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靜謐無聲,似乎時間已經停滯,李瑜在陳述完整個事情的經過後,就靜靜的看着大伯,目光坦然誠摯。
臉上本來緊繃的威嚴表情緩緩的鬆弛下來,一絲欣慰的喜意漸漸彌散開,李國平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剛在卷宗裡看到李瑜名字時的不安終於消散。
張了張嘴張明海想說什麼,最終只是輕吐了一口濁氣,轉頭看向自己的徒弟,只見王明拉了一下警服襯衫的領口,似乎想解開領口的風紀扣,捻了一下釦子又放下了手。
“咕咕……”一陣腹鳴聲打破了房間裡難言的沉默,李瑜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晚上剛要吃飯姜世勳就到了,折騰一晚上肚子餓了。”
整個房間似乎一下活了過來,剛纔的氛圍實在讓人難受,張明海咳了一聲看向李局:“領導,要不咱們整點宵夜?”
此時整個人都輕鬆下來的李國平笑笑:“好啊,正好我也有些餓了,看看值班的同事有多少人,一起弄點吃的。”
思考了一下李國平繼續道:“李瑜的話只是單方面的,只能作爲主要參考。”
他慈愛的看看侄子然後轉頭對張明海吩咐:“這樣吧,大家先吃點東西,然後詢問一下姜世勳和薛冬至,如果三人的陳述一致,就讓他們在辦公室休息一下,等明天戶籍科的同事上班,對比一下他們的身份,然後讓他們簽字回家。”
信服的點了點頭,張明海起身帶着徒弟開門出去準備宵夜。
他的心裡對新來的李局完全拜服,本來事情到這裡基本可以排除李瑜的嫌疑,有李局作保完全可以現在就放李瑜他們走。
可是李國平沒有這麼做,而是完全按照規矩做事,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張明海想起剛纔對李局的懷疑,心裡多少有些慚愧。
“咔”房門關上的聲音輕輕迴盪,審訊室裡只剩伯侄二人,他們之間有很多話想說,一時卻有些無從談起。
抽出一支香菸摸了摸身上,李國平沒有找到火,剛纔的煤油打火機被張明海出去時順手帶走了。
正在有些失望的想放下煙時,“呲”一根火柴劃燃後湊了過來。
叼着煙,李國平有些好奇的看向正捻着火柴湊過來的侄子,斜瞟着李瑜,他湊上火頭點了煙,然後他把煙盒向李瑜抖了一下,一根香菸彈了出來。
李瑜笑笑,很自然的抽出煙,就着燃燒一半的火柴點上煙,深吸了一口。
“你最近變化真大,我快認不出你了。”李國平彈彈菸灰,又深吸了一口:“上次見你,還是你中考完的暑假吧?那時候你纔到我這。”李國平用夾煙的手比劃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輕輕的吸着香菸,感受着“牡丹”醇厚的香味順着呼吸道瀰漫全身,李瑜卻沒有聽大伯的絮叨,他陷入了思考。
上一世大伯也是警察系統的一個領導,不過一直是在省城工作,所以李瑜中學時對於大伯的具體級別一直沒有什麼概念。
大概是在他和薛冬至砍了一個有背景的二世祖後,才知道大伯的能量。
因爲如果不是大伯出面抗住了對方身後的背景,李瑜和薛冬至會更加悽慘,起碼要判個十年八年。
直到他重新複習考上大學,大伯纔在雪城當局長,按理說李國平這個時候應該是在省廳做處長或者副處長,怎麼會現在就當上東隆分局副局長了?
“小瑜啊,你現在能耐了,不過這次是你見義勇爲,這痞子身上有毒品,還拐賣婦女你打了也就打了。”李國平沒有注意侄子走神,他只是組織着語言陳述自己的想法:“但是你不要以爲我是警察局長就自以爲有靠山,然後胡作非爲,你今年高三了,好好學習明年考個大學。”
一道閃電劃過李瑜的心頭,“靠山、胡作非爲”這兩個詞在他的心頭翻滾。
上一世他因爲受傷後影響了學業,高考落榜又自暴自棄,在社會上瞎胡混,家裡怎麼會讓自己知道,有一個警察局長的大伯?
直到真的惹出大禍,大伯無奈出手,抗住對方家裡的勢力,父母還要跟自己說大伯是省城的警察,只是託人辦的事。
那時家人就是怕自己以大伯爲靠山,胡作非爲,想到這裡,李瑜的心隱隱作痛,上一世自己太混蛋了。
“你放心吧大伯,今天白天的衝突也是那個毛貴挑起的,當時在場的起碼三十人可以作證。”李瑜輕聲而堅定的保證着。
點點頭,李國平捻滅了香菸說道:“人間正道是滄桑,人還是要走正路。”他感覺到侄子的成熟與心機,能讓從警十多年的老公安無從下手,這是普通十七歲的少年能做到的麼?
看看他辦事的思路、方式,李國平越想越心驚,雖然李瑜語焉不詳的肯定有所隱瞞,但是表露出來的這些,已經足夠李國平這個警界新星瞭解大概的事情。
從白天的衝突,到晚上兩次報警,然後解救失蹤女孩,最後在審訊中用法律把張明海架在空中無從下手。
如果李瑜想做壞事,一定是警察最頭疼的智慧型罪犯,所以他才小心的措辭,想讓自己的侄子別走上歪路。
“咔”房門再次開啓,王明端了兩大碗熱湯掛麪進來,一股濃濃的蔥油香味,引的李瑜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呵呵,老張的手藝吧?我在廳裡的時候就聽下來辦案的同事講,張明海要是當廚子肯定發財,不過咱們警察可就損失大了。”李國平大聲讚歎着。
站在門邊幫王明開門的張明海,聽到李國平的話眉間隱約的忐忑消逝不見,爽朗的笑道:“哪個這麼編排我?就會煮個面而已,平時加班吃掛麪方便、養胃,當廚師?那怎麼行,這輩子是脫不下這身警服的。”
李瑜在心裡給大伯挑了個大拇指:“會做人,會當官,張明海和王明今天失分不少,別說我是你侄子,就是個不相干的人,被冤枉也是他們這些辦案警察的失職,更別說冤枉都扣不住帽子,你這麼兩句話,一下就打消了這兩位的心結,以後還不唯你命是從?”
接過王明遞過來的面,瞭解到大伯心意的李瑜,靦腆的衝之前交惡的年輕警官笑了下表達善意。
“我朋友和姜老師那裡?”李瑜端着麪碗示意。
“放心,一樣的面他們都有。”張明海爽朗的笑着說。
“師傅,咱們也去休息室吃一口吧,然後還得再詢問下薛冬至他們,剛纔咱們態度不對,他們一直不配合。”王明把另一碗麪遞給李國平轉身對張明海道。
張明海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李局和他侄子看來是原諒他們了,不過還有兩位是見義勇爲的呢?之前拿人家當罪犯抓了審,如果那兩位不依不饒……這可是頭疼。
剛吃了一口面的李瑜聞言放下了筷子,想了想說道:“姜老師是朝族人,喜歡辣,如果有辣椒油拌麪會好的多,薛冬至口很重,這面有點淡了,有醬油給他拿點吧。”
拿着筷子正要說話的李國平,聽了侄子的話欣慰的笑了笑,繼續大口的吃起了麪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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