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錯了。”那聲音柔軟卻又堅定,就像是一根魚刺。
你也可以把它吞下,卻會讓你渾身難受,割得你咽喉出血。
趙明珠猛然轉身,怒聲喝道:“是誰說我錯了——”
看到說話的人,趙明珠的態度變得和藹許多,笑着說道:“崔小心,你剛纔說什麼呢?這裡沒你什麼事,快坐下。”
崔小心是好學生,是班級裡面的第一名,也是全年級的第一名,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她一定可以跨進西風大學的大門。
趙明珠喜歡她,喜歡這個學習用功又有天賦的年輕女孩子。
最最關鍵的是,她還那麼漂亮,總是讓趙明珠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
“趙老師,我說是你錯了。”身穿復興校服的崔小心身體站得筆直,再次出聲說道。
趙明珠臉色變得難堪起來,冷酷嚴肅地說道:“崔小心,坐下。”
“老師,你要向李牧羊道歉。”崔小心並沒有退卻的意思,出聲說道:“這起衝突和李牧羊沒有關係,他也是受害者。”
趙明珠眼神狐疑地看看崔小心,再看看李牧羊,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崔小心,你怎麼能幫李牧羊這種人說話?”
“老師,我沒有幫誰說話,我只是說了我應該說的話——”崔小心表情清冷,並沒有被趙明珠的氣勢所壓倒,說道:“我只是說了我看到的。我親眼看到的。”
崔小心掃視全場,所有和她眼神對視的人全都羞愧地低下頭來。
“他們不敢說,總要有人站出來說。不然的話,是非黑白就永遠找不到答案了。這件事情是張晨先來拍李牧羊的桌子,打擾了教室所有同學的休息。李牧羊並沒有對張晨做過什麼——至於張晨爲什麼流眼淚,那你要自己問張晨。”
趙明珠眼神灼灼地盯着崔小心,說道:“崔小心,你和李牧羊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同學關係。”
“崔小心同學,要注意影響啊。”趙明珠眼神玩味地說道:“遊湖回來就有人和我說崔小心和李牧羊關係密切,我當時還不相信——小心,李牧羊已經自暴自棄了,按照他現在的學習態度,是不可能考上任何大學的。你和他不同,你是要去西風,去整個帝國最好的學校——越是關鍵時刻,就越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其它的同學也一樣。”
趙明珠擺了擺手,說道:“小心,你坐下來吧。張晨,回到自己的位置。李牧羊,你到門口罰站。”
“趙老師——”崔小心還想再幫忙辯解。
“崔小心同學。”李牧羊出聲阻止。他咧開嘴巴笑了笑,裝作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模樣,說道:“沒關係的,我在外面也能睡——上課了,我就不打擾同學們的寶貴時間。祝你們都能夠考出好成績。”
說着,李牧羊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李牧羊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不希望父母傷心思念涉險,所以他從來都不和他們說自己被人欺負。
他不想讓崔小心因爲自己而和趙明珠發生衝突,所以他也可以假裝對這一切都不在乎。
自己是爛泥一堆,怎麼能夠影響別人的前途呢?
看到李牧羊對着自己燦爛的微笑,看着他在全班同學注視下落莫離開的背影,崔小心突然間覺得心裡異常的難受。
事情的起始和結束都和自己沒有關係,卻就像是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咬了咬脣,崔小心推開椅子朝着外面跑去。
“崔小心,你幹什麼?”趙明珠在身後喊道。
“我去給李牧羊補習功課。”崔小心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
……
獸面亭裡,崔小心點了一杯碧水茶。李牧羊沒有看餐牌,對服務生說道:“也給我一杯碧水茶。”
然後,他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桌子上,眼神明亮地看着坐在對面的崔小心。
直到現在,李牧羊都沒辦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復興中學最漆黑也最愚蠢的“豬玀”學生和學校女神崔小心坐在一起喝碧水,這就是以往的春夢都不敢觸碰的禁忌。
李牧羊看着崔小心,出聲問道:“你真的要幫我補習功課?”
崔小心挑了挑眉頭,看着李牧羊說道:“人若不自愛,又怎麼能夠奢望別人愛你?人若不自重,又怎麼可能會有人尊重你?我知道你不笨,從那天我們的談話中,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只要稍微努力一些,不要在上課的時候睡覺,你的成績也不會這樣,老師不會對你有這麼大的成見,同學也不會覺得你拖他們的後腿——”
李牧羊看着崔小心,問道:“你不怪我拖班級的後腿嗎?”
“怪過。”崔小心毫不猶豫地說道。“有好幾次我們班都應該是全年級第一,但是你拖了太多班級的平均分——不然的話,趙老師也不會如此生氣。”
“——”
“你不覺得,作爲一個男生,不缺手不斷腿,而且還如此的年輕——整天這麼昏昏噩噩得過且過,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情嗎?”
雖然崔小心是在責怪李牧羊,是在控訴他不求上進。但是這一刻的李牧羊卻覺得非常開心,他從崔小心的眼神裡看到了關懷,看到了擔憂,看到了燃燒着的期望。
這樣的眼神他無數次的在父母的眼裡看到過,在妹妹李思念的眼神裡看到過。
這一刻,他在一個原本和自己不相關的女孩子眼睛裡也看到了。
“我被雷劈了。”李牧羊出聲說道。
他決定向崔小心坦白自己的經歷,雖然說起來讓人無比的尷尬丟臉。甚至會惹來對方的笑話。
崔小心表情錯愕,雪白的小臉變紅,再變紫,她的眼裡滿是失望,生氣地說道:“李牧羊,你真是沒救了。”
說完,就準備起身走人。
她實在是太生氣了,更多的是失望。在追出來的那一刻還有一些猶豫,這一刻剩餘的就只有深深的後悔。
他被冤枉被驅逐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自討沒趣摻和進這件事情裡面去?
“崔小心崔小心,你要更加小心謹慎一些才行——”
李牧羊驚惶失措,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或者做錯了什麼。
他只是想要告訴崔小心自己不是不求上進,自己不是不思進取,自己不想昏昏噩噩。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學習。想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只是,只是他被雷劈了——
除了自己的妹妹李思念,李牧羊完全沒有和同年齡的女孩子交往的經驗。更何況這是自己心中一直暗暗愛慕着的女神。
李牧羊也跟着起身,他笨拙地解釋着,說道:“崔小心同學,你不要誤會——我沒有說你是雷——”
“——”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說的話一點兒也不雷——”
“——”
李牧羊越急,解釋的就越是讓崔小心生氣。
崔小心越是生氣,李牧羊就越是着急。
崔小心已經走到了門口,她伸手抓住了門上的銅把手。
只要她推開那道大門,李牧羊就和她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正如她之前說過的那樣。
李牧羊舍不得,因爲這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如此這般關心她的異性女孩子。
和妹妹李思念不一樣關心的關心。
妹妹的是親情,而崔小心的是——友誼。
李牧羊很渴望擁有這份友誼,因爲從小到大他從來都沒有過朋友。
“崔小心——”李牧羊出聲喊道。
崔小心腳步猶豫,終究還是轉身看了過來。
李牧羊的喉嚨蠕動,氣喘吁吁。即使只是說幾句話而已,因爲情緒過於激烈也讓他有種疲憊不堪的感覺。
他看着崔小心的眼睛,聲音沙啞帶着一絲絲的靦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剛纔忘記說了——你戴桅子花的樣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