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相馬痛哭流涕,悲傷不已。
崔洗塵盯着他伏在地上顫抖不已的肩膀,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起來吧。我信你。都是一家人,用得着說這些生生死死的話?”
“外公——”
崔洗塵擺了擺手,說道:“起來。我倒並不是懷疑你。只是人心邪惡,你又太年輕,經歷的事情太少,怕你被別有用心的人給利用了而已。”
“相馬知道錯了。”燕相馬嘶聲說道:“以前少不更事,以後有難以抉擇的事情,我會第一時間來請外公爲我權衡。”
“此事過了,休要再提。”崔洗塵說道:“大武與我西風交好,特別是現在的這番局面下,西風是需要大武這樣一個堅定盟友的。倘若因爲此事影響了我們西風和大武之間的關係,怕是那孔雀王朝和黑炎帝國更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甚至懷疑此事就是孔雀王朝或者黑炎帝國派遣高手所爲,爲的就是離間我們西風和大武國之間的關係。”
“此事我們需要派遣人去調查嗎?”
“我已經派人去做了,你履行好手上職責就夠了。”崔洗塵說道。“雖然說武意將軍已經信任了你,確定此事與你無關,但是,倘若你有什麼懷疑對象或者可用證據,也要第一時間和武將軍那邊協商。幫助他們儘快找到真兇,也爲自己洗涮清白。”
“是。”燕相馬躬身受教。“相馬知道怎麼做了。”
崔洗塵擺了擺手,說道:“去忙吧。”
“是。”燕相馬轉身欲走。
頓了頓,又停下腳步,說道:“外公,我能否去看望小心妹妹?”
崔洗塵表情凝重,說道:“你們本是兄妹,想去就去,用不着和我稟報。”
“是。外公。”燕相馬高興地說道。
走出書房,燕相馬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就連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
那隱在髮絲間的一滴汗珠,也終於被釋放開來順着額頭流敞下來。
此時的燕相馬幾近虛脫,汗流浹背。
崔家老宅,深庭小院。
燕相馬扣了扣門,開門的俏丫鬟柳綠看到是燕相馬,高興的喚道:“相馬少爺來了,相馬少爺來了——”
桃紅端着一盆墨水出來,看到燕相馬進來,趕緊躬身行禮,笑着說道:“相馬少爺來了,小姐正在作畫呢,你過去瞧瞧去。”
等到燕相馬走到她身邊的時候,桃紅低聲說道:“小姐情緒不佳,相馬少爺多講幾個笑話逗她樂樂。奴婢已經好多日沒有見到小姐笑過了。”
燕相馬劍眉微凝,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倆都下去吧。”
“是。”桃紅和柳綠躬身行禮,同時退到側房去了。
燕相馬掀開屋簾,看到崔小心正在窗臺前認真作畫。
燕相馬沒敢打擾,鑷手鑷腳的走了過去,站在崔小心的身後仔細作畫。
崔小心畫的是一幅《春意圖》,桃樹滿園,落紅繽紛,一條黑狗正伏在桃樹底下懶洋洋的曬太陽。
這桃花讓人眼熟,這黑狗也同樣的讓人眼熟。
畫至一半,崔小心突然間有些煩躁的放下了畫筆,頭也不回地說道:“模仿別人,終究是落了下乘。更何況,越是模仿,越知道差距甚遠。此畫粗俗不堪,難以入目。”
“李牧羊的那幅《春光乍泄》是入了品級的,一筆寫盡春意,就連書畫雙絕的顧荒蕪都稱讚其爲天縱天才的人物,甚至主動開口收其爲徒——小心以前不喜作畫,只好讀書。現在怎麼也跟着學起畫來了?”
“你知道李牧羊以前是什麼樣子嗎?”崔小心出聲問道。
“又黑又瘦,學業一流。當然,是倒着數。”燕相馬回答着說道。
“那是道聽途說吧?”
“怎麼?難道不是這樣嗎?自從李牧羊被星空學院錄取之後,有關他的傳記可是出了不少版本。當初在江南城的時候索性無事,還讓家僕買來仔細看了幾本。倒也挺有意思。”
“說實話,以前我都不知道李牧羊是什麼模樣。”崔小心說道。“雖然我們是同班同學,但是卻幾乎沒有任何的交流。即使他被老師刁難幾句,同學羞辱幾回,我也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久而久之,這個人倒是變成了一個透明人。”
“我知道小心心高氣傲,別說是那個時候的李牧羊,就是放眼整個江南城,又有誰能夠被你記在心裡?”
“文考前夕,學校組織遊園,有同學去欺負他,卻被他一拳擊倒。他出手打人,我並不覺得詫異。但是他打人之後和我說的那幾句話,卻讓我一直記憶猶新,難以忘懷。”
“他說了什麼,竟然讓小心記掛至今?”
“家窮人醜,腦袋如漿糊。文不成,武不就,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成爲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崔小心輕聲複述李牧羊當年的話,說道:“你說,倘若他當真是如此,一直是如此,是不是比現在更加幸福一些?”
沉默良久,燕相馬嘆息出聲,說道:“大武國來人,說是有一個叫做燕相馬的傢伙殺了他們的士子武裂以及數千邊軍。”
崔小心眨巴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
燕相馬突然間咧開嘴巴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眶溼潤,笑得眼淚珠子都掉下來了。
他喘着粗氣,一臉激動的對崔小心說道:“那個傢伙沒有死,他還活着,他還活得好好的,他還能打着我的名號去幹壞事——也只有他會掛着我的名號去幹壞事,他還真是我的好兄弟啊,李牧羊這個混蛋——”
……
……
那羣人由遠及近,轉瞬即至。
很快的,他們就飛至李牧羊等人的頭頂。
“你們是什麼人?”爲首的三角辮男人一臉警惕的盯着李牧羊幾人,出聲問道。
“你又是何人?”吳山記是這個屠龍小隊的隊長,自然要站出來擋在隊伍的前面。
“長白劍派行事,瞎了你的狗眼不成?”在那三角辮男人身後,是一個充滿戾氣的年輕男人。他身穿長衫,腰佩寶劍,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劍客,更像是一個裝扮的富麗堂皇的公子哥出來遊山玩水。
“長白劍派?”屠心冷笑出聲,一臉嘲諷地說道:“還真是好大的威風啊。只有瘋狗才張嘴咬人吧?”
“你們活膩了不成?”
“我是活膩了,有本事來殺啊?”
嗆!
那白袍少年抽出腰間鑲滿寶石的寶劍,出聲喝道:“看我斬了你的腦袋。”
“鍾銘。”三角辮男人出聲喝道。
長袍少年看起來對三角辮男人極其畏懼,聽到他呵斥出聲,便殃殃的收了長劍,說道:“師父,他們欺人太甚。”
“我們欺人太甚?”文弱弱出聲反駁,說話就跟刀子似的,說道:“你叫什麼來着?鍾銘?我看你應該叫做鍾瞎吧?睜着眼睛說瞎話,也只有你們長白劍派能夠幹得出來。我們沒招誰惹誰的,你們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跑過來打擾我們不說,還出口傷人——現在還有臉說我們欺人太甚。難怪長白劍派的名聲越來越臭,感情收的全是這種不成器的弟子。”
“膽敢侮辱長白劍派,掌嘴。”三角辮男人說話之時,身體突然間在空中消失。
與此同時,身穿寬袍頭戴高冠的大師兄吳山記也在原地消失。
兩人的身體化作兩團光影,在空中連續交手數百回合之後,難以分出勝負,再次撕裂開來,各自歸位。
三角辮男人沒想到對手如此強悍,滿臉詫異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何方人氏?何門何派?”
“我們沒有門派,只不過在星空學院讀了幾年書而已。”吳書記表情溫和,出聲說道。
“星空學院?”
長白劍派的幾人皆露出吃驚的表情。
“星空學子?”三角辮男人仔細端詳着吳山記以及屠心等人,好像是在辨別他們的真實身份,說道:“星空學子怎麼會到了這崑崙墟?”
“你們長白劍派能來?我們怎麼就不能來了?”文弱弱很是不悅地說道。別人怕他們長白劍派,他們可沒有理由害怕他們。或許,除了那佛道兩家,還能夠不把長白劍派放在眼裡的也就只有星空學院了。
“本人南宮嚴清,長白劍派的執法長老。”三角辮男人沉聲說道:“我們來崑崙墟是爲了尋那惡龍而來。”
“你怎麼知道那惡龍會來長白山?”文弱弱佯作好奇的模樣。
“那惡龍原爲你們星空學院的學子李牧羊,他在幻境之中就兇性大發,殺了我們長白劍派的長白七子。”一個長髮披散的男人神情冰冷,語態倨傲地說道:“後來那惡龍身份曝光,被九國強者打入塵間。卻被想到星空學院的院長太叔永生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用自己收集的三十一條龍魂爲其續命,不僅僅救活了那惡龍,還讓那惡龍煉化肉體,繼而飛昇成爲白龍。實在是可恨之極。”
“你是什麼人?院長名諱也是你隨意叫的?”吳山記一直帶着笑意的臉上陰雲密佈,怒聲喝道。
“早聞星空學子桀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長髮男人冷笑連連:“怎麼?太叔永遠生做的,我們還說不得了?倘若不是太叔永生用龍魂替那惡龍續命,那惡龍早就被人族強者給殺了——我倒是想要問問,你們星空學院到底是站在哪一方?難道說,你們也被那惡龍給腐蝕收買了不成?”
“欺人太甚。”屠心怒聲喝道。
他伸手在簡書上面一抹,一個巨大的墨色“刀”字便跳躍而出,化作長刀,朝着那長髮男人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