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市警察局燈火通明，除了東隆分局的幹警們，市局和其餘分局的警察大多已經下班回家。
雖然對於東隆分局今天這麼大的陣仗，各個科室的同事都很好奇，但是作爲紀律部隊的一員，大家都沒有多事。
“喂？喂！賈重明在不在？我？東隆分局李國平，讓你們賈所接電話！”
歪着頭將話筒夾在脖子上，李國平兩手在凌亂的辦公桌上翻找，不一會找到一支皺巴巴的香菸，叼在嘴上，又開始翻找打火機。
“滋啦……喂？老李啊，我這三個單間早備好了，你就別催了！”話筒裡先是一陣電流的雜音，緊接着賈重明渾厚的嗓音傳了出來。
正在堆滿材料的辦公桌上，找尋打火機的李國平最終放棄了，他叼着菸頭用力嘬了一口，幻想着尼古丁的味道。
然後李國平運足中氣，衝着話筒吼道：“三個單間不夠，起碼五個，還有你給我調整兩個大倉，我這現在將近四十個嫌疑犯！”
“什麼？五個單間？你當我這是雪城賓館？隨時有房間的？還要兩個大倉？用不用我現在去給你蓋一棟新看守所？”聽到李國平的要求，電話裡傳出賈重明氣急敗壞的吼聲。
“你要是天亮前可以蓋好，我是沒有意見，反正我要五個單間、兩個大倉，馬上第一批嫌疑犯的口供就要錄完，你準備好接收！”
一口氣說完自己的要求，對於話筒裡賈重明的怒吼充耳不聞的掛掉電話，李國平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叼着煙的嘴脣吧嗒了一口過濾嘴，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在高高摞起的材料下面，一個火柴盒露出了一角。
興沖沖的將火柴從文件山下面扣了出來，李國平推開火柴盒眼裡的期待一下變成失落，裡面空空蕩蕩一根火柴也沒有。
“咚咚……”清脆的敲門聲將失望的李國平驚醒，他轉頭看向辦公室的門口，只見半開的辦公室門輕輕推開，張明海滿眼血絲的走了進來。
“李局，那個叫花口的終於吐了，不過他要求減刑，希望局裡的領導當面給他做個承諾！”張明海直勾勾的盯着李國平嘴上叼着的香菸，喉頭不由自主的上下蠕動。
“花口？花口、花口……”嘴裡嘟囔着這個外號，李國平從辦公桌上翻找一陣，打開一個文件夾快速查看。
“傷人、縱火……嘶！這小子還是個骨幹嘞，目前掌握的情況他身上沒有人命，行，如果他罪不至死，我給他算立功表現，爭取少判他三五年。”李國平一邊說着，一邊拿着手裡的文件夾站起身就往外走。
“李局……”看到李國平起身往外走去，張明海期期艾艾的跟着起身，猶豫半晌才低低的喊了一聲。
李國平詫異的回頭看向這個老幹警：“怎麼？還有什麼情況？你怎麼婆婆媽媽的，有什麼事情一次說完啊！”
“這、這……嘿嘿”張明海罕見的傻笑一聲，然後指了指李國平叼在嘴上的香菸，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
“你小子！我就這一支倉底貨，你有火沒？”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張明海，李國平沒好氣的招呼他給自己先點上。
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氣，在張明海痛惜的目光中，李國平不捨的將剩下的半支香菸遞給他，然後大步走出辦公室。
從抓捕到小子一夥所有嫌疑犯到現在，經過一天兩夜的突擊審問，此時李國平已經基本掌握了，趙四團伙的內部構成和大量犯罪證據。
雖然取得了長足的進展，可是爲了保密，審問工作一直是李國平，帶領張明海等少數幹警在做。
這也加大了專案組的工作強度，到現在不說吃飯，就連被他們視爲提神良藥的香菸，也早就斷了貨。
因爲李國平去審訊室給嫌疑犯做承諾，局長辦公室裡的張明海，就沒辦法再出去了，因爲現在這裡集中了所有嫌疑犯的口供。
在沒有歸檔之前，這個辦公室是不可以沒人看守的，這也是案子太大，李國平在審訊之前的專案組工作會上提出的。
貪婪的吸完半支香菸，張明海顯得精神了一些，雖然身體現在十分疲憊，但是心理上，張明海卻興奮異常。
想到能夠在自己的努力下，趙四這個縱橫北疆多年的毒瘤即將覆滅，張明海的心裡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咚咚……”
“哎？張叔？我大伯不在？”
正在張明海沉浸在將趙四團伙一網打盡的快感中時，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響起，被驚醒的張明海看清來人，臉上立刻掛起了一絲微笑。
“李局去審訊室了，小瑜你這是？”張明海招呼了一聲，然後有些好奇的，看着李瑜手裡拎着的兩個大大的口袋。
“哦，這兩天你們一直加班，審訊的事我又幫不上什麼，給你們帶點慰問品！”輕笑了一下，李瑜將手裡的兩個口袋直接遞了過去。
“哎呀，還是小瑜知道疼人，還知道給你大伯送點吃食？咦？”嘴裡誇着李瑜，張明海接過口袋直接打開。
看着裡面三條塔山香菸，張明海的眼睛一時間閃出了綠光，他一把抽出一條，直接塞到了自己懷裡，也不看下面的罐頭、餅乾之類的吃食。
正在張明海想辦法藏匿戰利品時，李國平一身疲憊的走了進來，看到李瑜坐在一旁，他點頭示意一下，自己走到暖瓶邊上去倒水。
“大伯，現在案子的進度怎麼樣了？”李瑜見到李國平進來，馬上站起身湊上前去詢問，眼裡滿是期待。
“嗨！進展……”
“嘭！”
聽到李瑜的詢問，正在拆香菸的張明海就想順嘴答話，不過沒等他說出什麼實質的內容，正在倒水的李國平，突然把暖水瓶，重重的在桌子上一頓。
被嚇了一跳的李瑜先是不解的盯着李國平看了一陣，然後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他語帶歉然的說道：“怪我、怪我，多嘴了……”
“你馬上快要期末考試了吧？把心思收一收，回學校好好唸書去！”李國平瞪了一眼還不知所措的張明海，然後意有所指的對李瑜說到。
低低的“嗯”了一聲，李瑜有些失落的轉身走出了辦公室，他身後還能傳來張明海和大伯的爭辯聲。
“李局，小瑜也是知情的，沒他的話，這些雜碎咱們也抓不了啊……”
“你還講不講紀律？之前是沒辦法，辦案是咱們警察的事……你的原則呢？……”
“什麼原則啊？這跟原則……”
聲音漸不可聞，李瑜的心裡除了一絲淡淡失落，並沒有對於大伯“卸磨殺驢”行爲的埋怨。
本來維護社會秩序就是警察的工作，自己因緣際會的參與進來，可是現在已經快要水落石出，也沒有必要讓自己一個學生繼續摻和。
站在市局大院裡面，李瑜側身看向二樓大伯的辦公室，他只希望大伯能早日結案，早點剷除趙四一夥。
轉身剛要離開，身後突然響起急速的腳步聲，張明海有些焦急的喊道：“小瑜、小瑜等等……”
“張叔，你這是？”有些好奇的轉回身看向追上來的張明海，李瑜隱隱有些猜測。
“小瑜，你心裡別埋怨你大伯，他說的也有道理，你現在主要任務還是上學，辦案的事情交給我們這些吃皇糧的吧！”張明海一面說着，一面仔細查看李瑜的臉色。
“我知道的張叔，大伯這麼做也是爲了我好，我怎麼會埋怨他，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我還是好好讀書去！”李瑜溫和的笑笑，臉上沒有任何異色。
又上下打量了一陣李瑜的臉色，張明海確認對方確實心裡沒有不滿，他咧開大嘴笑了起來。
“好小子，是個好小夥子，嗯……多的我也不能說……”張明海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鐵證如山！”
話音剛落，張明海轉身又走回了市局大樓，而李瑜看着他的背影，又側頭看了看大伯辦公室窗口的一個身影，一絲笑意掛在了他的嘴角。
“鐵證如山啊……希望這次能一舉成擒，老百姓還是過點安生日子好……”自嘲的笑笑，李瑜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