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是老資格的監考老師了,考試中途遲到入場的學生也沒有少見。那樣的學生大多數家境殷實背景深厚,但是不學無術,屬於混吃等死那一種類型。
他們在家人的哀求或者逼迫下進入考場,然後接了一份試卷熬到每一場考試的結束。
對那些學生來說考試是一場煎熬,對陳晉來說看那些學生考試也是一場煎熬。
他就想不明白了,既然答不了題,何必跑來浪費時間呢?
難道他們還幻想着自己突然間智海大開或者出題老師腦袋秀逗盡出一些簡單幼稚到讓他們那樣的智商也可以輕易回答的問題嗎?
在陳晉的眼裡,李牧羊就屬於那樣自暴自棄卻又不得不來的學生。
果然,他接了試卷走到座位上去之後就開始發呆。
“嗯,他開始把玩筆墨了——和以前的那些學生一模一樣——”
“轉毛筆——嘿嘿,最好別在筆桿裡面藏什麼小抄,那樣我可不會和你客氣——”
“喲,開始答題了——”
……
很快的,陳晉臉上的嘲諷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因爲他發現了一樁奇怪的事情,自從李牧羊坐下來開始答題之後手臂就沒有停過。
他沒有像其它的考生那般東張西望,更不會假裝答題其實筆尖虛動眼神卻一直在瞟向自己尋找抄襲機會。
偶爾擡頭,那是他在舒展筋骨。
就算是筆頭停頓,看起來也是一幅冥思苦想的模樣。
他確實是在答題,而且解答的很流暢。
陳晉對這個學生充滿了好奇,難道是自己誤會他了嗎?
他準備親自去探個究竟,看看自己是不是之前對他存在什麼誤解。
爲了不讓自己的目的看起來那麼明顯,陳晉先從教室的右邊開始巡視。看到監考老師下來,所有學生都把腦袋埋得更低了,又努力地表現出一幅我沒有抄襲地正義凜然模樣。
陳晉從右邊繞到左邊,然後在李牧羊的身後腳步微停。
“嗯,字寫得不錯,題目已經做了不少——”
這是李牧羊給予陳晉的第一反應。
很快的,他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李牧羊沒有錯誤,他所做的每一道題目都是正確的。
至少他認真地幫他檢查過之後,沒有發現任何錯誤。每一道問題都回答完美。
不是背下標準答案的完美,而是實實在在的領悟,然後加以整理歸納的解答。
陳晉大吃一驚,能夠做到這一點,就像是庖丁解牛一般對付每一道問題,這是學校裡最優秀的學生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他怎麼會遲到呢?”陳晉對李牧羊好感大升,心裡不無疑惑地想道。“好學生怎麼也會遲到?希望時間還來得及吧。”
“嗯——怎麼回事兒?”陳晉看到李牧羊停筆了。
他沿着他的筆鋒看過去,題目其實並不難,只是出得有些生僻,題意很有混淆效果。
“這樣的問題怎麼回答不出來?”陳晉心裡覺得有些可惜。“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應該能夠找到規律——”
“咦,這小子竟然放棄了——他竟然直接跳到下一個題目開始解答。真是個沒有耐心的傢伙,不過他的這種做法是正確的,畢竟,他到來的太晚了,和其它的學生相比較,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陳晉微微嘆息,然後朝着講臺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忍不住倒退了回來。
陳晉站在李牧羊的身邊,伸出一根手指頭點了點他跳過的那道題,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李牧羊擡頭看了過去,陳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李牧羊想了想後,瞬間瞭然,再次將問題看了一遍,然後滿臉驚喜地把答案給寫了上去。
陳晉舉步離開,在心裡暗罵自己的逾規行爲:“該死的處女座。”
幸運的是,李牧羊並沒有遇到太多的困難。
當他把最後一道大題解答完畢的時候,交卷鈴聲恰好響起。
他沒有任何的檢查時間。
不過崔小心已經和他說過,只要是他能夠回答出來的,差不多都是標準答案——因爲他學習時間少,要麼不知道,知道的都是正確答案。那些有誘導性的問題反而難不倒他。
李牧羊再次檢查了一番姓名以及其它的一些身份信息,然後坐在原地等到監考官收集試卷。
陳晉走到李牧羊身邊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收走試卷就走到了下一位。
李牧羊走出教室的時候,各個考場的學生全都聚集在考院的大院子裡。
“李牧羊——”身穿一身白色長裙,長髮上面屹立着一枚蜻蜓髮簪的崔小心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後,聲音甜美地說道:“考得怎麼樣啊?”
“我覺得還行,所有的題目全都回答完了。”李牧羊對着崔小心點了點頭,說道:“來得晚了,所以沒時間檢查。希望不要錯得太多。”
“來得晚了?”崔小心冰雪聰明,瞬間就從李牧羊的話語中聽出破綻,說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事。”李牧羊搖頭。他不想告訴崔小心殺手烏鴉改變目標跑到自己家去尋仇的事情,那樣的話只會讓她替自己擔心。反正問題已經解決了,何必增添別人的煩惱?
崔小心看出李牧羊眼神裡的憂慮,知道他正在爲什麼事情感到擔心。但是李牧羊不說她也不好問得太仔細,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定不要和我客氣——”
“我不會和你客氣的。”李牧羊笑着點頭。
“嗯。那麼,請繼續加油吧。”崔小心對着李牧羊舉了舉拳頭,做出一個加油的手勢。
“你也是。”李牧羊笑着說道。“知道你很厲害,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可以難得倒你——所以,我們就在未名湖畔相見吧。”
“一定會的。”崔小心聲音堅定地說道。
休息了半個時辰,第二場考試就再次開始了。
李牧羊和崔小心不是同一個考場,他們互相鼓勵後再一次分開,爲了自己的人生而戰。
……
……
兩門功課考完,李牧羊沒有理會任何人,大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奔跑而去。
崔小心提前交卷,原本想拉着李牧羊一起在考場附近吃午飯呢,很多同學中午都不回家,就是在考場附近吃一些好的。
她坐在考院角落的煙籮樹下面看小說,看到李牧羊從考場出來,正準備出聲喊他名字的時候,卻發現李牧羊目不斜視直接就跑遠了。
崔小心眼神疑惑,合起書本朝着外面走去。
寧心海出現在崔小心的身後,恭敬地說道:“小姐,車在前面,我們是要回去嗎?”
“回去吧。”崔小心出聲說道。
“好的,小姐。”寧心海答應着說道。
車子走了很遠,崔小心仍然想着李牧羊那種擔憂卻又有所隱藏的眼睛。
“寧叔——”崔小心突然間出聲說道:“去戶部巷吧。”
“好的,小姐。”寧心海面無表情,吩咐馬伕調轉方向。
李牧羊推開院門就朝着廳堂跑去,看到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坐在那兒呻吟不止的燕相馬嚇了一大跳,說道:“又有殺手襲擊?”
如果不是殺手襲來的話,他離開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燕相馬,那個用一把扇子嚓嚓嚓地就把青金桌面切割成塊的燕相馬怎麼變成了這幅模樣?
“比殺手襲擊要恐怖多了——”燕相馬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喝了一碗藥。”
李牧羊徑直走到李思念面前,伸手握了握她的經脈,問道:“感覺怎麼樣?”
“感覺好多了。”李思念笑嘻嘻地看着燕相馬,說道:“這個白癡,自個兒喝了一碗泄藥——”
“我解釋過多少遍了,那不是泄藥,是解藥——”燕相馬都快要抓狂了。他看着李牧羊說道:“你來評評理,他們中了煙障之毒,我好心讓人煲了一包藥給他們解毒,結果他們懷疑我別有居心,有可能在湯藥裡面下毒害人——我燕相馬是那樣的人嗎?爲了向他們證明我沒有下藥,所以我就把那碗藥給喝了——”
李牧羊檢查過父母的身體情況後,這才完全放下心來,臉上也難得的露出舒心的笑容。
即便是在考試的時候,他也一直擔心父母妹妹的安危。現在考試結束,家人健康。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李牧羊走到燕相馬身邊,看着他聲嘶力竭解釋的模樣,說道:“然後你就被毒倒了?”
“我說了,這不是毒藥,這是泄藥——這是爲了排毒。排毒你懂不懂?”燕相馬原本以爲李牧羊會明白他的意思呢,沒想到李牧羊也懷疑自己在湯藥裡面下毒。
燕相馬現在是欲哭無淚啊,早知道如此,何必要自尋苦吃搞出這麼一出吃力不討好的爛戲呢?