子晉看着孩子吃飯的模樣想起來前世自己好幾天吃不上一口飽飯的情景，內心升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孩子既然動了，大人也就不控制自己，抓起籠屜裡的大白饃吃了起來。
“吹這一場得多少錢啊？”姜子晉坐在老者邊上，隨口問道。
“小夥子，你是個好人，這事兒你就別打聽了，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僱主不讓說我就不能告訴你！”老者警惕的看了一眼姜子晉，挪了挪身子，拿起大勺喝了口稀飯。
“你不說我也能猜的到，你在這兒吹我也不攔着，我出雙倍的價錢，誰讓你來的，你去誰那兒去吹，行不？！”
對於這班鼓匠姜子晉知道十有八九是宋立人的主意，滿臉帶笑的說道。
“真的？！”老者出來攬活兒就是爲了掙錢，這錢掙誰的不是掙？
“比特孃的鐵疙瘩都真！”姜子晉齜着一口大白牙，笑着回道。
“……行！”老者猶豫一下，直接點頭應下，再次開口說道，“小夥子我看你也是爽快人，我在你這兒在吹半個鍾，然後我們是建材五金去吹！”
“別，大爺，半個鐘太長，我這還要做買賣，錢給您，吃完早飯去宋立人那兒吹吧！”姜子晉瞅着老者身邊的嗩吶，那調調，那聲音，讓人心有餘悸。
一籠大白饃和稀飯被這幫人吃的乾淨，吹吹打打十多分鐘過後，前往建材五金。
……
九點十分，劉紅腦袋跟雞窩似的，揹着一個大麻袋推門進入辦公室。
“老大，我回來了！”
劉紅將大麻袋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給姜子晉都嚇了一跳。
“不是，我讓你調查宋立人主要賣哪些五金，你這是搞什麼？！”姜子晉瞅着地上的大麻袋，眨着眼睛問道。
“寫字太麻煩，我就給買回來了！”劉紅煩躁的擺擺手，架勢十足的說道。
“不會寫字就明說，還找藉口！”姜子晉斜眼瞅着劉紅，起身來到地上的大麻袋旁翻看起來。
“我……”劉紅憋紅臉，遲遲沒能反駁姜子晉，隨後掏出一張自己工整的清單遞給姜子晉。
姜子晉掃了一眼，記載着物品跟價格，到絕對不是劉紅能寫來的字，不過劉紅辦事的細心讓姜子晉頗爲滿意。
“呼啦！”
姜子晉將麻袋裡頭的東西倒了一地，麻袋裡頭的東西不少，插座，合頁，拉手……家居五金居多，極少部分電器五金。
“……”
姜子晉看着眼前這堆五金配件，眉頭輕皺，久久不語，雖說大部分是家居五金，但電氣五金宋立人也開始接觸，說明宋立人也看到了電器五金在未來的發展趨勢。
要給宋立人徹底搞倒必須得正面碰撞，家居市場姜子晉不佔任何優勢，宋立人霸據縣城的家居五金市場已是多年，想一下給宋立人掰倒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姜子晉現在主要生產電器五金，這方面姜子晉是佔有絕對的優勢，但是家居五金姜子晉必須要搶佔市場，爲了更直接有效的打擊宋立人生產的五金產品。
“砰砰砰！”
辦公室門被敲響。
“進！”姜子晉頭也沒擡的應了一聲。
吳姐推門進入，手裡頭拿着一沓資料，面帶微笑的走進辦公室。
“你這是……”吳姐看到姜子晉蹲在地上，瞅着面前的五金配件，伸手扶了扶鏡框，疑惑開口。
“吳姐來了呀！快坐！”姜子晉聽到吳倩文的聲音，笑着衝着吳倩文招呼一聲，
“姜總，你這準備幹嘛？！”吳倩文將資料放在一旁，落座後不解的問道。
“這是建材五金生產的五金件……”姜子晉拍了拍手坐在吳倩文對面，笑着回道。
“你準備打正面？！”吳倩文曾經好歹是供銷社門市的經理，一點即通。
“嗯！”姜子晉重重點頭。
“你要知道建材五金是本土企業，在縣城紮根已經有十來年了……”吳倩文眉頭輕皺，開口勸說。
“宋立人在代縣，晉實就發展不起來！”姜子晉眉頭輕皺，嚴肅說道。
“吳姐，先不談這個事兒！”姜子晉再次開口，岔開話題，“吳姐，你有沒有供貨渠道，我打算先從家居五金入手，找到原料商，咱們主要方向是電器五金，但是家居五的市場也需要咱們進場，現在宋立人算是在縣城內一家獨大，所有五金銷售的價格不算便宜，拿價格壓他！”
“這是你要的資料！渠道倒是有，不過好些年沒聯繫了……”吳倩手邊的資料遞給姜子晉。
吳倩文在供銷社做門市經理，自然有着供貨渠道。
“吳姐，詳細說說啥情況！”姜子晉聞言眼珠子一亮，抻着脖子問道。
“以前有一家五金廠想要進代縣供銷社，價格比宋立人的低的好多，但是宋立人找上頭將以這家廠子資質不合格爲由，這家五金廠沒能進來，再後來所有人都用慣了建材的東西，縣裡也就沒有在找過相應的廠商，默認了宋立人一家獨大的局面……”吳倩文將往日事提起，緩緩敘說。
“吳姐，明天你跟我去找一下這家五金廠！”姜子晉等吳倩文講完，思量片刻，緩緩開口。
“我去不了！”吳倩文臉色爲難，繼續開口，“當年上頭領導找我，這家廠子是我親自拒絕的，期間造成了一些矛盾，不過我可以給你地址，你自己可以跑一趟。”
“行！”姜子晉想了一下，重重點頭。
姜子晉安排好吳倩文的工作之後，並得知省內的所有供銷社外包，取締的事兒已經被拿上會議桌，也就是說供銷社成爲過去產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姜子晉回到家中跟沈如月交代幾句，連夜買了車票，前往平原縣。
平原縣距離姜子晉所在的代縣需要坐四五個小時的火車。
姜子晉來到平原縣的時候剛剛是早上六點半。
有人說看一個地區的發現就要看這個地區道路的建設。
姜子晉走在平原縣的路上，感覺與自己所在的代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代縣好歹大路已經是柏油路，而平原縣的大路還是塵土飛揚的土路，昨天夜裡淅淅瀝瀝的秋雨過後，道路上一片泥濘。
姜子晉按照吳倩文給的地址來到這家五金廠，說是五金廠實際上就是一個小作坊。
姜子晉皺着眉頭瞅着破舊的大鐵門，心裡頭一時間沒了底。
就在姜子晉猶豫要不要走的時候，破舊的大鐵門被打開，一位穿着掛滿補丁的外套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姜子晉。
“大爺，你們廠長在嗎？！”姜子晉掏出煙遞給中年男子，禮貌的問道。
中年男子擺擺手，方纔說道，“你找廠長幹嘛？！”
“我是從代縣過來的，想找你們廠長談點生意！”姜子晉依舊禮貌回道。
“我就是廠長。”中年男子聞言回道。
姜子晉隨着中年男子進入辦公室，中年男子坐定之後依舊上下打量着姜子晉，在中年男子眼裡姜子晉只不過是一個二十啷噹歲的孩子有什麼買賣要跟自己談的。
“廠長，我想看看你們生產的家居五金！”姜子晉坐下後直奔主題，開口說道。
“你要跟我談什麼生意？！”中年男子並未有任何動作，疑惑問道。
“我要定一批五金，大概有兩萬塊錢的貨！”姜子晉給了一個保守的價格，見不到東西姜子晉還真沒辦法確定究竟要定多少錢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