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積雪初融。
今冬的這一場雪來的太大太急,鋪天蓋地的落,中間都不帶歇氣的,要把整座天都城都給掩蓋了似的。
今年的西風也實在不太平,軍方棟樑陸氏叛變、宋崔兩家聯手圍剿、陸氏倒塌、先皇駕崩、新皇即位,甚至陸家還藏了一頭黑龍——
西風的百姓都說,幸好帝國有宋家這樣的忠直良臣護着,不然的話,怕是國家現在就要被陸行空那種狼心賊子給禍害了。天知道陸氏掌權的話,他們這些西風百姓要過上什麼水深火熱的苦日子?
因爲陸氏叛變一事,剷除叛黨,匡扶新王的宋家族望聲譽再次大升。在官方和民間的種種宣傳之下,西風百姓只知有宋而不知有楚,現在的西風楚氏徹徹底底的淪爲了宋家的附庸。
甚至民間還有一些聲音說不若讓宋家取而代之,倘若宋家能夠代替楚氏執掌國權的話,西風百姓也會更加幸福更有安全感。
當然,這樣的聲音很快就被撲滅了,據說監察司很是砍了幾顆腦袋。
但是,沸騰過的野心又怎麼可能重歸於平靜?
天氣好了,天都三明月之一的宋晨曦卻病了。
據說還病得相當厲害。
宋家。麋鹿小築。
院子裡面,站着宋家的衆多重要人物。
就連公務繁忙被稱之爲帝國“影子丞相”的宋瀝也站在衆人之列,板着張臉,眉頭緊皺的盯着那房門不放。
宋晨曦病了,宋家特意去青牛山請來了名滿神州的老神醫華生來出手醫治。
此時,老神醫華生就在裡面給宋晨曦看病,除了宋晨曦的那一對雙胞胎侍女小星和小月之外,其它人都被拒之門外,站在院子裡等候消息。
院子中間站了十幾號人,院子外面站了數十號人。
天都城誰不知道,宋晨曦是宋家老神仙最愛的孫女,是整個宋家人的掌上明珠。那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着。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宋晨曦病了,整個宋家大院的宋氏嫡系全部都趕了過來。
那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卻沒有任何的嘈雜之音。就像是生怕驚擾了裡面的病人和看病的醫生。
良久。
良久。
嘎吱——
房間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身洗得發白的寬袍老者出現在了門口。
在宋瀝的帶領下,一羣人朝着華生老神醫圍了過去。
“老神醫,晨曦情況如何了?”宋瀝急聲問道。他是宋家老大,是宋晨曦的大伯。雖然宋晨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是他也將其視爲已出,極其疼愛。
宋家其它人也眼神灼灼的盯着老神醫,等待着他的答案。
華生輕輕嘆息,說道:“我已經用《太乙神針》將其體內的寒毒壓抑住,暫時應無大礙。”
“暫時無大礙?”宋洮急了,說道:“老神醫,你的意思是說——你也沒辦法斷絕晨曦的病根,以後這病還有可能復發?”
“倘若能夠根除病根的話,十幾年前老夫就出手了。何須等到今日?這寒毒是積少成多,由內至外,再蔓延全身——時間越久,對晨曦的病情就越發的不利。”
“以前從來不曾暈倒過,爲何此番——突然間就高燒不退直至昏迷呢?”宋瀝一臉疑惑的問道。
“我剛纔問過小星姑娘,她說最近一段時間晨曦小姐常伴左右的龍血燈突然間滅了。龍血燈一滅,晨曦小姐的身體就難以抵擋那體內的寒毒。雖然屋內用了不少火石和至熱至烈的寶物,晨曦小姐仍然覺得全身冰涼,她們用盡辦法也沒辦法將它的身體給捂熱。長期體寒,身體自然孱弱,受寒而發燒,最終導致昏迷不醒——”
“竟然是因爲那龍血燈——”宋洮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老神醫,我們宋家奇珍異寶無數。有沒有其它的曖玉或者靈丹可以替代那龍血燈的?火麒麟玉如何?天炎丹如何?或者每日用那火海之中取來的石髓爲其熬湯?”
華生輕輕搖頭,說道:“這麼多年來,想必宋家也使用了不少手段。可是有用?”
“——”
“晨曦小姐不僅僅是身體虛寒,而且我剛纔爲她行鍼的時候,發現其身體裡火氣瘀結,堵塞在心口致使身體血氣不通。這一冷一寒互相交替,又互相攻擊,就是棒小夥子怕是也難以承受的住。更何況晨曦小姐體質孱弱,自是難以抵擋,所以這就一病不起。”
“火氣瘀結?”宋瀝眉頭緊皺,轉身看向宋洮,出聲問道:“晨曦最近可曾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宋洮避開大伯的眼神,說道:“不曾聽她說起過。小妹日日在家讀書畫畫,也不喜和它人有過多接觸。理應沒什麼煩心事纔對。”
“老神醫,可用辦法去其心火?”
“我已經開了一濟藥方,照着吃藥便是。只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心結不解,這心火就還會上來,反反覆覆的,怕是越燒越旺啊。”
宋瀝點了點頭,說道:“明白了。請老神醫在府內好生休息幾日,我進去和晨曦說幾句話。總要找到病症纔是。”
華生點了點頭,說道:“晨曦小姐外柔內剛,不可用強。還需多些耐心纔是。”
說完,在宋府管事的帶領下,朝着別院走了過去。
宋瀝站在門口稍微沉吟,問道:“晨曦醒了嗎?”
雙生女小星站在門口,躬聲說道:“老爺,小姐醒來了。只是現在身體太過虛弱,怕是不好勞累。”
宋瀝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先休養兩日,等到她精神頭好些我再過來。”
“是。”小星恭敬的答應着說道。
宋瀝嘆了口氣,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老爺,既然晨曦這病是因爲那龍血燈滅了才招來的,咱們就再給她點燃一盞龍血燈就是了——”宋瀝之妻陳氏在旁邊勸說。“不是聽聞風城那邊才屠了一頭龍嘛,讓人送一些龍血回來——”
宋瀝橫了她一眼,說道:“婦道人家,知道些什麼?”
……
小星關上房門,快步走到病牀前面,說道:“小姐,老爺他們都走了。”
宋晨曦臉色慘白的躺在牀上,雙眼無神的看着頭頂的蚊帳,喃喃說道:“小星,你說,他當真是一頭龍嗎?”
“小姐,牧羊少爺怎麼會是龍呢?龍怎麼可能是牧羊少爺那樣子呢?倘若龍族當真是牧羊少爺那般的斯文儒雅又善解人意——也挺讓人歡喜的嘛。”
宋晨曦側臉看了小丫鬟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星,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而已,可千萬不要說出去了。”
“小姐,我知道的。”小星吐了吐舌頭。“我就是在小姐面前才說心裡話,在其它人面前我纔不說呢。小姐,你好些了嗎?你突然間暈倒,把小星嚇壞了——”
“我沒事。”宋晨曦搖了搖頭。“他們說屠殺了那頭黑龍,李牧羊——當真被他們殺了嗎?”
“小姐,你就別想這些事情了。”小月在旁邊勸慰着說道。“你看小心小姐,之前還都傳言她和牧羊少爺有愛慕關係呢,現在不也好好的嗎?小姐,你可要想開一些啊。牧羊少爺——也不過是一個初識的少年人罷了。天都城的英俊才子多的是,小姐喜歡的話,讓他們排着隊讓小姐挑選便是了。”
“荒唐。”宋晨曦嗔怪地說道:“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小姐,奴婢就是怕你傷着了自己的身子。”小月眼眶紅潤地說道。
“我沒事。”宋晨曦喃喃說道。“李牧羊,他當真是一頭龍嗎?他怎麼可能就是一頭龍呢?”
……
……
西風城外,宋家老宅。
身穿一身單衣的宋孤獨赤足踩在雪地裡面,以他現在的修爲境界,普通的寒冷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他更願意讓自己的雙腳接觸大地,那樣反而能夠找到更多的觸感,或許能夠使用到大地的力量。
對於修行者而言,任何一種強大自己的路徑都不要輕易的放過。
宋孤獨站在那棵讓自己破境悟道的臘梅樹前,用手掌輕輕的擦拭掉上面的積雪,讓臘梅露出那嬌嫩的耀眼的花苞。他的眼神無比憐惜的看着那花苞,就像是看着自己心愛的孩子。
老管家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看到宋孤獨入神的模樣沒敢驚擾。
“晨曦那邊怎麼樣了?”宋孤獨出聲問道。
“老爺。”老管家微微的躬着身體,輕聲說道:“那邊剛剛傳來消息,晨曦小姐已經醒過來了,老爺務虛掛念。只是華老神醫說小姐是心火瘀結,心中藏着事情,所以才導致她突然間暈倒——”
“心中藏着事情。”宋孤獨輕輕的嘆息。
仰臉看天,天上的黑雲翻滾,變幻莫測,正如每個人的人生軌跡。
“龍血燈滅,劫難初始。”宋孤獨輕聲說道:“救命如燃燈,燈不燃,則命不久。要救晨曦,需要龍血燈重燃。此乃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